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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在云城近郊的教堂里,举行了一场无比盛大的婚礼。
几乎大半个省里的达官显贵都被请了过来,哪怕妲己家里也曾显赫一时,可许多大人物她也只是听过名号、见都没没机会见上一面。
各家新闻媒体纷纷出动了最好的设备和最机灵的记者,360度无死角地将这场婚礼奢华而又隆重的细节扩散到尽人皆知的地步。
没有人知道这场婚礼准备了多久,花了多少钱,但是事后整个婚庆行业的股市都跟着红火了起来。更有经济学家预测,这场世纪婚礼会给云城带来无限大的商机——毕竟它的阵仗比英国王子迎娶王妃也差不了多少。
一大早,妲己就在苏家老宅里候着。
前一天晚上几乎没敢睡觉,公鸡还在打瞌睡的时候造型师就马不停蹄地跑过来给她做发型化妆了。
去了半条命的苏老先生也被活活从医院里架了出来,医药车跟在不远处随时给他续着输液瓶。
有人说,这就是一场烧钱的仪式。
妲己听完不可置否地笑笑,忽然想起小时候和挽歌聊天,对方曾经以此来打趣她:“都说你是云城最贵的女人,以后你要是结婚,教堂不是拿金子砌的都配不上你苏妲己三个字。”
这样想着,她放下手里的捧花,抱起了床边还昏昏欲睡的Miffy。
它也被化妆师倒腾的夸张极了,脑袋上还别了朵相当出水芙蓉的小白花,每次给它戴上它就开始用爪子拨拉,最后还是妲己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它才老大不情愿地由他们去了,脸上还是素来那副“你们都是愚蠢的人类”的傲娇表情。
佣人推着苏老先生的轮椅进了妲己的卧室,然后依言关上门出去了。
苏邺这才来得及好好看看女儿那张艳冠云城的脸,又仿佛透过她的脸,看到了其他什么人。
张了半天嘴,也只说出一句话:“素素,是爸爸对不起你。”
妲己提着厚重的裙摆走到他身边,红唇稍稍扬起来,眼底却全是动容,“爸,您说什么呢……”
最对不起苏家的,其实是她。
“我听白檀叫你素素。”老人的精神比往常好许多,声音却还是显得苍老,“他都知道了?”
妲己抿了下唇,黑白分明的杏眸里笑容凝滞片刻,垂下的睫毛落着阴影,“差不多吧。”
白檀知道她是私生女。
却不知道素素二字对她的意义。
“知道也好。”老人拍了拍她的头,似是宽慰,“知道了就更要好好疼你,你哥和你嫂子没那个福气,我膝下四个儿女走的走散的散,如今身边只剩下你一个。我原以为有生之年看不到你出嫁了,现在也能放心了……”
妲己不语,眼里隐有水光。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不过他那小子命硬得很,从来又最是挂念你……他舍不得丢下你一个人,迟早会回来的。”
老人说着,又叮嘱她:“爸爸没什么新婚礼物可以送给你,只有一份协议,我让律师暂时保管,等你哥哥回来以后,会交到你哥哥手里。它不能保你一辈子幸福,但至少能保你一辈子平安。”
妲己怔了怔,抬头望向老人的眼睛,那双掺了些许灰败的瞳孔里,满是慈父的关怀。
她想问那份协议的内容,可楼下一阵喧嚣热闹,门外有人欢喜地说:“是白总来了!”
老人笑笑,朝妲己伸出手,“来,爸爸给你把头纱戴上。”
妲己鼻头一酸,乖乖俯身,感受着老人形如枯槁的手在她的发丝间摆弄,偶尔动作间力道大了,扯疼了她的头发,她也什么都不说,只红着眼眶静静地等。
男人推门而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饶是之前已经见过照片,可是当她就这样活色生香的站在他面前时,白檀素来内敛平静的黑眸里还是重重地掀起一层波浪。
他一直都知道,苏妲己是个当世无二的美人,不必夸张的讲,她就是,生而绝色。
但今天,这身曾经只在他想象里、只在母亲的手稿里出现过的婚纱为她的绝色又披上了耀眼夺目的光。
他的脚步顿在那,还是身后的人推了推他,“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去教堂里举行仪式,别发愣了。”
男人这才收起眼里的错愕,淡淡道:“好。”
气息都不平稳了。
妲己看了眼对白檀说话的人,也是个五官俊朗得过分的男人,一身灰色的西装,单手抄袋,云疏月淡的脸上表情如隔远山,一双深眸却盯着妲己看,除去最开始几秒的惊艳外,始终拢着让人看不透的深沉的雾气。
……
教堂里,宾客云集,当结婚进行曲奏响的时候,倾城佳人从大门外的万丈光芒中走向他身边。
神父满面笑容,吟诵着古老的经文,将最亘古的誓言化为一声的询问。
妲己只觉得心跳快得要飞出胸腔,却在那时听到男人低沉而好听的嗓音:“我愿意。”
她失衡的心跳被他的沉静无端抚平,也提起唇角微微莞尔,“我愿意。”
在众人的掌声中,男人揽过她不盈一握的腰肢深深吻了下来,洁白的花瓣从空中落下,美得像一场梦。
……
仪式过后,又在白氏集团旗下的酒店里大宴宾客。
说来也是好笑,妲己作为儿媳,竟然是在结婚当天才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公公。
不过白檀的父亲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太大的参与感,除了看到她那件婚纱时目光停顿了几秒外,整个过程安静得像是局外人。
教堂式的婚礼好就好在省去了长辈发言的步骤,到了酒店里仪式也算是结束了,白檀的父亲哪怕不愿意再多开口也显得无伤大雅,大家吃吃喝喝,很快就忘了这些。
倒是白檀带着她敬酒的时候,又遇见了那时在苏家老宅有一面之缘的英俊男人。
这次他有时间自我介绍了,嗓音一如既往的磁厚,简单三个字,“唐季迟。”
妲己半是迷茫的蹙起眉心,她从没在云城听过姓唐的人家,身边的男人不动声色搂着她的腰,介绍道:“是我在欧洲留学时候认识的朋友。”
妲己礼节周到地添酒微笑,做足了新娘子的样。
白檀没带她敬满整整一厅,也没多少人受得起白家少董和少夫人这么大的礼数,只把两桌最关键的客人招呼好了,妲己就先退到了后面。
唐季迟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哂,“你倒是有福。”
白檀眸光不变,“是么。”
“听你这口气是后悔了?”唐季迟抱臂睨着他,又环顾全场,发现了什么端倪似的,笑了,“怎么,你结婚她都不来?”
白檀斟了口酒喂进嘴里,嗓音被辣的有些哑,“她不知道。”
唐季迟愣了两秒,是真的有些意外,“你没告诉她你娶了苏妲己?”
“她有知道的必要吗?”白檀静静敛眉低目,望着酒杯里波动的液体。
唐季迟收起短暂的惊讶,又恢复那一成不变地优雅淡笑,“我还以为你娶苏妲己,多少会有几分她的因素在。”
结果没想到,他根本连知会都没知会欧洲那位一声,看起来也完全不像是为了刺激她。
白檀还是无动于衷地抿着酒,嗤笑,“我一辈子只结这一次婚,是拿来演戏给她看的?真是好大的面子。”
唐季迟闻言皱了眉,“白檀,你和苏妲己不会是来真的吧?”
他前两天还听梁居生转告说白檀要借他在欧洲的势力,因为这位新娘子要执意要去欧洲度蜜月。
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欧洲度蜜月,这个苏妲己居心叵测得如此厉害,他竟然还说——这一辈子只结这一次婚。
唐季迟的眉头越皱越深,放下酒杯,话音都沉了三度,“你从我手里借人,难道不是想清楚了要用她把苏亦庭引出来吗?”
白檀手中一杯酒见了底,眼里却没有丝毫醉色,清明睿智,“那又如何?”
“你对苏妲己动心了?”
男人没承认也没否认,嘴角挂着淡而无形的冷意,半晌,沉缓道:“聊胜于无。”
唐季迟颔首表示理解,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毫不夸张地说,以他的身家阅历,苏妲己也算是他这么多年见过的女人里最漂亮的一个。这样的女人哪怕无法深刻的爱上,睡也总能睡出点感情来。
“白总!”后台忽然有服务生跌跌撞撞地跑来,又急又不敢大声地说道,“太太刚才——”
男人眉宇一厉,黑眸倏地就降了温,冷声道:“她怎么了?”
“太太、太太——”服务生喘着气,被他突如其来的冷峻表情吓得半天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白檀想也不想把酒杯扔到桌上,步履匆忙凌厉地往后台的方向走去。
唐季迟就在一边全程看着他的神态和举止,亲眼看着他眼中老谋深算的城府被服务生几个字就翻转成极度的焦躁不安,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看上去的内敛沉稳,说是个毛头小子都不为过。
聊胜于无?
他慢慢踱步跟了上去,有点不屑又冷蔑地提了提唇梢。
这叫他二大爷的聊胜于无。
……
白檀到了后厨才发现原来是她误把杯子里的白酒当水喝了,也不知道当时是喝的有多急,一杯灌下去呛得整个人都快咳得喘不上气了。
他俊颜阴沉得仿佛能挤出墨汁来,看着她瓷白的脸蛋上红成一片,眼底漾着水光,又熏然不适地四处找水喝的模样,几天来对她的冷漠和烦躁瞬间又往上叠了一个层次。
“你的鼻子就是挂脸上好看的?是酒是水你闻不出来?”白檀从小到大受的最多的就是国外的绅士教育的熏陶,可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次次都能炸成火药。
他接过服务生战战兢兢递来的水往她嘴里喂,额间有隐约的青筋不停地冒,蓦地一个眼风扫过去,凛冽如开了刃的剑,“是谁把酒放在这的?”
服务生欲哭无泪,白总,这是厨房啊。
他怎么能一脸厨房里有酒有肉就理所当然是酒店的错一样?!
唐季迟就这么噙着看好戏的笑意靠在厨房门口,动辄还要在白公子怒气值max的时候云淡风轻地补上一刀,“聊胜于无就是提前体验养了个闺女的感觉?”他温和儒雅地笑,“好情趣。”
白檀一把抱起轻得没有重量的女人,路过他身边看也不看一眼,俊脸一片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漠然,“比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强。”
唐季迟被他激的面色一黑,到底还是没接着损下去。
他想,他确实是做好了打一辈子光棍的准备,不过世事难料,曾经他以为白檀也会这样在开满艳艳群芳的花丛中过着片片不沾身的孤独日子。
可他还不是一声不响地就结了婚。
和一个自己跑进厨房误喝了人家白酒他都能为了维护她而一口把错误赖在酒店厨房上的女人结了婚。
如果那个女人不是苏妲己,那么作为兄弟,他该多替白檀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