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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宫门前，一众内侍守卫躬身相迎。
原本这些放在平时也没什么。
但自从顾诀换了身份之后，陈云诺就对进宫这事颇有抵触。
就是那种自家夫君要被人抢了的那种强烈的抵触感。
可怕的是，对方不仅是顾诀的亲生父亲。
还是东临这万里江山的主人。
说实话，她不怕顾诀的父母不喜欢她。
反正是她是同顾诀过日子，在长辈面前该孝顺的时候孝顺，能让着的时候也就让着。
这所谓江山如画，她没什么所谓。
总归顾诀还是爱她笑面如花更多些。
但是这两者加在一起，陈云诺心里有些不太好受。
但她什么也没说，右手被顾诀牵着，缓缓步入深宫之中。
身侧那人应当是知晓了她在想什么。
在她手心捏了捏，薄唇扬起一点浅浅的弧度。
陈云诺忽然又觉得顾诀应该比她更不好受些，这些年老皇帝是顾相是什么样的态度，众人也都知晓。
权倾朝野不假，也抵不住老皇帝防着他啊。
现在倒好，卖命的成了亲儿子。
她一路上想的挺多的。
顾诀偶尔望进她眼眸深处，都有了几分幽深。
还未到千和殿前，成皇后身边的嬷嬷上前行了礼,道：“皇后娘娘有请顾夫人。”
这一位，她还真的没法拒绝。
陈云诺微微颔首，然后看向了顾诀。
那人伸手抚了抚她的鬓角，安抚似得，“这世上再没有一件事，比你不在我身边更残酷了。”
她心里怪酸涩的。
说来也奇怪，她总在这种时候变哑巴似得。
于是她偏头，吻了吻他的掌心。
“那我去了。”
陈云诺声音也放的很柔和。
两人这相视一眼，颇有世间万千皆是浮云过眼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挺矫情的。
但是在顾诀面前，她就是神经也没什么。
谁让她们是真心相守的呢。
真心……啧啧，真特么美的很。
内侍宫人们，领着两人朝不同的方向走去。
陈云诺数着七八步时候，挺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
还想着顾诀会不会那么巧也回头呢。
就看着顾诀站在原地看她，几乎在她回头的一瞬间，那双墨眸熠熠生辉，便是天上星辰明月，也比不得她喜欢极了的那双眼。
她忍不住笑，凤眸弯弯的，整个人都好似笼罩着一层暖光。
有些二缺的朝他挥了挥手，又说了一句，“我走了啊。”
其实栖凤宫离这还真有一段路。
就这么一段分开的时间，她竟然也觉得挺难受的。
走的有些远了，身边还隐隐听见内侍提醒顾诀，“皇上还等着呢……”
催促的声音。
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早点见完皇后，就早点和顾诀回家吧。
栖凤宫。
殿内焚了香，皇后温婉的端坐着，案上放了许多她喜欢吃的糕点。
她一眼就看见了中间的红豆糕。
“你倒是狠心，当真就不来看阿母了。”
成皇后说着这话，面上却是带着笑容的。
陈云诺也是个脸皮厚的，当即就道：“伤还没好，顾诀让我好生养着，不让出来呢。”
“伤着哪了？”
成皇后有些急切的拉过她的手，“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知凶险！”
她眼眶微红，笑着应道：“养的差不多了，这不就进宫来看阿母了么。”
那人仍旧有些不放心的看着她。
半响，成皇后叹了一口气，“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如何？”
她拿了一块红豆酥，咬了一口，面色淡淡的，凤眸里却有流光浮动，“那就要看皇上想要如何了。”
“你……”
成皇后看着她，徒然有些明了，“你什么都知道的，皇上的龙体不知道还能撑几天，顾诀是他唯一的指望。这深深宫苑，你可有入主之心？”
这段时间，她听过很多人，直接了当的、七绕八拐的问这话。
可她真的听成皇后这样问的时候。
还是挺内伤。
摇摇头，并不怎么想说话。
成皇后又问她，“那顾诀呢？他在宜王府那般被轻待，便当真没有一飞冲天之心？世上男子哪个不想君临天下，坐拥江山美人，盛世繁华。顾诀他真的能拒绝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吗？”
一众宫人内侍都早早的退到了殿外。
此刻，只有成皇后和她相对而坐。
陈云诺用锦帕轻轻拭去唇边的水渍，微微一笑，“那也没什么，天下天涯，我都随他。”
成皇后怔怔的看着她，半响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陈云诺虽然生在首富陈家，同皇室的关系也是密不可分。
可她对这里头的明争暗斗也是异常厌恶的，欧阳逍将她养成了个江湖人般的习性。
最爱的是美人美景，揽入青山隐隐，坐听流水潺潺。
可这样一个人，如今也说，一切随他。
陈云诺提壶，缓缓给成皇后续了一杯茶，眉眼愈发的温软，“阿母放心，他无心这天下，他只爱我呀。”
即便顾诀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她说出来的时候，仍旧是底气十足的。
成皇后看着她，忍不住笑了笑，语气却有些怅然，“只怕不是他可以说了算的。”
陈云诺端茶的手轻轻一颤，茶水险些溢出。
她自稳住了，缓缓饮了一口。
竟没品出是什么滋味。
只听得成皇后在耳边道：“南楚使臣马上要来都城，势必要为灵妃当年之事讨个公道，若是顾诀不肯认皇上这个父亲，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成皇后轻叹了一口气，“南楚的那一位，同灵妃是一母同胞，他膝下也并无子嗣，怕只怕……”
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完。
陈云诺却已经完全听懂，冷不丁回过神来。
手心已经满是冷汗。
老皇帝看似中庸，实际上却太不相同。
病了这么些年，又多疑成疾。
若是觉得顾诀不肯要皇位，是记恨当年灵妃之事，要转而靠拢南楚。
只怕是宁愿痛下杀手，也不肯让顾诀离开永宁城半步的。
陈云诺想着，不由得站了起来。
沉声问道；“灵妃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当年她圣眷正隆时，本宫正被幽禁，后来本宫无事，却又听闻她被打入冷宫，没多久便香消玉殒了。”成皇后轻叹道：“只听闻南楚宫乱，其他三国皆趁乱分城裂地，逆臣登位，一众皇子公主被屠，只逃出一对兄妹……”
“那个妹妹就是灵妃。”
陈云诺揉了揉眉心，“皇上是因为知道灵妃是故意接近他，才会有后来那些事的。”
毕竟已经是很多年的事情。
他们也就只能猜个大概。
原本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旧账也都翻过去了，可是灵妃的哥哥如今又做了南楚的君主。
顾诀的身份，还真是进退不得。
成皇后品了一口茶，轻轻的拨着茶盖。
茶水里，碧绿的茶叶浮浮沉沉的。
陈云诺深吸了一口气，起身大步出殿而去。
成皇后在身后唤她,“你这时候去……”
话只到一半。
她回过身来，凤眸清亮，“阿母，我去外面透口气。”
成皇后轻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殿外，层层守卫，寸步不离。
一众宫人侍女们，都将头埋的极低。
她站在殿前，领头的禁卫军头领上前道：“天色尚早，顾夫人还是别急着走了。”
凤眸一扫，凌厉逼人。
那一众禁卫军低头，不敢直视，却站立如松。
陈云诺觉得，自己可能被人当做顾诀的软肋了。
挺窝火的。
踹了当先那人一脚，当即飞身而起，掠过重重屋檐。
一众禁卫军追的急，几十人直接搭了弓箭齐齐对着她，“我等若是不小心伤了顾夫人在，真是不好和顾相交代。”
说的还挺客气。
就是没一个人把弓箭放下了。
陈云诺悠悠然立在了墙头上，底下繁花美景，绿树成荫。
她不动，底下的那些人也不敢动。
“你们这是做什么？”
底下徒然转来一声冷喝。
锦衣玉带的少年穿过众人，沉着俊脸训斥道：“顾相还在千和殿中，你们就敢这般对顾夫人？”
带头的连忙道：小殿下。”
“皇上有令，顾夫人不得离开栖凤宫。”
云长越冷哼，“圣旨何在？”
“这是……”
迟疑了半天，却不敢说出什么话来。
老皇帝只是口谕，还是那种不能让人知晓的。
“皇后娘娘都不曾阻拦，你竟敢假传圣旨！”
云长越重重一拂袖，“还不退下，否则今日就是尔等断头之时。”
一众禁卫军被他吓到脸白。
纷纷收了弓箭，却也不敢退去。
云长越朝她伸出手，“阿诺，你下来吧。我带你去……”
少年的眸子漆黑，声音也放缓了许多。
陈云诺见他方才那般模样。
心里有些欣慰。
在这人声鼎沸的都城里，一味的良善只是让人觉得懦弱可欺。
她轻轻一跃，落在云长越几步开外。
少年缓缓走在她身侧，一众禁卫军无奈的跟着。
正经过一座荒凉宫殿，她忽然看见不远的树下卷缩着一团人影。
满身是伤，凌乱不堪的。
时不时还有内侍过去踹他一脚，像打狗一般，嘲讽着，用滚烫的茶水浇他的头，拉着他凌乱的头发，用力往树干上撞。
那些个内侍们嘻嘻哈哈笑成一片。
她凤眸微微一暗，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