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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少渊愣住,静静的看着她,发觉她脸上没什么表情,脸色平静的仿佛像是先前问他早膳要吃什么一样,但他就是能觉出她此刻很疲惫,疲惫到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说话。
他轻轻垂下眼帘,他不是不能像往常那般死缠烂打伏低做小,连哄带骗的将这事糊弄过去,她向来心软,但凡他缠着腻着她,她总会如了他的愿,只是看着她这样,他心里有些钝钝地疼,他怕再纠缠下去,她给他的只有沉默。
他这才后知后觉的明白,原来无论是他伏低做小也好,死缠烂打也罢,都是在她尚愿意容忍他的情况下,他才能腻在她身边,而眼下,她不愿意了,他便不能留下了。
看她衣衫凌乱,雪样的肤色上零散的分布着一些青红的印子,他很想轻轻的将她抱住,想跟她道歉,可她却将头垂下来,双臂环绕抱着腿,将头埋进腿间,竟是不再理会他的反应。
霎时间,他心口被扯的生疼。
他伸手轻轻摸了摸她乌黑浓密的鸦发,察觉到手掌下的她微微一颤,他的心也跟着颤了颤,终究还是伤到她了,他明明说过,往后再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可偏偏最大的委屈就是他给她的。
他轻声道:“……若是累了便多歇会儿,今晚我早些回来,”他原本想说等他一同吃晚膳,可又怕她不愿意,停顿了一下,才问,“我们一同吃晚膳可好?”
可他等了许久,发现蜷缩成一团的婵衣,既没有点头也没有应声,就像是他刚刚那句话,她没有听见一般。
他忍不住垂头丧气起来,看来她是真的不打算理他了。
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衫草草的穿好,他再不迟疑的走了出去。
门口锦屏跟锦瑟一早起来服侍,见楚少渊出来,连忙行礼唤了句:“王爷。”
楚少渊摆了摆手,吩咐道:“王妃还在休息,你们小声些,她唤你们,你们再进去,都用些心服侍,别惹她不高兴。”
锦屏跟锦瑟恭敬的点头应是。
楚少渊抬头透过湘妃竹帘往内室望进去,床前隔着一张十二仕女图的屏风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但他眼底隐隐的担忧之色,让两个丫鬟心中有些惊异。
王爷平常根本就不会与她们说这些,她们从小就是王妃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王妃的喜恶,能做陪嫁丫鬟的,哪个会是蠢笨的?而王爷竟然会在一大清早这样吩咐,那只能说明一点,王爷跟王妃之间发生了什么,不然不会多此一举。
恭敬的送走了楚少渊,锦屏跟锦瑟对视一眼,终忍不住心中的恐慌,撩起帘子进了内室。
看到婵衣的时候,锦瑟忍不住惊呼一声:“小姐,您…您这是……”她惊的连王妃都忘记叫了,只看到婵衣衣衫凌乱的坐在床上,露出的皮肤上头还有逐渐青紫的印子,
锦屏忍不住皱着眉头看了锦瑟一眼,锦瑟这才住了嘴,她轻轻将婵衣的衣衫拉起来,“王妃,我让人准备些热水,您用热水洗洗会舒坦一些。”
婵衣垂着头没有出声,事实上她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疲惫,她真的很累,重生以来到现在,身上压着的东西太多太多,她总是没办法将事情做的最好,无论对颜姨娘,还是对楚少渊,她都没有能力将事情做到完美。
虽然她看似是护住了母亲的平安,可母亲却过的并不快活,颜姨娘虽走了,却又来一个赵姨娘,虽然赵姨娘安静本分,但重要的是父亲再也不是母亲心里的那个少年了,母亲眼底的郁郁寡欢,她又如何看不清。
她利用了一切能够利用的,包括安礼公子那样纯澈的人,她设计陷害了颜姨娘,虽然并不后悔,但她清楚,前一世的夏婵衣在她出手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死了。
她原以为楚少渊会不一样,可事实却给了她一个大大的耳光,她从没想过自己所做的一切能瞒过他,却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直到这一刻才发难。安亲王果然审时度势,善于把握机会,就连对她这个王妃也毫无例外。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母亲当年在内室对外祖母哭诉的那句话时候的心情了。
是啊,当初那个说绝不会辜负我的人,去了哪里?我怎么找不到他了?
“王妃?”婵衣许久不说话,锦屏有些焦急,“王妃,您可别吓奴婢,有什么不痛快的您别闷在心里。”
婵衣摆了摆手,“不必了,你们都下去吧,我静一静。”
将头埋在腿间,她实在太疲惫了,不想再面对这一切。
……
楚少渊并没有像往常那般出府,而是去了书房。
沈朔风早在书房外等候了,见到楚少渊恭敬的行礼,跟他一同进了书房。
楚少渊轻轻的用毛笔敲了敲桌上的笔洗,晨光穿透澄心窗纸撒进来,将他眼睛里的光映衬得忽明忽灭。
“……这么说来,姨母她之前是真的跟顾家搭上了话?”
沈朔风微微点了下头,“那位姓陈的奶娘,王妃并没有赶尽杀绝,只是给了他们一家人一百两银子,让他们往后都不得出现在云浮,只不过那个奶娘似乎对颜夫人感情深厚,在颜夫人被送去家庵的时候,曾经偷偷的使了银子与颜夫人见面。”
楚少渊眉头皱起,看向沈朔风,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沈朔风心知自己圆不了谎,缓了缓便又道:“颜夫人被送到家庵确实是王妃动的手,不过王妃却是用颜夫人手中的那块有毒的香料来做的,所以才没有人发觉,加之陈奶娘又被王妃威胁,倒戈向了王妃……”
“行了,我都知道了,”楚少渊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对张德福道,“锦心呢?”
张德福垂首回道:“锦心姑娘在门口等着了。”
楚少渊点了点头,张德福转身便将锦心唤了进来。
“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早与我说?”楚少渊不悦的看着锦心。
锦心奇怪的道:“您留我在王妃身边时,曾吩咐我保护好王妃的安危,而且您不是说王妃的吩咐就是您的吩咐么?这件事王妃不过是将计就计而已,没有伤到任何人,您也没问起,我便没有禀告您。”
楚少渊有些不知该说什么,难不成他要怪锦心没有看顾好姨母么?他当时并没有吩咐锦心照顾姨母,重要的是姨母的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些不妥,若当时他在,只怕也保不住姨母。
这么一想,倒真是有些无奈,他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总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锦心一向不大爱动脑子,看楚少渊这般,以为她是不满自己什么事都不禀告,又问:“那往后王妃见了什么人,吩咐了奴婢什么事,奴婢都一五一十的禀告给您?”
楚少渊皱眉,这成什么了?他又不是要监视晚照,原本让锦心跟着她,就是保护她的安危的。
“不必,”他冷声道,“往后你尽心服侍王妃就是。”
锦心虽有些奇怪,但瞧楚少渊这般神情也不像作假,连忙点头应了。
楚少渊想到婵衣又忍不住问了一句:“王妃可起床了?用过早膳了没有?情绪可还好?”
锦心睡起来就被张总管叫到书房,还没有去碧水楼服侍,听楚少渊这么连珠炮似得问她,她赶紧摇头:“奴婢昨晚上值夜,今早还没来得及去服侍呢,”说了一半儿,想起楚少渊的性子,又怕惹怒了他,犹豫的问道,“不然奴婢先回去看看,然后再来禀告给王爷?”
楚少渊倒是忘了,婵衣待她这几个陪嫁丫鬟十分好,若是昨日值夜的丫鬟,第二天可以晚半日去服侍,此时听锦心这么说,哪里有脸真的让她去看,晚照正在气头上,若被她发现锦心将她的情况禀告给自己,按晚照的性子,怕是连锦心也一起恼了,连忙制止她。
“不必了,你回去吧,仔细些服侍王妃,别出什么差错。”
锦心点头退了下去。
楚少渊这才觉得有些难办,低头想了半晌,对沈朔风道:“将楼中调出几人,护送姨母回夏府,让他们往后就跟在姨母身边服侍,确保姨母平安无恙即可。”
沈朔风忍不住想皱眉,鸣燕楼全是杀手,虽也有女子,但有些事情总少不了她们,这个时候可抽不出什么人来。
他索性直言:“楼中自您接手以来,已经很少进新人了,尤其是女子,而且楼中事务繁多也没办法抽调出来人手……”
楚少渊明白了沈朔风的意思,道:“不拘这些,便是年纪大一些也无妨,只做护卫之用,只要是女子便好。”
沈朔风懂了,他道:“那我便回去安排了,”说着转身就走,走到一半忽然想起怀中的信笺,又停下脚步,从怀里拿出那封信,“这是从燕州飞鸽传来的,险些忘了。”
楚少渊接过信笺来,快速看完,嘴角忍不住浮起一抹笑容。
这还是今早起床以来第一件让他高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