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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进了房,婵衣锤了锤有些酸痛的肩膀,她虽未出阁之前在家也常侍疾的,但在外头舟车劳顿的这还是头一次,又是接连数日的这般操劳,便是她身体健康,也有些吃不消了。
随意的洗漱了一下,她已是累的不行,懒懒的趴在床上,原本是要等楚少渊从前院与幽州巡抚乔铮吃宴席回来,与他说会话的,但楚少渊一直不回来,她等着等着便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再睁眼的时候,楚少渊已经在帮她褪外衫了。
“怎么这么迷糊,睡觉也不知道将衣裳脱了,这样多不舒服,来,抬一下胳膊,我将你外衫脱了,”楚少渊轻声在她耳边耳语,“省得明天起来你又喊胳膊疼。”
她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抬起胳膊好叫他省力一些。
语气却是有气无力的:“你们说完事情了?”
楚少渊见她困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心中顿时无比疼惜,“既然这般累,就该早早安置了,何必一直等着我,若我今晚不回来,你还要这般趴着等一晚上不成?”
婵衣抱着他的胳膊,轻轻摇晃几下,撒娇似的道:“你不在,我睡不好,外祖母跟蒋小姐早早的吃了药便睡了,也不知明早她们的病能不能好转。”
楚少渊爱怜的抚摸着她的鬓角,大夫开的又不是灵丹妙药,哪里就能这样快的转好呢,他心里明白,她是这些天见外祖母病情一日比一日厉害,才会这般心焦。
吻了吻她的额头,他声音里满是柔情:“那今天便好好的歇一歇,等明天一早再去看外祖母,说不准真的转好了。”
婵衣随意的点了点头,抱着他的手臂像一团小猫似得窝在他身边,话未说完便又睡着了。
楚少渊一边轻抚她细密的长发,一边想着幽州巡抚对他说的话。
“……魏则明是失职还是其他,属下不得而知,但他在幽州到底还是有些势力的,而幽州又是梁阁老的祖籍之地,虽说梁阁老已故,但梁家在幽州却依然是大族,族人众多,若是王爷有什么要查的,大可以从这里着手,至于川贵之地,下官倒是听说那个地界分了许多的派别,贸然插手进去就怕弄不清楚状况而失了先机,倒是不如先从总兵府着手。”
总兵府,说的是宁国公顾仲永么?
楚少渊心中冷然,顾仲永是个什么性子,他虽不了解,但能跟安北侯有姻亲的又岂会是好相与的。
不过也不打紧,他们在打什么主意,他心知肚明,左不过是些夺权争势罢了,没什么意思,川贵这样的弹丸之地,他还没放在眼里过,父王想要将他放到川贵吃苦,想要他收服川贵的势力,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盯着婵衣安睡的面容,琥珀般的眼睛里,折射出幽幽的光亮。
给他使了绊子的老四,真想知道如今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了,他淡淡的勾起一抹愉悦的笑容,只是笑容中的嘲讽之意有些浓。
……
楚少涵从来不知收个赋税会这样的艰难。
他堂堂一个王爷,如今沦落到要去跟官吏们收赋税,却还总被各种理由推脱,虽他一开始并不心急,也有意拖延着,好叫从云浮来的小吏瞧瞧他这个王爷做的有多颓势,可越到了后头就越觉得不对,现下再猛地一看,都半个月了却连三分之一都没有收齐!
眼见着还有十天就要到一月之期了,他若收不齐,保不准父王又会责怪他。
楚少涵着急之下这才上了心,日日去漕运的码头去看,可如何看的出什么结果,不过就是又有秋雨不能行船,亦或是江上大风,运输的船只翻了几只,米粮都翻到江中。
几乎日日都是这样敷衍的话,他不信也可无奈何。
而朱瑿自出了云浮城倒是越发有王妃的派头了,刚到金陵城便时常有巴结楚少涵的官吏家的内眷,前来拜访亦或请安,日日忙得她晕头转向的。
她心急楚少涵收江南赋税的这桩事,见楚少涵整日忙的团团乱转,虽先前有过嫌恶,但夫妻一体,他若是被皇上厌恶了,她又有什么体面,便与楚少涵商议,下了帖子请了左都御史王云的夫人来府里做客。
王夫人是个圆滑的,四十多岁的年纪,一双眼睛尤其的精明,内敛着些刻薄,看着朱瑿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但那点子笑意却通透不到眼睛里,看着十分的不真挚,叫朱瑿十分厌恶。
许是朱瑿那点子遮掩功夫不到家,王夫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人,看着朱瑿的眼神越发的放肆:“王妃可不要怪我说话直呐,”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朱瑿,“虽说我们家老爷是管着漕运的,但上头却有一个两江总督镇着,我们老爷也是有心无力呀。”
这便是推脱的话了,虽说两江总督官衔权利要比负责漕运的左都御史大的多,但漕运不比其他,便是两江总督在,又如何能够做得了这样的主?
要知道收不上来漕粮赋税,皇上首当其冲受便会责问这些征收漕粮的官吏,与两江总督有什么干系?
朱瑿紧紧的握着手中的茶盏,压住心中的火气,脸上扯出一抹笑容:“到底是夫人晓得的事情多,我虽是王妃,但却年纪尚小,这些事情还要夫人多在一旁提点。”
王夫人笑着道了两声:“不敢,不敢。”
朱瑿心中冷笑,不敢你却还在这里难为与我?既然知道什么事不敢,就痛快些将差事办好了,也好过大家一齐死的好!
所以她话锋一转,道:“夫人也知道,这一次赋税之事,王爷不过是协理罢了,王爷才到这金陵城,什么都不懂得,更不明白什么赋税、漕粮的乱七八糟,只知道皇上要收赋税,便日日忙乎着收赋税,即便是收不上来,皇上责罚的也总不会太过,毕竟王爷年纪还小,可是旁人的话就未必了,夫人您说可是这个理?”
王夫人自然明白朱瑿话里的意思,她虽有些小看这个王妃,但到底是朱家女,说大道理说的倒是头头是道的,不过有一件事,怕是这个四王妃并不清楚,皇上是叫老爷协理,主理漕粮跟赋税的却是四王爷,大头的责任可不在老爷身上,而两江总督虽然明面儿上管不到漕运之事,但这江上的军防他总是要插手管一管的。
漕粮但凡是走一水,便要缩一水的,即便是收得正好,过了这几水之后,也所剩不多了,所以每一年他们都只能想方设法的多收一些,好孝敬这些顶头的上司。
今年可好,原本收成便差,又新上任一个贪得无厌的两江总督,他们王家尚且还没有拿到好处,便都被这马有壬盘剥了去,这叫老爷有苦也说不出,只好减缓了漕粮的征收,这一拖两拖的,却将四王爷给拖了进来。
她原本就说这件事要不好办,可老爷却想着这些年多受排挤,叫她多与四王妃接触,也好从中得些好处,所以她只好硬着头皮上了来,可哪里知道这个王妃却是个不顶事的,说来说去却一点儿也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似得,偏要逼迫她将实情说出来,可到底说出来了,她也没有如何,反而怀疑自己推脱。
王夫人心中叹息,这王妃的脑子可不够灵光啊!
于是王夫人只好将话说得更加直白:“王妃您有所不知啊,虽说我们老爷是总管漕粮的,但百姓若是交不上来,难道咱们还能拿着刀去逼着缴么?”
朱瑿心中纳闷,索性直接问道:“为何缴不上来?”
王夫人无力极了,她先前都说了是两江总督的缘故了,怎么还要这般直白的问?难道当真是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还是说这些贵人便是偏要看她难看,才会故意做出一副听不懂的样子来发问?
王夫人这般想着,脸色也一下子拉了下来,原本就生了一张冷情的脸,此刻脸上笑意也没了,只剩下一脸的刻薄,“王妃难道真的不知道两江总督马有壬是个什么人么?”
朱瑿一再的听见两江总督这个人,一遍两遍不想,三五遍了,忍不住琢磨起来,莫不是这个两江总督手伸得过长,捞过了头,才会有如今的事情?
她想着再去看王夫人的脸,这才发觉她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白里透着一股子青,一点儿也没有笑意,看着有些苦相。
等到送走了王夫人,她才将这件事与四皇子仔细的说了。
四皇子是个极为聪明的人,一听王夫人的话便明白了,这漕运之事定然是两江总督在作怪。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还在苦思冥想的朱瑿,心中那股子嫌恶之感更甚。
当初他果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会觉得她也不错的!如今娶了回来才知道,不但是没有半分的美貌,便是连才智都这般的低下,连这样浅显的话都听不出,却一个劲儿的想东想西,不肯往正途上想,还整日的与几个歌姬争风吃醋。
这哪里是个正室妻子该有的气度,这根本就连一个妾室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