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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寒光着膀子把院子冲洗干净,一身汗真想洗个冷水澡,但欧阳一像尾巴一样跟着后面,知道她不会让的,只好作罢,打了一盆水擦洗了下了事。
晚饭两家人去萧寒父母那边吃,两位父亲酒都未醒,萧寒与欧阳一各自扶着,很温馨的在过镇子,在门口乘凉的乡里人多是注目,这一刻萧寒的父母真的满足,一脸微笑见人就打招呼。
院子里萧寒的父亲种满了菜,欧阳一进门就跑到菜地里不断惊喜:啊,这个是茄子,这个是西红柿,这个呢?萧寒,这一片地里种的是啥?
欧阳一的父亲摇头:依依,你真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萧寒的母亲微笑着拿起个篮子过去递给欧阳一:孩子,那是莴笋。你喜欢吃啥就摘啥,一会阿姨给你做。
夕阳红彤彤的,萧寒坐在屋檐下看着欧阳一提着个篮子,穿行在菜地,有一种画作的不真实感。
吃完晚饭返回四合院,几个人坐在院子里,欧阳一的父亲很惬意,摇着蒲扇在摇椅上上下晃动:“萧寒啊,说起来,你比叔叔我富有啊,当然不是指钱,那太俗了,我是指你的精神生活。对了,再吹两曲助助兴呗!”
萧寒笑着答应了,随后就吹了几首流行音乐改变的曲子,难度不大,仍旧博得欧阳一家喝彩。后来萧寒就讲了爷爷,动情处眼泪扑簌,欧阳一眼圈也红了。
聊到九点左右,看大家都发困,萧寒提议休息,于是萧寒父母回家,大家也就互道晚安睡了。
在城里的夜生活这时候才开始,但放松下来人体的生物钟恢复,尤其是在乡下。
乡下的夜是宁静的,没有汽车的喇叭与刹车声,没有人流的嘈杂声,没有工地建设的轰鸣声,有的是夜风吹着树叶摩擦,有的是昆虫低鸣如催眠曲。
北房住欧阳一家,东房有两间,萧寒安排靠北房的那间让司机住了,这间的土炕不好了换成了床,司机住应该习惯些。他自己躺在另一间的土炕上,四仰八叉很放松想这段时间的奔波与心累,想这几天的休闲懒散,想韩笑、想柳飞云、想欧阳一,心情非常随和,他觉着自己真的在这一刻全放下了,未来仍旧可以放下,幸福温暖的生活下去。
这是非常舒服的睡眠,没有梦,放松如丛林里冬眠的熊,直到母亲敲门,萧寒才醒来。
早饭拌汤烙饼,老咸菜,腌黄瓜,欧阳一吃的都快站不起来了:“真香!真好吃!阿姨,这是我昨天摘的黄瓜吧?”看萧寒母亲点头,她很自豪:“你们都都感谢我吧!”
吃完早饭,按照头天晚上商量的,两家人准备去水库玩,临上车,萧寒从南房库房拿出钓具,欧阳一的父亲眼睛一亮:“孩子,钓鱼是我唯一的户外爱好,我这人不爱激烈运动。”
萧寒点头:“一会叔叔大展身手,咱中午就吃全鱼宴!”
欧阳一拍手叫好,萧寒突然想起个事就笑了,欧阳一以为萧寒笑她,撅嘴说:“你笑啥?我很好笑吗?”
萧寒提着渔具说不是笑她:“咱们部门的史非凡,酷爱打麻将,有时间都在麻将桌上。”
欧阳一说:“我知道啊,可这有啥好笑的?”
萧寒接着说有一次几个人聊运动,当时袁锋在,史非凡就说自己最喜欢的运动就是麻将,袁锋笑他没出息,就不能进行点户外运动啊。史非凡嘿嘿笑了:“袁社长,下次我让他们把麻将桌放到户外打不就是了。”
一车人哈哈笑,路上欧阳一看到很多庄稼地,但都不认识问这问那,萧寒想起昨晚她父亲对她的评语,就打趣:依依,你知道五谷不分是啥意思吗?
欧阳一噘嘴:“不就是说分不清五谷吗”,萧寒一本正经看着她:“不是,古时候种庄稼要把种子在大粪水里泡下,这个‘分’通‘粪’。”欧阳一伸手就打,一天又从欢歌笑语里开始了。
青山镇有个大水库,离镇里三十多公里,是当年“农业学大寨”时炸山拦坝而成,依着山谷九曲十八弯,面积惊人。这个水库存在时间长,地形又复杂,所以十多斤的野鱼很多,只是得划船到湖中央或者人迹罕至的岸边。以前每次回老家,只要有空,萧寒都会到这里钓钓鱼,到报社后,一是离婚后不想回来被这个问那个问,二是真忙,说起来两年多没来了。
路上萧寒的父亲说这个水库换了承包人,两年前萧寒爷爷徒弟的儿子承包了这里,昨天他已经打电话订了船,中午吃饭的地方也预约了。
说说笑笑,很快车就进了山,绕过一个山梁,远远就看到明晃晃的水面,萧寒指着说到了。
到了水库管理处,一个四十左右的人正在岸边给船放电瓶,听见车响就回头站起来走到车跟前。萧寒先下车,这个人伸出手:“师叔,你好。”
萧寒愣了下,赶紧伸手握住,他爷爷的徒弟很多,但这个徒孙他一点印象没有,这个人看萧寒思索:“我是徐秉福,就是在师爷去世出殡的时候见过一次,估计你都忘了。”
萧寒“哦”了一声,当时自己悲伤过度,现场有谁根本不知道,欧阳一接着下车,嘿嘿笑:“萧寒,你都是师叔辈分了哈!”
徐秉福也笑了:“我是跟父亲学的唢呐,说起来我父亲跟师叔是一起入的门,只不过师叔的水平高多了,在师爷最后入土前,师叔一曲《江河水》吹哭了现场所有人,自此我们县里再没有人敢说谁吹此曲比师叔强。”
萧寒掏出烟递过去:“不要叫师叔了,叫我萧寒就行。今天麻烦你了!”
徐秉福摆摆手:“那可不行,辈分是辈分,年龄是年龄。”
一行人很快上了一条提前准备好的船,萧寒的母亲说晕船就在岸边等,徐秉福指着水库边的一个亭子:“各位贵客,今天中午咱们在 ‘百鸟朝凤’吃全鱼宴,据说师叔钓鱼也是行家里手,等你的鱼了啊!”
萧寒赶紧致谢,随即就开了船。欧阳一奇怪的问:“萧寒,昨晚上你吹的唢呐曲不就是‘百鸟朝凤’,怎么吃饭也是这个?包间名字?”
萧寒摇摇头,将船向着水库一个大弯处拐:“我这几年也没上来,不知道。爸,是咋回事?”
萧寒的父亲说这个徐秉福很有头脑,他承包后在水库边垫出一大块平地,用来做了游客停车场与码头,此外还见缝插针般弄了二十多个小亭子,邻水而建,夏天能敞开冬天能封闭,整体叫渔家乐,各个亭子还有名字,均是唢呐名曲的曲牌。
欧阳一的父亲接话说,这包间名字雅致:“这个徐总收入还不错吧?”
萧寒的父亲摇头:“我昨天跟他聊了几句,收入是不错,但都是欠条,白条,一个青山镇政府都能欠下两万多,县里各个部门也都有,一年欠了十大几万,不好干啊!”
欧阳一撅嘴:“欠下就去要啊!”
萧寒放慢船速选地方靠岸,听到欧阳一的话回头笑了笑:“依依,这起码说明两个问题:一是公款吃喝有多严重。这么偏远的地方都能吃出十大几万;第二,官僚主义有多严重。一个小小的镇,摆谱请客,请谁?一顿饭三二百在这里吃的哪都是了,两万块是多少顿饭?一百顿啊,一年平均三天请一次,镇里还有农家饭馆,还有个火锅店,换换口味,我们镇衙门的大爷们该怎样的花天酒地?我觉着你可以当个题材,采访下,肯定是个好稿子!”
欧阳一撅嘴:“好不容易出来玩玩,萧大主任,饶了小女子吧。”
她父亲马上就接话:“依依,我觉着萧寒说的对,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名记者,得有这个敏感。”
说话间,萧寒将船靠了岸,然后脱下鞋袜挽起裤腿下到水里,先到岸边找了根粗树枝,再用砖头将树枝砸进岸边的土里,而后尽可能往前拖船,实在动不了了才将船拴好。
欧阳一父亲看着萧寒忙活接着说:“依依,一个政府,必须有能够拴住他的船桩,要不还不定飘到哪了呢,你们记者就得看到这个船桩还有飘走的船。”
萧寒又捡了几块石头垫在船边,才招呼他们下来。下船后,萧寒与欧阳一的父亲开始选地方,查看鱼的活动痕迹,而后打窝投饵装饵下勾,萧寒的父亲坐在一边打下手。
欧阳一与母亲看了会没兴趣,于是沿着岸边溜达看风景。
毕竟常来熟悉这的地形与鱼的习性,很快萧寒就钓起一条五六斤的黑鱼,欧阳一远远看见大呼小叫跑过来,她父亲笑了笑对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因为他看有鱼咬钩,随即钓起一条草鱼,也有三四斤重。
不到两个小时,俩人钓了十多条,萧寒选择放生了三条不到二斤的,随后一行人就上船。看时间还早,萧寒先拉着他们游览了一圈水库,三面山壁如斧劈般,但仍有很多顽强的柏树在艰难生长,点缀像国画,再抬头看山顶的郁郁葱葱,低头看倒影美不胜收。
就要返回码头,萧寒突然听到争吵声,其中一个声音是他的母亲,不由就加快了船速,但仍旧稳稳停靠才跳下去跑过去:只见司机小刘在“百鸟朝凤”包间门口正跟一个小伙子推推搡搡,他母亲在旁边理论,徐秉福措手无措只是相劝。
萧寒到跟前拉住司机,问母亲怎么回事?她气哼哼:“我在包间跟小刘坐着喝水聊天,这个小伙子突然进来,一点没客气就让我出去,说他们院长中午要请客。我就说我们预定了啊,他说预定了也得让出来。我不理他他就要拽我,小刘师傅就不让了。”
萧寒转头看小伙子,他的脖子梗着像公鸡打架般:“看啥呢?今天这包间我必须用,你们必须让出来!”
这时候欧阳一也跑了过来:“你谁啊?这么霸道?我们昨天就预定了,凭什么给你让出来?”
小伙子翻了翻白眼:“凭什么?凭我们院长要请客!”
萧寒真想伸手一巴掌把这个家伙扇到一边,徐秉福就怕这个赶紧拉住萧寒的胳膊:“师叔,咱是一家人,生意不还得做吗?旁边的 “一枝花”、“庆丰收”随便挑,今天的饭我请师叔一家。”
欧阳一父亲拎着渔具突然问了句:“小伙子,你们院长是谁啊?”那个小伙子得意洋洋就进了包间,根本没有回话,萧寒一下就忍不住了,一步上前抬腿就要踹,徐秉福拦腰就把萧寒抱住了:“师叔息怒,师叔息怒,这是县法院梅院长的司机,咱不与他一般见识。”
萧寒的父亲叹口气,将手里提着的两条鱼递给徐秉福:“行吧,我们换个包间,这两条黑鱼给好好加工下。我昨晚预定这个可以观山看水的包间,是为款待我省城的亲家,你看这闹得……”
欧阳一的父亲将渔具递给小刘:“你去放东西,剩下的鱼在水里泡着,走的时候再拿,放完东西将车上的茶具拿下来,再跟徐总去提一壶热水过来。”
吩咐完,他伸手拉住萧寒的父亲,再招呼大伙:“鱼收拾起来慢,咱到水边喝杯茶再说吧。”
萧寒掏出烟点着一根,这是他这次病后第一次抽烟,欧阳一气哼哼的都忘记管他了:爸,咱回吧,不在这吃了,气也气饱了!
欧阳一的父亲笑了笑:先喝一杯茶再说。
萧寒看靠水库边有石桌、石凳,于是走过去到船上拿过块抹布擦了擦,欧阳一的父亲拉着萧寒父亲坐下,萧寒随即让两位母亲也坐下,石凳就四个,他转身进了最近的一个包间,又搬出两个木凳子。
小刘很快拿过茶具,又提过来热水,欧阳一的父亲开始泡茶,看自己的女儿站在一边气哼哼,他微笑着说:“萧寒、依依,咱商量个事情吧?我今天中午让你们坐到“百鸟朝凤”吃鱼,依依你得按照萧寒说的写那篇稿子,萧寒你得给叔叔再吹一遍《百鸟朝凤》。”
欧阳一伸手接过萧寒搬过来的木凳子:“一言为定,就是进不到那个包间,这稿子我也准备写了!”萧寒有些为难:“叔,我没拿唢呐!”
欧阳一的父亲笑着说:“这个我也能给你拿到。”洗茶具,洗茶,泡茶,欧阳一的父亲给每个人都斟好茶,才掏出手机站起来走到一边,随即拨出一个号码。
萧寒的父母不知道他给谁打电话,萧寒猜这个电话会是从省城往下压,欧阳一与母亲不想知道打给谁但知道肯定管用。
各自思考或者不思考,萧寒坐下开始接着泡茶,这几天在欧阳家住,晚上也跟欧阳一的父亲学了些茶道毛皮,欧阳一心情好起来,伸出大拇指夸萧寒有模有样。
几分钟后欧阳一的父亲走回来坐下来,啥也没说,只是喝茶品茶与萧寒的父亲聊天。
半小时后,徐秉福走过来说鱼收拾出来了,准备做,其它配菜也安排了,问放到“一枝花”还是“庆丰收”?
萧寒的父亲还没说话,欧阳一的父亲指了指:百鸟朝凤!
徐秉福愣了下,扭头看了眼“百鸟朝凤”包间刚想张嘴,发现那个梅院长的司机接着电话走出包间,向这边看了一眼随即就灰溜溜上车走了。欧阳一的父亲不等徐秉福开口接着说:“我们不砸你买卖,你放心,梅院长肯定会来!对了,法院欠你们钱吗?有白条吗?”
徐秉福张口结舌,晃晃脑袋才回答:“有一些,不多。”
欧阳一的父亲站起来:“徐总你去拿出来,我们走的时候今天的跟以前的他们都会结。另外,不要怕,今天你谁也不会得罪。再冒昧问一句,你这里有唢呐吗?如有,让你师叔指导一二如何?”
徐秉福被这气势镇住了,发了半分钟呆:“有,有,我去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