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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干什么你们!”
“找死啊是不是?!”
青竹班的男生们不干了,本来火药味就浓,这下伤了自己班的人,岂能善罢甘休?!元昶第一个冲上去,一把揪住那麻子脸照着鼻梁就是一拳,双方其他人也不甘示弱,喝骂着就围了上来,两帮人顿时就缠打成了一团。
充当裁判的双方的先生见情形连忙过来阻止,奈何这帮正值青春期火力旺的半大小子兴头上谁肯听劝,只管抡拳踢腿地招架,混乱中麻子脸不知怎么就被挤出了战圈,脸也肿了嘴也歪了,头发也散了衣服也乱了,边粗喘着边观察战局准备再度冲进去报复回来,一瞥眼瞅见燕九少爷还在旁边地上趴着,一时间恶向胆边生,过去便照着后心重重踩下去。
一脚,两脚,第三脚还未落下,就觉眼前一黑鼻梁一疼,“啪”地一声有什么东西又脆又硬地砸在脸上,向后踉跄了两步,定睛一看,见竟是只女孩子玩的沙包,连忙循着沙包飞来的方向看过去,却看见个胖墩墩的女学生,面无表情地向着这厢快步而来。
“你——你丢的我?”麻子脸没敢破口大骂,这官学里可都是官眷,男孩子之间打打架没什么所谓,年少嘛,不打架那都不算男人,可女孩子却是不能随意对待了,你真敢动她们一指头,她们兴许能把大天给你哭闹下来。
“别动他。”燕七说。
“关你屁事!”麻子脸不好对燕七动手不代表不敢动嘴,“我劝你离远着些,误伤着你可就——嗷!”
话未说完,眼睛上又着了一下,这回他可看着了,果真是这胖丫头动的手,离这边还有几十步的距离,抬手就冲着他把手里沙包甩过来了,既快又准,力道还狠。
“你想死啊?!”麻子脸一只眼睛被打得泪流不止疼痛难忍,一时也怒了,冲着燕七就冲过去,“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动手!你可知我爹是谁?!”
燕七手里四五个沙包,见麻子脸向着这边过来,抬手就又是一个甩出去,“啪”地一声,正中麻子脸另一只眼,麻子脸甚至躲了一下都未能躲开,俩眼一起飚泪,顿时啥也看不见了。
正忙着拼命擦眼泪,就听见燕七的声音响在耳边:“你爹来了,我一样揍你。”
“你”字方落,麻子脸肚子上便着了一脚,接着被人狠狠往地上一推,连忙忍着疼将身子抱成一团,以尽量减轻即将受到的伤害,谁知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攻击落在身上,挣扎着睁开泪水模糊的眼,却看见燕七已经将燕九少爷从地上扶坐了起来,费力地将仍旧昏迷着的他背上背去。
“别走!”麻子脸跳起身就上来扯燕七,还没挨着燕七的衣角,整个人就被揪着往后拽去,接着脑袋被人扳过一边,还没待看清这人是谁,脸上就着了一拳,麻子脸惊恐地听见自己鼻梁骨断掉的声音,登时惨叫一声,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就昏了过去。
“燕小胖你还会打人了?!”元昶把麻子脸往地上一丢,好笑又惊讶地盯着燕七。
燕七背着燕九少爷费力地往医室的方向去。
“且慢。”元昶一伸胳膊拦下燕七,抓住燕九少爷的腕子捏了捏脉,紧接着一掌拍在了他后背上。
“你做什么。”燕七看着他。
元昶一怔,他不确定刚才这一瞬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燕小胖的眼中一瞬间竟似闪过一丝冷意,而就这么一丝冷,竟仿佛刹那便刺入了他的骨髓,直连血液都被疾冻成冰!
错觉,是错觉。
元昶迟疑了这么一下,再看燕七却仍旧是那张面瘫似的婴儿肥脸,木木的看上去总是很迟钝很断片儿的样子。
莫名地轻吁了口气,元昶有些没好气:“我能做什么!他方才被撞了那一下将气血给闭隔住了,所以才昏过去,我这一掌是要将他的气血打通的,把他放下来!按揉胸口几下便好了!瞧你这是什么态度?!还敢给我甩脸子瞧了?!”
“哦,谢谢你。”燕七道,依言把燕九少爷放下地,令他平躺,不轻不重地在胸口上摁揉起来,果然不过片刻,燕九少爷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你这睁眼的速度都比别人慢。”燕七说他。
“总好过面瘫脸,睁不睁眼都没个两样。”燕九少爷慢吞吞地道,边说边往起坐。
“哪儿不舒服?”燕七扶着他,被他嫌弃地扒开手。
“看你跳绳不舒服。”燕九少爷站起身,拍着身上的土。
“我也不想跳啊,站在我后面那个憋笑憋得喷了我一脖子唾沫星儿。”燕七道。
“你还有脸说啊!”元昶在旁边听得忍不住插口,“回家少吃点不行?”
“民以食为天,你想让我逆天行事?”燕七道。
“……”元昶没见过胖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三人站这儿说话的当儿,那边的群殴已经结束,两位先生阻拦不过最终使用*了两帮反了天的臭小子们,这会子正在问责:“谁先动的手?”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对方班的男生瞅见了地上昏得一脸血的麻子脸,连忙一指元昶:“他先动手的!把麻强给打了!”
麻子脸叫麻强,容毁在姓上了。
“你为的什么要动手?”两位先生实则并没看清方才是怎么起的冲突,先令几个学生把麻强扛上去医室治伤,而后才问向元昶。
“看他不顺眼。”元昶也不解释,向来怎么高兴怎么说。
“可知院规是什么?!”教青竹班的先生怒了,喝问元昶。
院规就是校规,每所学校的校规里肯定都有不许打架这一条。
没等元昶答话,燕九少爷在旁边慢吞吞地开口:“叫麻强的这人先将学生故意撞晕过去。”
“你怎知他是故意的?蹴鞠时相互磕磕撞撞本就是常事,你若是怕撞,何必来上学!”对方班的学生们纷纷叫道。
“人在前面走,他从后面撞上来,不是故意的难道是因为眼瞎了?”青竹班的学生也不甘示弱地回击。
“都闭嘴!”先生大喝一声,震退了两班学生,而后望着元昶和燕九少爷,“再怎么样冲撞也是难免的,却不能因此就同人动手,再说就算撞到了你,你现在不也没事?男人碰一下摔一下有什么的?却把人打得满脸血,若人人都像你们这般,以后谁还敢上健体课?”
这位先生这是没见着方才燕九少爷被撞晕过去的样子,眼下麻强看着比较惨,自然先入为主地认为是元昶这边手动得狠了。
元昶哼笑了一声,道:“男人的健体课与女人又不同,男人上健体课,是为了将来保家卫国,自是有多强就要显多强,强者为王!他打不过我是他太弱,上了战场总不能因为敌人太强就不敢上阵吧!?”
元昶这性子是永不肯强调客观理由为自己辩解,就是要硬碰硬才觉得痛快。
“嗬,你还有理了!”先生可不痛快了,“元昶!不听师教,今记你一过!散(放)学后与我去办公署写检讨!”
写就写。元昶脸上的表情分明是这个,好在这货还不至于跟先生死扛到底,终究没把这话说出口。“其余人各写一份检讨,明儿交到我办公署去!”先生对元昶杀一儆百,其他人也不能轻易放过。
一场冲突就这么着结束了,学生时代正值中二的年纪,无非也就是打打闹闹鸡毛蒜皮这档子事,不是说你心理年龄到了可以聚众跳广场舞的阶段就能避免得了卷入这些看似幼稚的是是非非,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大人的世界是大江湖,孩子的世界是小江湖,在哪个江湖混都得按江湖人的规矩来,该中二的时候中二,该无病呻.吟的时候就呻.吟,没g点没高.潮你还怎么qj生活?
顺其自然地卷入小江湖是非的燕七下课后就拎着燕九少爷去医室把脉,顺便见到了新的医药课先生,五大三粗身高目测一米九几,正提溜着还在昏厥中的麻强往病床上放,麻强好歹也是个一米七几的半大小子,在这位先生手里头就像个充气【划掉】玩具娃娃,各种姿势掰过来压过去毫不费力,燕家姐弟俩在进门处瞠目结舌了一阵,然后悄悄地退出了医室。
“感觉麻强从医室出来后会多断几根肋骨。”燕七道。
“先考虑下你自己选修课的问题吧。”燕九少爷淡淡地提醒她,“听说到时候先生会用学生做实例演示如何治疗脱臼,以及推拿正骨。”
“办理退学需要什么手续?”燕七问。
第三堂选修课就是医药,燕七抱着随时有可能骨骼移位的觉悟进了百药庐,这是开学一周后的第一堂医药课,所有“一年级”选修了此课的锦、绣两院的新生都在一起上课,这也是很多学生最喜欢选修课的原因之一,男女搭配,上课不累。
一米九几的医药课先生低头迈进门来,不是因为这位先生内向,实在是上门框对他来说有些低,不低头就撞脑门了。学生们一见先生这块头齐齐倒吸了口气,抢着坐到教室前排的人此刻万分后悔,一抬头就有种被泰山压顶的窒息感。
先生铜铃大眼环顾了教室一周,而后抿嘴笑了,道:“今日起,由我来教你们医药课,我姓高,字越人……”
等等,这把温柔得好似春风化雨似的声音是什么鬼。
这好比重型卡车喇叭里发出自行车铃铛声响的诡异错乱感令全体同学的大脑陷入短路,直到这位高先生将自己巨大的身躯费力地挤进课室前边的讲台桌里坐下,而后十分温和地望着大家笑——众人齐齐打了个冷颤回过神来。
“实则以诸位这样的身份,并不需要对本科目学得过于深入,”高先生温柔的声音搭配上那张五官粗犷的脸实在让众人有些接受不能,燕七看见至少有一多半的人选择闭上了眼睛只听不看,“如果各位想在将来走医药一途,可以选择加入医药社,在社中,我会传授更深更细的关于医药的学问,而在选修课上,诸位只需要学习一些浅显的、普遍的医药知识,我们学习的重点,则会放在调理与养生方面,姑娘们可要多注意听哦,你们将要学到的学问是会对你们相当有帮助的。”
“嘶……”众人又齐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每堂课上,我会教诸位一道药方、一道食补食疗方、识别三种草药,并一些浅显医理,请诸位做好笔录,”高先生继续温和地道,“今日的方子,我们先从‘五绝死’急救方讲起。所谓五绝死,即自缢死、溺水死、打扑跌、木石压死、产后血迷晕死、中恶鬼击死、夜魇死几类。凡心头尚温者,皆可救治。用半夏汤泡七次,研末,制成豆大药丸,吹入鼻中,喷嚏即活,或用皂荚研末,吹入鼻中亦妙……”
众人蘸墨提笔刷刷刷,将先生讲的要点细细记录下来。燕七最感兴趣的是食疗方,比如高先生讲的第一道食疗方就是何首乌煨鸡,燕七听完就饿了。
一堂课在温柔的声音里过得飞快,下课钟响的时候众人还不肯抬起头来直面先生的脸,直到听见“砰”地一声重响,然后大家就看见先生捂着脑门踉跄着从上门框下钻出了教室。
医药课还是挺有意思的,燕七觉得。
回了凌寒香舍换上准备参加社团活动的女式短褐,拿上自备的弓箭,这套弓箭是燕大太太按公中的份例在开学前就给燕七准备下的,武长戈上周就说了,这“周一”来了要对新生进行摸底比赛,大家都要带上自己用惯了的弓箭,好发挥出最佳的水平,燕七在家没有用过弓箭,就随便把燕大太太给她的这套带来了。
从凌寒香舍往靶场去,需穿过一片梧桐树林,而后再经过腾飞场方能到,燕七才刚走到林边,就看见了脸上糊着一大块纱布的麻强目光凶狠地站在那里瞪着她,旁边还有两个貌似是他小弟的男生。
“麻兄,是不是这个胖子?”小弟甲观察到麻强面色,立刻指着燕七问。
“就是她!”麻强咬牙切齿地道,迈步就往这边来。
小弟乙连忙几步赶到他前面,殷勤地道:“麻兄你莫动,伤要紧,且让我们来!”
燕七停住脚,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三人。
“死胖子!”小弟甲狞笑着迈上前来,“你可知这位麻公子是谁?”
“我并不是死的。”燕七道。
“……”小弟甲愕然,这对话的走势不对啊!谁管你是死是活啊!
“你若是不赶紧过来跪下认错,很快便是死的了!”小弟乙立刻接了话茬恐吓燕七。
“认什么错?”燕七问。
“你说呢!?若不是你把麻公子的眼弄迷了,麻公子也不至着了这一下子!”小弟乙很懂说话的艺术,没把麻强的不济暴露出来,换了个说法就把麻强描述成了大意遭暗算而不是完全被碾压。
“呵呵。”燕七的面瘫脸上并没有笑意,只是望向麻强,“看样子你心里还有火呢?”
“废话!”小弟甲大喝,刚才这胖子木着脸发出笑声的样子太泥马瘆人了,会不会笑啊你!会笑再笑不会笑别乱笑啊你!吓死爹了有木有!“过来磕个头,麻公子大人大量便放你这一回,否则……哼哼,任凭你老子是做几品的官儿,到时候都得上门给我们麻大人磕头去——你想清楚,是你来磕还是让你老子来磕?!”
“有第三种选择么?”燕七问着,反手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弓。
“你——你想干什么?!”小弟甲乙连同麻强见状不由齐齐变色,因为燕七正在那里不紧不慢地搭弓上弦。
“哦,我心里也有火,我们不妨对着发发。”燕七说着,将箭尖对准了面如土色的麻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