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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瘦的姑娘背对着他，满身月华笼罩着，美好的不可触及。
他一把将胸前的金钗拔了出来，远远的丢开。
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目光都变得温柔许多。
冰凉上的石碑上，刻着他心上的名字啊。
“我这一生、甚是荒唐……”
华岸缓缓的说着，动作缓慢的把石碑后的石油淋到了自己身上。
罐子咣当一声落下巨响，陈云诺猛然回头看去。
满目火光瞬间燃起，迅速将华岸包围其中。
“师兄！”
她拼命冲了过去，嗓子都喊破了音。
却被华岸奋力一掌拂开，“小诺……不要看！”
风声过耳，陈云诺难以自控的往后退去，落叶在半空中飞扬着。
火焰蔓延了华岸的眉眼，吞噬了他唇角微扬的弧度。
那样解脱的、不留半丝尘埃的离去。
他说：不要看！
“师兄……”
陈云诺强撑着爬起来，然后有些呆滞的转过身，脚步好像灌了铅一样迈不动了，后背被火光烤的发烫。
她知道，身后的人在一点点的消逝。
整个人都瘫软了下去，单膝跪地的姿势。
眼泪悄无声息的落了下来。
陈云诺终究没有把那一句“我不怪你”说出口。
正如华岸没有办法开口请她原谅。
那一年，他们都太年少。
做错的事，连累了太多的性命，而她们……再没有从来的机会。
华岸没有告诉她。
老皇帝是他的杀父仇人，他以前不去永宁城，是因为华家所有的人都在死在那些权利争斗里。
十九岁的萧易水死在无往峰……
是因为老皇帝需要一个有能力的儿子，而不是盛名远播的外臣。
那一碗带毒的汤药，是云靖宇指天发誓会好好待她，他才走出那一步的。
有太多的话说不出口。
所以……他都不必说了。
陈云诺低着头，眼泪夺眶而出，直接落在了尘土里。
转眼就没了踪迹。
那些年他同她说过的话好像还近在眼前。
“你是我师妹，以后给师傅跑腿的活就给你了，乖啊……”
“这次回来的匆忙忘了给你带糖，赔你只猫儿好不好？”
“小诺……我可能不喜欢女子了……你快给我瞧瞧，是不是中什么稀奇古怪的毒了？”
她认识过许许多多的少年，好看的、脾气好的、出身尊贵的。
却也只有这么一个他。
身后的火光越来越旺，刺得她眼眶发疼，抬手抹了抹眼睛，满手都是血腥气。
数百脚步飞快的靠近时，看到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少女神色木然的单膝跪地，身形被身后的火光映的妖异艳丽，凤眸波光潋滟的，却满是戾气。
那团火光隐约看的包围着一个人身。
夏侯坤从马车上跃下来，“拿下！快取华岸的血！”
夏侯笙掀帘而出，娇喝道：“杀了她！”
两声几乎是重叠的，谁也没有盖住谁的，显得格外的尖锐。
众侍卫闻言飞快的涌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那样满身是血的一个人，一抬眸就骇的众人脚步一顿。
陈云诺把剩下的三颗凝神丹都吞了下去，慢慢的站了起来。
一脚踢飞了地上的金钗，但凡靠近华岸身躯的人都被她一剑了结。
可那些人却跟不要命一样的冲上来。
陈云诺怒了，最前边的侍卫被她一脚踹开，顺手夺了长剑握在手中，奋力提起往马车的方向越了过去。
触不及防的倒下数人，剩下的有匆忙的追赶去，快到马车前的时候，几十人张开一张巨网从半空中扑了下来。
那网里全是刀尖挂着，夏侯笙厉声道：“当场格杀这妖女，重重有赏！”
陈云诺看着她凤眸含霜，舞着长剑将整张鱼网都在半空中卷飞起来，速度又快又狠，大半的侍卫都被这力道甩飞。
夜幕之中，顿时一片痛呼哀嚎之声。
“夏侯笙！”
她云袖一扬，长剑卷着巨大的网哗然落下，都一道飞向了夏侯笙。
“啊！二哥救我！”
那人惊叫着往后躲去，众人齐齐涌上来护着。
夏侯坤当先一鞭飞出，打开了大半的尖刀，连带着自己和一众侍卫都往一边倒去。
身后众人都短时间被那张落下的巨网拦住，而陈云诺已经身形一闪落在马车四五步远的地方。
“你……你别过来！”
夏侯笙哆嗦着往后躲，柔弱可怜的不得了的模样，“是华岸自寻死路，是他先给我们下毒的……”
她满是血的逼近着，凤眸里满目冰霜。
“陈云诺你不能杀我！顾大哥答应过我爹，会照顾我一辈子！”夏侯笙好像是拿到了什么保命符一般，忽然有了底气，“对,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
“好啊，我不杀你。”
陈云诺忽然笑了笑，被血色蔓延的眉眼显得妖异而绝美。
“你想干什么？你别过来！”
夏侯笙面色雪白的哭喊，眸中忽然闪过一丝狠厉。
伸手拉了车厢里的机关，数枚箭羽顿时朝她射了出来。
陈云诺站在原地，掌中运力，一阵寒冰烈焰瞬间将箭雨当空击落，冰蓝色的火焰瞬间涌进马车里，转瞬之间里头那人尖叫发狂，“陈云诺！我恨你……啊！”
那保养的柔顺乌黑的头发被燃烧出了意味，眉毛睫毛眉眼……还有身躯，活生生的被困在火中。
整个车厢四面散落，蓝色火焰包裹着那个人在地上不断的打滚，痛苦哀嚎，将这月夜渲染的格外凄厉。
她手上的动作依旧在继续，声音清冷逼人，“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
四国第一美人，靠脸活着，很好。
我便毁了你的脸，让你引以为傲的身躯遍布伤痕，成为天下人厌弃的丑陋妇人！
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夏侯坤猛地从地上越了起来，一声怒吼“快住手！”
这时候，身后众人刚好也剥开了巨网，一众剑影围攻而来。
陈云诺看都没有看夏侯坤一眼，聚齐全身的气力奋力给了夏侯笙一记，足尖轻点在一众剑锋上，飞身而起。
内力爆破的一瞬间，那些零碎的记忆好像在一瞬间都变得完全起来。
盈盈身影，颇有徒手摘星辰之飘逸。
可是到半空的时候，她的力气也用尽了，夏侯坤一跃而起，长剑瞬间逼近。
但是陈云诺落下的速度更快，转眼之间剑锋已经逼近了她的眉心。
夏侯坤一惊，连收势的可能都没有。
陈云诺有些散漫的笑，凤眸微微合上。
若是当年……她死在无往峰，那该有多好。
可她死了，顾诀怎么办？
顾诀啊……
她无声轻唤那人的名字。
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剑锋没有插入她的眉心，反而一整条手臂都被削断，就在毫厘之间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浑然无力的身体被人紧紧抱住，一睁眼，就看顾诀微微发白的薄唇。
“一一。”
她很想朝他笑一笑。
可不知怎么的，反倒是眼泪先夺眶而出。
夜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漫天的星辰璀璨耀眼，却也不敌他的眉眼。
陈云诺伸手，牢牢将他抱住，像是怕被风吹跑了一般，“顾诀，我好喜欢你好喜欢你……”
喉咙似乎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了，只有唇瓣张张合合的。
这小半生，都只喜欢你……你知不知道？
顾诀的吻轻轻落在她额间。
她的泪意越发汹涌，太久没哭了，全身别处的力气都已经使不出来。
只有眼泪跟不要钱的一样掉。
身后峰回带的人已经同西昌的那人打的热火朝天，明显是东临这边的人占了上风，看样子很快就会有结果。
夏侯坤断了一条手臂，整个人都瘫倒在地。
不远处，那一团蓝色火焰忽然连滚带爬的冲了过来，痛声哀求，“顾大哥救我！顾大哥救我啊！”
血肉模糊的都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面目，便连声音变得十分的嘶哑吓人。
顾诀墨眸之中杀气一现，足下微动，她有些艰难的开口，眸色却是坚定不移的“我不杀她。”
四周一片厮杀之人，只有那团带着火焰打滚的显得异常狼藉诡异，不惯夏侯笙怎么在地里打滚，尘灰里扑腾，皮肉烧焦的气味越来越难闻，火焰却没有半点灭去。
夏侯笙凄厉的一声声喊着，“顾大哥……”
“你答应过我父王会护着我的！”
“你说过的……”
“啊！”
夏侯笙打滚着想扑过来，被峰回一脚踢开，又在死尸之中滚了数圈，才勉强停了下来。
已然看不到了眼泪了，隐约可以看到是在哭的。
“当年你爹不是用二十万人换你的性命吗？”陈云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样轻蔑冷然的说，“落雁公主，我不会杀你。”
顾诀的目光不曾离开她半刻。
她很虚弱，额间的冷汗冲淡了血色。
咬牙不去看华岸。
其实石碑前的火焰已经灭的差不多，风一吹，骨灰飞扬在半空中，轻轻落在那一圈石碑周围。
“我要你背负这世间所有的痛苦活着！”
“不！”夏侯笙惊叫着，“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陈云诺看痛苦翻滚不止的夏侯笙，一字一句道：“夏侯笙，你有什么资格跪着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