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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追了出去。
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着顾诀。
陈云诺脚步一顿，刚要说话，就听他温声道：“去吧。”
只这么再平常不过的两个字，她躁动的心忽然就平静许多，轻点头同他擦肩而过。
她朝少年纵马飞驰而去的方向追去，马蹄声飞散在无人的街道。
夜微凉。
顾诀走向厅堂，几人面上都是难堪之色。
白建泽的夫人已经去世很多年，一直也没有再娶，对家里的孩子管教一向是十分严厉的。
可这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就被颠覆了。
白燕芳拽着那一抹衣袖呆坐在地上，脸颊上泪痕犹在。
“多有叨扰，告辞。”
他向来意简言骇。
对目睹了白家了这种事之后，也没有多言的意思。
白建泽很是难堪的站了起来，一时间什么客套都说不出来，只说了声，“顾公子请便。”
随机吩咐小厮，“把大小姐带回房，锦书回来之前，不许踏出房门一步。”
“爹！”
白燕芳忽然醒转一般，“为什么你只信白锦书不信我这个亲生的女儿！”
姑娘慢慢站了起来，“我没错！”
“你这逆女！”
白建泽面色青了又白，立即叫人把白燕芳带下去。
顾诀正往外走，好似身后的一切都同他没有半点关系。
身后的白燕芳忽然挣扎开小厮的挟制，冲过来问道：“为什么……为云公子这样对我？”
她想不明白，那个含笑随性的少年，为何就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
“顾相……”
即便是眼前这个人是她所不敢靠近的，此刻也无法抑制的想问一声。
顾诀站在三步开外，转身毫无温度的瞥了她一眼。
薄唇轻启，“她喜欢男子。”
眼前的女子一瞬间如遭雷击一般，脸色的血色效益殆尽。
他只留下这么一句，干脆利落的离去。
白燕芳咬着唇，直到血色一点点渗出来，“原来……原来是这样的……”
难怪他一开始就围着白锦书转。
难怪他三句都不离那个人……
白锦书！
她一生所有的不幸都是那个人带来的！
……
天边明月又圆，星河流转。
陈云诺纵马飞奔，少年的坐骑奇快，她直追出城外数十里，都未能追上。
只恨没有轻功可用，眼下灵光一闪调转方向从另一侧的小道穿插了过去，不远处就是小溪，若能拦住，便还能说上几句话。
她已经许多年没赶的这么拼命，从小路冲出来的时候，手势不及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去，溪边碎石嶙峋，滚过几圈身上就已经是伤痕累累。
眼看白锦书纵马飞驰而来，月光浅浅淡淡的笼罩着。
她缓缓站了起来，也不出声让白锦书勒马，只抬眸看着那马蹄飞扬而至。
少年的凤眸划过一丝血色。
仅在咫尺之间，他临空勒马，只听得骏马嘶鸣响侧夜空，飞扬的马蹄从她肩边擦过。
片刻间，带着银白面具的少年落在了她面前。
“这么想死？”
白锦书的声音太冷，分不清是愤怒还是怨恨。
今夜发生的事对他来说着实十分难堪，她在这里时候追上来，实在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陈云诺没法子放着不管。
“你不会。”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身形清瘦的不像话，个头却已经比她高出许多。
因此她说话，都得抬头仰视着他。
白锦书的脖子肿了好大一块，看得她很是难受。
陈云诺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还没哟碰到那一块，就被他伸手拂开了。
白锦书冷笑：“云公子真是好兴致。”
大半夜的追过来被马踩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白家这事我会摆平，你……你别太在意了。”
陈云诺从前也算是个巧舌如簧的姑娘。
对着顾诀没法子而已就算了。
如今对着自个亲弟弟，也矮了好几截。
“不必。”白锦书斩钉截铁的拒绝。
“你喜欢白燕芳……”她忽然词穷，白燕芳算是个美人，但真要比起来，同从前在云简身边侍候的哪些侍女也就半斤八两。
若不是他落难，哪里看得上这般姿色的女子。
白建泽对他不错，可又如何能同当年陈家金尊玉贵养着的小公子相提并论。
陈云诺不愧疚是不可能的。
更多的是头疼。
“云简。”
夜风清凉，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飘落在风声里。
少年脸上银白的面具很刺眼，可是白锦书看着她的眼眸更是伤人，“云简早就死了！陈、云、诺——”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陈家的人都死绝了，这是拜你那位好皇子所赐，陈云诺，为什么父亲阿娘都死了，你却还能活着？”
“为什么那么无辜的人都枉送了性命，你却能好好的活着？”
少年双眸血红，一步步将她逼退。
身后是水流潺潺，陈云诺站到了边缘，已然无路可退。
她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白锦书，“云简……”
哽咽着唤着他的名字，其他的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少年体温偏凉，跳动的心脏却比常人要快。
白锦书狠狠掰开她的手腕，她却用尽了全身的力道抱着他，滚烫的眼泪悄无声息的落在少年的衣襟上。
她一抬头，一双凤眸水波潋滟，脸颊上却没有泪痕。
“云简。”
她执着的唤他。
哪怕少年满身冰寒拒人千里，她也不肯放开丝毫。
“我真的……好想你。”
近在耳边的一声低喃。
白锦书将人一把推开，她一个踉跄倒退了几步才勉强站稳。
看着眼前的少年冷声问：“那么，在你想象里我应该是什么样的？”
她做过许许多多的梦。
一时愣住，便看见眼前的那人缓缓摘下了银白的面具，“有没有一张，像我这样触目惊心？”
幽幽月光下，少年的脸满目苍夷，那些年久的痕迹在他脸上比鬼面更加可怖。
这几日在平沙城所见所闻，那些人一提到白家的小将军五一不是退避三舍。
分明他那样努力的护着他们，却因为这样的一张脸被厌恶被疏离，无论做什么都改变不了。
陈云诺站在几步开外，身子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她的云简，生在黄金屋的阿弟。
“怎么样，够不够止小儿夜啼，所有人都退避三舍？”白锦书自嘲的笑，再次朝她走来，“我好容易忘记了你忘记了陈家那些事，陈云诺——为什么你又回来了？你……”
少年的声音忽然嘎然而止。
因为陈云诺的手轻轻抚上了他的面颊。
没有一丝恐惧和厌恶，那样视若珍宝般的目光。
“云简。”她温声轻唤，“阿姐会把你的东西全部都还给你，只要你喜欢……”
陈云诺凤眸幽暗，“至于那些配不上你的杂碎，阿姐会一并处理掉。”
“够了。”
少年火气蹭的一下冒了上来，“我的事，用不着顾夫人费心。”
“我……”
她还想再说什么，少年已经推开她，一头扎进了水流之中。
月下河溪，银光泛泛。
陈云诺刚想入水，一只白玉笛飞转拦住了她的动作。
“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将离施施然踏月而来，顺手拉了她一把，将人带离了水边。
她再看那波光潋滟的溪面，早已经没了白锦书的踪迹。
身上的力气好像一瞬间被抽空了，直接坐到地上，许久之后才开口问将离，“血容水……有什么办法解吗？”
将离笑了笑，“你自己研制的东西，问我？”
那时候年纪小总喜欢研究一下稀奇古怪的东西，正因为是自己弄出来的，才更加清楚。
没有解法。
陈云诺默了默，“如果把我的脸换给他呢？”
将离伸手抬起她的脸颊，“你对这个弟弟倒是掏心掏肺，可惜人家未必领情。”
同父同母的姐弟，生的五六分像。
她的眉眼偏艳丽些，云简则是当时永宁城公认的美少年。
权贵之家想订娃娃亲的不计其数。
她了无生趣的往后一趟，石子硌的浑身都痛，可她就是纹丝不动。
“弄成这样，不怕你家顾公子恼你？”
将离也是个极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
白玉笛轻轻敲在她的伤口上，两三下之后收回。
他在旁边选了块较为平躺的溪石坐下，身后一片水波盈盈。
陈云诺不以为意道：“都是些小擦伤。”
就是衣衫轻薄了些，颜色又浅，随便一划都是血色蔓延出来，看起来怪可怖的。
将离忽然朝她伸出了手，一股暗流将她从地上烘托悬空，那双美如玉脂的手翻飞，暖流在她体内流转，映出莹莹一片蓝紫色的幽光。
片刻之后暗流消失，她翩然落在了地上。
身上那些血痕已然消失不见。
陈云诺无力的看了一眼。
若是历任的长生谷主知道将离把“九重星火”拿来这么用，估计能气的从棺材板里蹦出来。
两厢奇迹般的，一时都没有开口说话。
她这样站着，刚好可以看见将离的丹凤眼微微上扬着，身后是夜空万里，一望无际。
少年坐在水波潋滟之旁，琉璃玉色都失了光芒。
将离手里的白玉笛抛至半空，落下来又接住，语调散漫的问：“对你来说，顾诀和陈云简哪个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