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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可法一见皮球给踢过来了,明知道马士英是装熊也毫无办法,他不想在朝堂上与马士英玩传球游戏,再看看周围确实也没合适的人选,只得应着头皮对朱由桦躬身一礼,道:“臣对兵事略知一二,陛下倘无适当之人,臣愿亲赴军前,督师江北,竭犬马之力,上报君恩。”
朱由桦叹了口气,说:“朝廷草创,百事丛杂,朕之左右亦不可一日无先生,只是先生说的也对,如今朝堂中要论对兵事的熟悉,除马先生外非卿莫属了,倘若先生不去,谁去总督诸将为宜,仍需慎重决定,以免坏事,这样吧,先生先下去想想,等考虑好了,再奏朕知道。”
“臣遵旨。”史可法正有此意,听皇帝如此说,如闻仙音。
等御前奏对结束,史可法刚回到府邸,高宏图、张慎言、姜曰广、吕大器等人也紧跟着到了。
史可法请他们到书房秘密计议,众人一番合计之下,觉得之前之所以拥立桂藩失败,一度变得很被动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党人们没有可以直接掌控的兵权,这才让宵小奸谋得逞。
他们认为史可法去江北督师,是个很难得的可以直接掌握兵权的机会,不能轻易错过。
至于史可法走后,内阁空出的位置,他们表示会在九卿会议上再推选出一个党人同僚入阁,内阁中的东林君子依旧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以后的内阁还是君子们说了算,让史可法不必担忧。
史可法内心也觉得既然向皇帝自荐去了,不如趁早坚决请行,一则可以更显得自己忠于王事,二则得了江北四镇的兵权,今后南都君子们的利益也好有保障,再加上国朝推崇辅相出将入相,等有了军功,到时候不仅能名留青史,也能实现他一个埋藏在心底数十年的梦想:做一个旷世名臣,致君于尧舜!
何况江北作为金陵北部屏障,军事地位确实非常重要,所谓守江必守淮,如果派别人去江北督师,他内心还真有些不放心。
江北如果不能守住,金陵也必然守不住,金陵守不住,大明就得亡国,他的梦想就只能成为水中花,井中月了,这是他一辈子都不愿意看到的!
目下朝廷实在无力北进,但只要守住江淮,能保住着江南半壁河山,便是从宋金故事南北分治,也总好过将这如画江山便宜了流贼。呸!便是这些无法无天的流贼,否则,朝廷如何落到今天的境地!
史可法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通,觉得畅快多了,当初救驾不及,以致先帝先后殉国,心中一直耿耿于怀,悔恨不安。如今能到前线督军,保卫疆土,为社稷尽力,总算也是弥补了一下曾经留下的遗憾。江北那些武人,图的不过是一个“利”字,马士英一个文臣总督,便能镇住他们,自己以首辅之尊,只要举止得当,江北,还是大有可为的……
史可法至此主意完全拿定。第二天,朱由桦就见到了史可法的奏疏,情词慷慨,请求去江北督师,保卫疆土。
朱由桦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容,一丝难以为人觉察的笑容,他二话不说,亲自提笔拟了一道谕旨:江北不靖,四镇跋扈,仗势逞凶,糜烂地方,国朝多故,股肱是倚,以卿才识,降伏不难。
今替朕出师,军旅之事,朕不从中制,今特赐天子剑以便宜诛赏,望卿早日厘定江北,挥师北伐,功成之日,朕定加殊锡焉!
第二天,朱由桦任命史可法为江北督师的正式诏书下达,同时赐他金百两,做袍服用的大红纻丝表里三匹,斗牛服一件。
宫廷和主管衙门这次办事非常迅速,史可法深深明白皇帝对他的期望是多么殷切。他当天就上疏谢恩和请求陛辞。
朱由桦亲自在行宫赐宴,为他饯行。
午时一刻,史可法在内监引导下进入乾清宫大殿,在鼓乐声中随着鸿肿寺官的鸣赞向皇帝行了常朝礼。光禄寺官在大厅中间摆了两席:一席摆在御案上,皇帝面向南坐;一席摆在下边。史可法又一次跪下叩头谢宴,然后入席,面向北坐。
朱由桦高兴地点点头,挥手向内侍宫女们示意,他们立刻取来事前早已准备好的酒注和酒盅,走到御案前面,朱由桦亲手满满地斟了一盅酒,递给史可法,说道:“这是不久前江浙进贡的女儿红,据说色味不错,先生且饮过此杯,朕别有馈赠,以壮先生的行色。”
朱由桦拿着自己面前的酒杯举一举,表示向史可法敬酒。史可法离开座位,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酒杯,毕恭毕敬地送到唇边,轻轻的泯了一小口,不敢全都喝下去,然后哽咽道:“谢吾皇圣恩!”音乐停止了。朱由桦问了几句关于他启程的话,又吩咐小内监敬他三次酒。
赐宴的仪式完毕后,撤去酒肴,光禄寺和鸿肿寺的官员们首先退了出去。这时御前首领太监田成适时的出现在御座的后面,朱由桦回过头去,随口呼唤道:“田伴伴,你可陪同先生前去御马厩,让先生挑选一匹良马,再配一副上等八宝鞍辔,你在前引路,以备咨询!”
御赐鞍马,是皇帝笼络大臣惯有的手段,但让受赐者自己到马厩中去挑选马匹,却是历朝历代以来破例的殊恩。
史可法接连受到破格之恩,心中忐忑万分,本欲宛转地辞谢,可是皇帝的恩典温柔中却有山一般巨大的压力,朱由桦绝不允许史可法对他的恩典再有半点儿异议,他连声催促史可法快去选马,不要推辞,然后意味深长地笑笑道:“先生领命北上,封疆一任,省不掉一匹好脚力,朕特以良马相赠,用心甚深,先生断不可辜负了朕的这番心意。”
史可法离开座位,跪下叩头说:“陛下如此信任,臣虽粉身不足为报。此去江北,若不奏功,臣必死封疆,决不生还。”
他的这句话说得极是诚恳,朱由桦也被这气氛感染,轻轻拍着史可法的肩膀说道:“不要说什么死不死的,朕可不想让先生死,朕还要和先生一起收复我汉家河山,共铸太平盛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