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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总督,贾淳?
我和孙沪对视了一眼。心里无不升起疑惑。
要说起这个贾淳,倒也算是朝廷里的一股清流。他不像我、杜融、姜和维什么的来自豪门大族,也不像裴老,是皇亲国戚。贾淳此人自幼丧父,又没有什么亲戚朋友,只有一个体弱多病的母亲将他拉扯大,家境很是贫寒。记得贾淳当初进京赶考时,所需的银两都是乞讨来的。
不过贾淳是个能人,科考时中得榜首,被当时的户部尚书彭于看中,拉去做了乘龙快婿。有了彭于的暗中提拔,加上此人实在能力出众,很快贾淳就从一介微末小官坐到了正三品官员的位置。
自当今皇上登基后,彭于告老还乡,贾淳却连升两级,坐了江南的正二品总督的位子。
贾淳今年不过才到不惑之年,已经得此高位,怕是再过些年,他就要和我平起平坐了。
皇上如此重视贾淳,他不该是会做这些贪赃枉法的事的人呀?便是做了,又怎会如此明显?就像恨不得旁人来以此来向皇上参他一本一样。
“总督大人是做了什么么?”我问。
马善之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说,只道“总督大人那样天上的人物,我不过是个大夫,如何知道他做了什么,只是只是自从那位新任总督大人来了以后,我们知县大人就一连帖了好几份告示,这些告示全部都是有关增加赋税的。我问过临县的同行,他们那儿的情况也都是如此,甚至是更加厉害。这可能是巧合么?”
确实是太奇怪了些,若是没有贾淳的授意,这些底下的官员怎敢如此放肆?要知道,私增赋税,罪至砍头,我大芩每年都会派遣巡查官员去各地探访民情的,这么大的事,如何瞒得住?
“增收赋税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多久了?”
马善之想了想,道“差不多有大半年了吧。”
新皇登基,贾淳刚刚上任,大概就是那时候了。如此想来,马善之说是贾淳的问题,也非胡乱编造之言。
“这大半年以来,可还有别的奇怪的事情么?”
马善之摇头“没什么其他的事了。”
“嗯。”我起身,对着马善之拱手一揖“前辈今日之言,晚辈绝不会说出去的。等晚辈回圖州的时候,定当将前辈今日照顾之恩转告表兄。”
“哪受得起。哪受得起。”马善之赶忙来扶我“公子快别折煞我了。”
我道“那晚辈就先走了。”
马善之将我送到门口“本来公子今日是来看病的,哪曾想遇到这种事,实在是对不住了。”
我摆手表示不在意,扭头吩咐孙沪“拿五十两银钱给前辈。”
孙沪应命,掏出一张银票塞到了马善之的手里。
“使不得,使不得”
马善之想把钱还给我,我抬手阻止他。
“方才官差砸了您不少东西,这钱你拿去,好重新添补添补,相信还有不少的病人需要您给瞧病的。”
马善之还是不肯。
孙沪拦在我们中间道“我家公子向来信奉佛理,都说积善行德,来世便可安享福报,您就当是帮我家公子积德吧。”
这一顶帽子扣上去,马善之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我和孙沪也就趁此走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孙沪在我身旁小声道“公子收到的折子上,似乎并未提及私增税收的事。”
确实,那份折子上只写了莲花县县令之侄强抢民女不成,反将其兄杀害,县令不仅没有抓捕其侄,还将那名女子连同其父母全部抓了起来。
这本来不过是是一件县令包庇亲属的小事,轮不着我这个丞相来处理,但皇上坚持我来,莫非是已经听到了什么风声?
还有,明明这个莲花县最近突然来了不少的异域之人,可马善之,或者说,整个莲花县都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我正是因为这些突然而来的异域人方才推测出顾元城是要来江南的,莲花县的人怎么可能不注意到他们呢?
“大半年,巡查御史却什么都没发现?”我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是”孙沪欲言又止。
我顿住脚步看他。
“他们集体被收买了。”孙沪把话说了下去。
我觉得不太可能,便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朝廷每次派往江南的御史都不同,个个身家清白,是朝廷自诩清高的一帮文官,且大半年来至少有三位御史连同手底下的官员来过江南了,谁有这么大能耐这么大财力全部贿赂?要知道,那些人中,可不乏誓要以死谏言的老顽固。”
“再说,若当真想要隐瞒江南之事,又何必要上奏一份弹劾莲花县县令的折子?”
孙沪听我分析,自己也想了一会儿,最后他除了贿赂这个办法,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能做到这一步。
“公子。”孙沪突然唤了我一声。
我疑惑地看向他。
“顾相。”孙沪指了指我右上方。
我依他指着的方向看去,就见一身青衣的如玉少年立在窗前看我,淡蓝的天空倒映在他眼中,汪洋深邃。
“公子,上去么?”孙沪靠近我问道。
我收回目光,淡淡道“我和他,不熟。”
说完,我就往前走了。
孙沪下意识就抬头看顾元城,这一看倒是吓得他几步快走,赶紧跟上了自家主子。
“少少爷”陈夷心惊胆战地看着那就要被顾元城捏碎的茶杯,小心翼翼道“沈相已经走了。”
“咔擦!”
茶杯瞬间碎裂开来,里面早就凉透的茶水直接淋到了顾元城手上。
陈夷立刻闭紧了嘴巴。
“呵。”顾元城冷笑“还没有人敢这么不把本少放在眼里的!”
沉寂了许久,顾元城再次冷笑,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多了浓重的杀意。
“还没有人敢这么不把不少放在眼里的。”
陈夷默默向后退,直到退出了厢房他才松下一口气。
这个沈相啊,明明知道自家少爷是个锱铢必较的性子,偏偏还要拧着来。
想到这里孙沪不由摇头叹息。
他们不互相给对方找不痛快,似乎自己就会不痛快一样。
他怎么就理解不了这种思维呢?
月上柳梢头,我却没机会和哪个姑娘约在黄昏后,唯有一个小书童在旁边陪着,实在有点凄凉。
“这做面的手艺实在比不上我们府里师傅的。”孙沪放下今天吃的第二碗面,似有不足地看向我。
我将手里还没吃几口的面推到了他的面前,一脸嫌弃地别开眼。
孙沪也不在意面已经被吃过,低头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小沪。”我叫他。
“啊?”孙沪头都没抬一下,随口应声道。
“本公子是不是养了一头猪做属下?”我问。
孙沪三两下将面连带汤底全部喝了精光,然后他终于抬起头看我,但却是一脸茫然的模样。
“公子,你说什么?”
我叹息。
“没事,你还要么?”
孙沪这次终于摇头了“很饱。”
我看了他一眼,迫不及待付了钱拉他离开面摊,生怕他马上又饿了。
真是,花钱如流水,挣钱如剥皮。
孙沪瞧我那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捂嘴偷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我怒。
这个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的!
孙沪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小瓷盒递到我面前。
“这是什么?”我接过小盒看了看。
孙沪见我想打开,忙拦住我。
“这是萤月粉,是用江南一种独有的萤月花的花蕊做的,很珍贵的。”
我听孙沪这么说,反而心痒起来。
“本公子就打开看看,不弄洒。”
“不可以。”孙沪按住我要开盖子的手“不能打开,一打开,这粉可就马上没了。”
“有这么玄乎么?”我嘟囔,不过我还是听了孙沪的话,没开盒盖。
“呼!”孙沪松了一口。
“这萤月粉遇风则散,公子若是方才打开了,这五百两的银子就算是没了。”
我的手一抖,差点就把手里的盒子摔倒了地上。
“哎,公子,你别这样。”孙沪见我脸色惨白,立马出声安慰“这东西虽贵,却是送给心上人的好东西。”
“心上人?”我愣住。
孙沪以为我在害羞,也不说破,继续道“公子在一个微风习习的夜晚当着那位姑娘的面打开这盒子,里面的萤月粉就会随风飘散开来。对了,萤火虫,公子见过的吧?际时这漫天飞舞着的就是像萤火虫那样的光点。”
“你倒是把本公子的话放在了心上。”我低头去看手里的瓷盒,眸光变换了下。
没有听到该有的怒吼,这下换孙沪愣住了。
“公子觉得如何?”孙沪试探地问。
相爷不会是气得过头了吧
我将盒子收进怀里,很是满意地看向孙沪。
“看来本公子养着你,还是有好处的。买的不错,本公子很喜欢。”
孙沪张大嘴巴看我,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走了,该回去了。”我提醒他,“晚了,家里那位可要大开杀戒了。”
我往回走,孙沪就跟在我身后,他时不时看我脸上的表情,最终,他什么话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