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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等人从药房里出来的时候,陶沝正坐在外边马车上叹气。
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去跟那位金枝夫婿解释这当中的误会,她原本还以为所谓的“天赐之缘”一定是在最初的时候让两个当事人彼此一见钟情,然后感情逐步升温,最终以欢喜大结局收场。
所以她才会在初见时特地强调要巧巧记住对方的脸,她相信那位金枝夫婿应该也有听到的,可为何,现在却偏偏阴差阳错地变成她喧宾夺主了呢?
要知道,关于这两人的史载故事当初可是她的大爱,没想到现在,她自己居然也被强凑进去莫名其妙插了一脚——呜呜,她可不想做千古罪人啊!
九九一上车就发现陶沝满脸无精打采地坐在里面,以为她在担心弘晖,忙安慰道:“放心吧,大夫说伤口没什么大碍,四哥已经送他回去了!”
陶沝没作声。因为她此刻大脑中满满都在考虑金枝夫婿的那件事,压根儿就没听到九九在说什么。
见她反应不大,九九忍不住追问一句:“你们俩之间可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他今日看起来好像很排斥你似的,爷之前瞧他不是挺喜欢你的么?”
陶沝这次总算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九九在跟她说话,而且是在讨论弘晖的事情,当下轻轻撇了撇嘴,道:“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能是我先前无意中哪里惹到他了吧……”
好在九九也没有深究,而是顺势在她身边落座:“本来今日是想让你出来帮着爷一起选礼物的,没想到中途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哎?”陶沝闻言一愣。“选礼物,给谁?”
“怎么?”九九高高一扬眉,眼神微变:“你不会是忘了吧?再过几日,就到皇阿玛的寿辰了!”
嗨?!
他此语一出,陶沝当场怔住。这么快又到了新一年的万寿节了么?去年的万寿宴她虽然没有参加,但当晚经历的事情却是不少,也不知道今年的万寿宴会有什么意外在等着她……
正想着,马车已然开始前行,陶沝原本以为他们这是要打道回府,没想到马车在经过两条街后又很快停了下来,九九拉着她下了马车。陶沝一抬头,赫然发现此刻立在眼前的竟然是那家令她无比熟悉的品香楼。
“咦,这里不是……”
陶沝正兀自愕然九九这是要唱哪出,但还未等她明白回神,九九又继续拉起她信步往里面走:“咱们今日就在这里用午膳!这会儿正好是饭点,难道你肚子还不饿吗?”
陶沝眨眨眼睛,本能地反问:“可为什么是这里?”
她明明记得九九名下的铺子里也有好几间酒楼和饭馆,这家伙放着自家免费的饭菜不吃,却偏偏要带着她跑到别人的店里来吃,难道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没想到九九却回答得相当理所当然:“你不是最喜欢这里面的菜色吗?”顿一下,又淡淡补上一句,“上回,十弟好像就是这么说的……”
哎?!
陶沝再度怔住了。心中迅速涌起一股莫名的暖流。难不成,这家伙是因为她喜欢这里面的菜色才特地带她来的?
就像是为了应证她的这种猜测,接下来,九九带着她一路来到二楼某间清静的包间里,然后点了一大堆十阿哥上次提到过的她所爱吃的菜色,比如龙井虾仁,蟹黄水晶饺,松鼠桂鱼,清炖蟹粉狮子头等等。
陶沝心中那个受宠若惊,这家伙干嘛突然对她这么好?她她她,会心生愧疚的……
但九九显然并没能意会到陶沝心中这一刻的想法,待菜色陆续上桌之后,他又一个劲的拼命帮她夹菜,陶沝更加不好意思,只好埋头小口小口地努力吃着,吃几口又偷偷抬头瞄一眼边上的九九。
“怎么,这菜不好吃吗?”见她时不时地拿眼偷瞧自己,九九的嘴角也斜斜地勾起一抹笑。“你一直这样看着爷做什么?”
“不不不是……”陶沝涨红着脸,回答得几乎语无伦次,内心的愧疚感也在逐渐加深——
她那晚演的那场戏是不是演得太过头了?再这样下去,她会害人害己的!
“爷,您刚才提到替皇上祝寿的礼物,不知可有想好准备什么?”
陶沝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必要做点什么来弥补自己的愧疚感,当下利落地出声转移话题。现阶段帮九九选一件出彩的祝寿礼物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九九此刻正一边夹菜一边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陶沝脸上的表情变化,嘴上回答得很是漫不经心:“尚未,原本是想去弄件比较稀罕的西洋物的,但八哥那边好像已经决定了要送西洋画,所以……”
陶沝自然听出他这话的意思是不想和那位八阿哥的礼物送重了,或者更确切的说,应该是不想抢了八阿哥的风头。
她歪着头努力想了想,突然记起自己先前打算送给九九的那个笔筒,反正当时也没能送成,不如干脆就把那个点子贡献出来好了。
于是乎,她冲九九莞尔一笑,试探着提议道:“那要不,我们就以趣取胜吧?只不过——”她略微犹豫了一下,“时间上不一定会来得及……”
毕竟,现在离万寿节已经没剩多少天了……
见她说得一本正经,九九那厢挑了挑眉,停住手中的筷子:“无妨,你且先说说看究竟是什么主意?”
陶沝拿帕子擦了擦嘴,又抿了一口香茶漱了漱口,方才慢慢回道:“在董鄂看来,这世上最贵重的礼物也无外乎就那么几种——金银玉器、古玩字画,而此类稀罕物件想必这些年大家能送的都也已经送得差不多了,所以现如今再选礼物,最好是选那些带新意的——”
“可是这新鲜的物件恐怕也只有那些西洋玩意了……”九九对陶沝的这个说法显然并没有报以太过热情的回应,他微微一扯嘴角,又伸手替陶沝夹了一筷子菜,淡淡道:“爷刚才已经说过了,八哥送了西洋画……”
“不,董鄂所说的‘新’并不是指这个意思!”陶沝不等他说完就立刻出声抢白,“而且,董鄂也不认为拿西洋玩意当寿礼就一定能出彩——”见九九表情一变,又立马调整了下语气,“据董鄂所知,皇上喜欢西洋事物虽然是不争的事实,但西洋画这种东西,和传统的水墨画之间是存在极大区别的,且画风流派也分为许多种,皇上并不见得每种画风流派都会喜欢,所以这礼物虽新,却并不见得一定就能合皇上的心意——这不是说太过新奇的事物不好,而是这个敬献的时机不对,倘若真夹在一大堆寿礼之中反而占不到任何便宜,倒不如留在平日里挑个皇上高兴的时候献上,说不定还能多讨个赏,可若放在寿宴上当着众人的面敬奉,恐怕虽博了眼球,却也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九九脸上的反应,见后者此刻并没有明显反驳的意思,又接着继续往下道:
“董鄂觉得,礼物这种东西,最好是能经常让人看到、用到,这样才会令那个收礼之人常常想起送礼之人,而倘若是平时不太用得到的东西,即便它再新奇再贵重,恐怕过一段时间也免不了被压箱底的命运——就好比这西洋画,皇上再喜欢,董鄂好像也从没瞧见御书房里有挂过这样的画,想来这些新奇的西洋物件一定是都被统一收到宁寿宫之类的地方去了,可皇上这一天,不,一月或一年之内又会去几次宁寿宫呢?”
最后这个问题,陶沝问得相当理直气壮。不管怎么说她也是学过好几年素描的人,对西洋画的发展历史也有大致的了解,她清楚记得,以郎世宁为首的一众西洋画师供职于内廷,使得西洋画派在宫廷中大放异彩,至少也要等康熙五十七年以后。而现阶段宫廷画师虽也有部分受到西洋画师影响,但却仍是坚持传统水墨画为主。
她滔滔不绝地说完,见九九目不转睛地直直盯着她,且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顿时一愣:“董鄂说错话了么?”
九九这次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给自己和陶沝分别倒了一杯茶,正色道:“不,说的非常有理!你继续说——”
见他摆出一脸肃严状,陶沝意识到九九这是打算要认真听取自己的意见了,不由地抿嘴一笑:
“所以,在董鄂看来,与其去找些罕见的物件当寿礼,还不如在皇上日常能用的东西上多想些新意——以董鄂愚见,皇上每日都要批阅无数奏折,待在书房的时间恐怕比其待在寝宫里的时间还长,所以能摆在书房里的日常物件就成了首选,而这其中既能让皇上一眼就注意到而又不会觉得它多余或者不和谐的物件,恐怕除了文房四宝之外,就只剩下笔筒笔洗了……”
她边说边拿起一旁的茶壶倒了一点茶水在桌面上,然后用手指蘸水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
“因为一般的笔筒笔洗都是分开的,所以我想,这次不如就送个将两者连在一起的。我之前就曾想过要做这样一个物件,将笔筒和笔洗连在一起,做成各自绽放的花朵状,而花的样式就可以选用风铃草的造型,中间那朵做大一些,当笔筒用,旁边几朵做小些,当笔洗用,然后在笔筒下面加个简单的基座,将笔洗镶在和笔筒基座同等大小的圆环上,这样一来,笔洗便可绕着笔筒旋转,肯定会很有趣——”
“……”九九听到这里不自觉地挑了挑眉,看向陶沝的眼神也更加深沉了几分,但绝对是以欣赏的成分居多。不过陶沝自己显然并没有注意到,还在自顾自地继续道:
“另外就是一些细活了,中央的笔筒上最好能雕以龙纹,加恭贺用的福寿词,而笔洗上则可以刻一些皇上写的诗词,加配点花草什么的,一看就觉得高端洋气上档次!”
话到这里,她突然停了停,像是终于回想起当中还有一个被遗漏了的地方——
“对了,还有用料的问题,因为这次是祝寿之礼,所以董鄂个人觉得还是选用寿山石中的珍品田黄石为佳,虽说大多数田黄石都被用于印章制作,但它所包含的寓意‘福’、‘寿’、‘田’、‘黄’四个字却是极其贴合眼下给皇上祝寿的主题,而且如果是选用当中最上好的田黄冻石为底料,想必使用之人应该也不会失了身份……不知九爷以为这个提议如何?”
九九似是被她这一长串噼里啪啦的说辞绕得有点晕,凝滞了好半天才终于回过味来,眉头不经意地一拧:
“……你说得田黄冻石倒也不是没有,只是……”
陶沝听出他这句话的言外之意是对自己上述的一番提议仍抱犹疑态度,当下倒也并不坚持,只径自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小口茶,浅浅一笑:
“九爷多虑了,董鄂刚才说的这番话不过只是在向您提个建议而已,具体送什么东西自然还是要凭九爷您点头做主……董鄂只是觉得,这历来做儿子的给爹祝寿,体现的不过是一份孝心,而皇上他要看的,无非也是这份孝心——试问这普天之下还有什么新奇的宝物是皇上他没见过的?难道他还会指望你们这些做阿哥的送一些更贵重的宝物给他么?其实这寿礼本身贵重与否根本一点都不重要,关键是看你在这份寿礼上到底下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心而已……”
听她这样一说,九九顿时也不再吭声了,脸上的神情翻来覆去变化了好半晌,方才幽幽吐出一句:
“如此倒也不是不可以一试,只是这风铃草究竟是什么样的花?爷以前怎么都没听说过?”
闻言,陶沝心头莫名一凛,但随即就被她轻巧地掩饰过去了:“董鄂刚才不过只是随口举个例子,因为风铃草的花语是感恩和祝福,所以董鄂觉得比较贴合寿礼的寓意——
陶沝说着,再度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面上画了个风铃草的大致形状,很耐心地给九九解释:
“喏,这就是风铃草了,它是一种在欧洲很盛行的花,跟铃兰的形状也有点相似——”顿一下,又冲后者补上一个大大的笑脸,“我最喜欢这种铃铛形状的花了……”
她话音还未落,九九那厢却已赫然愣神,陶沝见状,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而后又赶紧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正道:
“不过,如果九爷真要以此作为寿礼的话,那最好还是选个皇上喜欢的花卉样式,毕竟每个人的喜好不同,送出去的礼物终究还得那个收礼之人喜欢才行,就是不知道时间上还来不来得及……”
“……”
九九还未来得及接话,一个听起来颇为耳熟的爽朗男声突兀地自包间外边传来,带着些许自鸣得意的味道:“看来我刚才果然没看错,九哥他人肯定是在这里!”
说完,也不等外边的小厮毛太出声通传,一道身影便径直掀起门帘走了进来。正是十阿哥本人。待看到此刻正坐在里间的陶沝和九九两人时,他先是一愣,继而便爽朗地大笑出声:
“原来九嫂人也在啊!怪不得!”
语毕,又笑着回头朝门外喊话:“八哥,这次你可输给我了!我就说我肯定不会看错人的——”
随着他这声话音落下,包间的门帘再度被人挑起,一身儒雅常服装的八阿哥翩翩走了进来,待看到包间里的场景时,他也和十阿哥方才一样愣住了,继而便笑着打趣道:“九弟先前不是还说今日要回府用膳么,怎么这会儿又带着九弟妹跑到外面来吃了?”
九九听罢面上一红,权当没听见八阿哥提出的这个问题,直接冲门外吩咐:“再去给爷添两副碗筷来!”
小厮毛太在外面恭敬地应声领命。而八阿哥这边显然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只笑了笑便朝桌边走来。
十阿哥则先他一步大大咧咧地坐到了陶沝和九九的对面,待看清摆在桌上的那些菜色时,他脸上的神情再度一怔,而后便朝九九笑得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九哥果真是有心呐!”
旁边的八阿哥正要落坐,听到他用这种明显带着调侃的语调说话,自然有些不明所以地往他这边瞟了一眼:“十弟此话何意?”
十阿哥但笑不答,目光却带着和语调同样的调侃之意在陶沝和九九两人脸上来回打转。陶沝一脸迷惑地眨巴着眼睛回望,而九九那厢则是直接别过了脸去不看他,且耳根也红得有一点点不自然。
八阿哥显然没有错过九九此刻的这一细小变化,眼神微微一动,再度将询问的目光转向边上的十阿哥。
十阿哥却回给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八哥且瞧瞧这满桌的菜色,应该就能明白了吧?”
“菜色?”八阿哥听得当即一懵,显然并没能跟上自家这位弟弟的跳跃性思维。
“正是!”十阿哥见状笑得愈发开心,中途还不忘朝陶沝这边多瞟了两眼,方才主动捅破了窗户纸:“八哥难道看不出来,这桌上的菜色可有哪一样是我们平日里常点的?”
此语可谓是一言点醒梦中人。
陶沝一怔,而后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身边的九九,九九这时也已经重新转过脸来,双颊微红,意有所指地狠狠瞪了十阿哥两眼。
八阿哥也跟着恍然大悟,继而冲九九牵唇一笑,笑容虽淡,却足以将他内心隐含的意思表达明确。
九九被他笑得越发窘迫,当下扭头冲门外再度吩咐道:“再去添几个菜来!”
十阿哥也跟在他后面喊:“别忘了给爷添一壶酒!”
见状,陶沝不由地低头抿笑,不经意间却发现她刚才留在桌上的那些茶渍画尚未全干,她心中蓦地一抖,生怕会被八阿哥和十阿哥两人看出什么端倪,赶紧趁着他们没注意,佯装若无其事地拿袖子在桌面上来回抹了抹。
坐在她身旁的九九自然看穿了她的这份小心思,却没点破,只是不自觉地扯了扯嘴角。而八阿哥和十阿哥两人则是不约而同地对望了一眼,同样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布满疑问的大大问号。
好在新叫的酒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
十阿哥当仁不让地率先拿起酒壶给八阿哥和九九两人各自倒满了酒盏,接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利落地把酒壶放到了一边。
见此情景,八阿哥略带嗔怪地斜了他一眼,又重新拿过酒壶将摆在陶沝面前的那只酒盏也同样倒满,然后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盏道:“这杯酒,是我敬九弟妹的!”
他说这话的态度十分诚恳,看上去似乎是真的想跟陶沝套好关系。
陶沝怔愣了一会儿,心中暗暗猜想对方这么做恐怕是看在九九目前对她的态度不比一般,不希望和她当面起冲突。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要开口推谢对方的这番好意时,九九那厢却快她一步端走了她面前的那只酒盏,并动作连贯地顺势倒进了自己嘴里,一饮而尽。
见他如此行径,八阿哥立刻不满地一挑眉:“九弟,你这是做什么?”
“她不能喝酒!”相对于前者这会子散发出的隐隐怒气,九九却是回答得相当坦然。“所以,我代她领了八哥这份心意!”
八阿哥闻言再度挑眉,明显是不相信这个解释。还不等他重新发话,坐在一旁的十阿哥也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帮腔:“八哥,九哥没说谎,十弟我也可以作证,九嫂她的酒量实在是——”
这个“是”字音被他无限拖长,显然是一时想不到用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十弟我生平见过酒量最差的也不过是一碗倒,而九嫂她上回才被九哥强迫喝了一口桂花酿,就立马倒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八阿哥听得嘴角一抽,跟着挨个在九九和陶沝脸上快速扫了一圈,发现两人均是一脸尴尬状,这才意识到十阿哥所言非虚。尽管他心里仍有些狐疑,但脸色却已逐渐趋向缓和:“当真……有这么差吗?”
陶沝红了脸,老老实实地点头:“不瞒八爷,董鄂酒量一向不佳,先前也曾有跟朋友一起出去喝过酒,可每次都只喝了一小杯便立刻倒了,而且据那些朋友描述说,董鄂每次喝醉都会做一些怪异之事,所以后来他们就再也不敢让董鄂喝酒了……”
她这话听起来有些自相矛盾,十阿哥首先提出质疑:“九嫂这话不对吧?既然你人都已经喝倒了,那还会做出什么怪异之事?”
陶沝脸颊一热,支吾着回道:“据说刚开始董鄂的确是睡着的,但过不久之后又会自动醒来,然后就会变得和平时不太一样,只是董鄂自己对此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也不清楚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真的完全没印象了?”一听这话,十阿哥的好奇心顿时唯恐天下不乱地迅速往上爆棚。“那你朋友又是怎么说的?”
“这个嘛……”陶沝面露为难地咬了咬嘴唇,她可没这个胆量当众曝光自己的陈年糗事,尤其是不想当着八爷党这三人的面。尽管她只喝醉过两次,但她喝醉后干的那些事实在是登不上什么大雅之堂——
第一次是很彪悍地闯进了男厕,跟着把里面的男人全都给骂了出来,据说当时有好多人跟她理论,她都义正言辞地一一反驳了回去,从礼义廉耻一直说到朱子家训,把那些人说教得一个个都站在厕所门外对着门牌使劲揉眼睛,集体怀疑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
第二次就更夸张了,在一个大冬天的夜晚,只穿了一件小可爱背心和一条海滩热裤就豪气万千地要去找师兄表白,幸好被乔翘及时打昏扔回了床上,否则她肯定悲剧了。套用乔翘当初的原话来说就是,你这副样子哪里是去表白,分明就是去献身,会把你那位不食人间烟火的师兄给吓死的!而且最关键的是,现在可是十冬腊月,又是晚上,这天寒地冻的,估计还没等献身你就先把自己给冻死了……
因为这两次的“光辉壮举”,所以在此之后,每次出去吃饭再没人敢让她喝酒,而她自己也一直对此心有戚戚然。若不是上回九九强行逼她喝酒,她才不会去碰那碗桂花酿呢!
想到这,陶沝不由地转头看一眼坐在身旁的九九,后者这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明显有些暗沉。
见陶沝一直不答话,十阿哥也循着她此刻的视线转向九九,跟着又像是突然间回想起了什么,极其暧昧地勾唇一笑:“九哥,那天晚上……可有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么?”
一句话,只短短几个字,却令九九原本逐渐黑沉的包公脸瞬间以风一样的速度迅猛朝关二爷无限靠拢。只见他满面潮红地狠狠瞪了十阿哥一眼,又趁隙瞄了瞄旁边正一头雾水的八阿哥,语出果决道:“闭嘴!”
十阿哥显然也没打算跟自家这位九哥正面起冲突,立刻退而求其次地将视线转向旁边的陶沝,笑得更加暧昧加欠揍:“那九嫂可还记得当晚发生的事情?”
陶沝一怔,本能地想要摇头否认,但随即又莫名记起,那天早上醒来时九九被她五花大绑在床柱上的情景,于是乎,她的双颊也跟着狠狠一红,继而低下头去再不肯吱声。
“呵——”尽管被问话的两个当事人双双选择闭口不谈,但十阿哥本人却对这个问询结果感到非常满意。“看来九嫂的确没说谎,果然是有事发生的……”
“好了!十弟,别人家的闺房之事你就别多问了——”或许是不希望现场气氛过于尴尬,八阿哥终于忍不住跳出来解围。他先是丢给十阿哥一个噤声的眼神,跟着放下适才一直举在手里的酒杯,语带深意地看着陶沝:“不过,我们满人向来以善喝酒著称,女子也不例外,九弟妹这样……倒是可惜了!”
闻言,陶沝立马眨眨眼睛,重新抬头望向对面的八阿哥。半晌,冲后者堆出一个灿笑:“也不见得!董鄂虽然不能喝酒,但这并不代表董鄂不懂得怎样品酒,关于饮酒的学问,董鄂还是略知一二的,而且,闻香识酒也一直都是董鄂的喜好之一——”说完,就像是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一般,她随手拿过摆在九九面前的那只未喝过的酒杯放到自己鼻尖一闻,接着很快便得出了结论:“这应该是梨花酒吧?”
八阿哥听罢嘴角一牵,回给她一个浅笑:“九弟妹猜得没错,的确是梨花酒!在这阳春三月里饮之是最为适合的……”
尽管这句话的语气尚属温和,但陶沝还是不难听出当中的弦外之音,某人并不相信她是真的能闻香识酒,而是顺应现今这个季节胡乱猜测罢了。
陶沝也没生气,仍然保持满脸微笑。虽然她现阶段的确还做不到像那种知名品酒大师一样,只凭酒色酒香便能正确判断出酒的品种,但这梨花酒却是她不会认错的。因为她历来对气味极其敏感,尤其是花香,所以一般带花香的酒,是难不倒她的。不过既然对方眼下提出了质疑,她怎么着也得尽力扳回一城,否则岂不就间接承认了对方的这番猜测。
思及此,陶沝慢慢放下手中的酒杯,又接茬补充一句:“不过,这普通的白瓷杯并不适合盛饮梨花酒!”
“哦?此话怎说?”十阿哥好奇地在一旁插嘴。
陶沝看了他一眼,又用余光瞟了瞟边上的九九和对面的八阿哥,后两者嘴上虽没出声,但眼中却同样流露出好奇之色。陶沝见状一笑,很是豪气地继续下定论:“饮这梨花酒当用翡翠杯。唐朝白乐天曾有诗云,‘红袖织绫夸柿叶,青旗沽酒趁梨花’,想必三位爷也有耳闻,所以,这梨花酒当然要用碧青的翡翠杯才能最好地衬托出它的酒色……”
她顿了顿,见那三人都没有立即答腔的意思,当下又不失时机地添上一句:“所谓真正懂酒的人,喝什么样的酒,就会用对应的酒器。酒之趣当以器之配来衬托,美酒也须伴以美器方显其味!”
或许是因为她此刻的这番论调立意新颖外加气势强悍,那三人各自听得有些愣神,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八阿哥这次是最先回过味来的,只见他目光一转,颇具深意地细细打量着跟前的陶沝,慢条斯理道:“九弟妹的这番见解倒是独特,不知能否再详细道明些?”
陶沝本想解释说这酒器论并非她的个人见解,而是由清代的袁枚提出的,但转念一想,又记起现今这个时候,这位大文豪貌似还没出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套用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