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议定奇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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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马保陷在王座里,气的呼呼直喘气。杀还是不杀张春,他优柔寡断的性格此时再次发作,一时举棋不定,瞻前顾后。按理说,无视主上,竟然当殿叫进来携带兵刃的军士,便可以直接拖出去斩了,但是司马保也晓得张春并不是针对他,可以说也没有什么造反谋逆的心思。他又想到张春毕竟是当年从小玩到大,一起经历了大喜大悲坎坷不顺,陪伴他直到现在的伴当,真要杀了,又很是不舍。

    此外,司马保从小饱读经典,晓得《尚书.周书.君陈》中有道:有忍,其乃有济;有容,德乃大。人君一定要有所忍耐,事才能有成;有所宽容,德才算是大。这是周成王告诫劝勉周公之子君陈的话语。他想对于犯下无心之错的部属,能够宽恕的,还是宽恕的好。但是他却忽略了原话中紧接着的一句:简厥修,亦简其或不修。鉴别善良的人,也要注意鉴别有不善良的。心术不正之人,无论犯不犯错,都不该亲近和任用。

    “大王,臣自幼便追随大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再说臣哪里有造反的意思!裴诜大题小做,恶意挑拨,臣请斩裴诜!”

    张春太了解司马保了。此刻见司马保迟迟没有表态,晓得他心中必是犹疑不决,当即便抬起头来大声辩解,一副受了天大冤屈的愤愤然。

    司马保终于叹口气,挥挥手道:“裴诜忠心可嘉,哪里有责罚的道理。张春虽有大不敬,总归是无心之举,这次孤王便饶恕性命,罚俸半年,改任平狄将军吧。”

    五品平狄将军和四品平西将军,只不过差一个字,却整整差了一个等级,且从重号将军降到了杂号将军一列。殿中的人听在耳中,幸灾乐祸的有,兔死狐悲的有,畏惧担忧的有,甚至连考虑改庭换面重投靠山的,也有。

    说着话,司马保重重的拍了一下扶手:“不过张春部下亲兵,目无王法,跋扈无礼,竟然携带兵刃擅闯大殿,即刻全部处死!”

    这一次,门外也立刻涌进来一大群兵卒,将那十二名张春的亲兵,恶狠狠地架起来就往外拖。那些亲兵当即骇软了腿,想挣扎却没有力气,又被人粗暴的钳捏搡拽,只纷纷哭喊道:“将军,张将军救我!我等冤枉呀!……”

    十二名亲兵,须臾便被押出殿外,乱哄哄的哭嚎求饶之声,一路远去。大殿之上,安静无比,看似低着头的众文武,实则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俱在察言观色。裴诜面无表情,施了礼后复回到文官班列,陈安也早缓下架势,退在一旁,看也没看张春一眼。

    轻巧巧的些许惩处,放过主犯却将从属斩首以为替罪之羊,其实司马保这般处置,已经是大为破例,格外法外施恩了。但张春心里却暗恨不已,反认为司马保毫不给他留情面,杀他亲兵等于当众羞辱他,实在是可恶。他咬着牙,无奈低头闷闷的谢过,从地上爬了起来,恶狠狠的瞪了裴诜和陈安好几眼,才站进了文武队列中,铁青着脸,再一言不发。、

    “好了,这意外风波,过去就过去了,众卿不要被它乱了心绪,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啊,回到正题上来。”

    司马保扭头示意,有侍女忙奉上茶盏来,由于随时准备,盏中水温正合适,司马保连着喝了好几口,方才一通斥责,让他嗓子眼有些麻痒,赶紧要寻些水来压一压。

    侍女低着头,俯身跪伏在司马保脚前,领口处那诱人的深深沟壑直映眼中,饱满雪白的胸脯也若隐若现。司马保递过喝空的茶盏,又接过侍女抬起双手奉上的丝巾,他一边擦着嘴,一边目光死死地盯在那妙处,看着那曲线随着侍女的动作挤压而深浅变化,愈发诱人。

    盯了片刻,司马保却恨恨地哼了一声,面上竟然隐隐有些躁急之色。他双腿之中,血液根本没有热起来,像条死虫般仍然毫无感觉——从前他曾一度夜御*数女,但自今年初开始,他便自觉疑惑患上了痿疾,已渐渐不能行房事。

    司马保暗自焦急失望,一时不好再多想,便忙收回思绪,双手无意识的动了动,对陈安道:“陈卿,此前你曾说要突袭襄武,不过有一点张将军说的不错,襄武城高大坚固,防卫想必也是森严,你区区两百人,就想攻进去,是不是有点太过儿戏?”

    陈安不慌不忙道:“禀告大王。臣便是带两万人,也不一定敢保证能攻下襄武,何况两百!臣带两百人,不是要去攻城,而是要混进城去。”

    “混?”

    “是。臣此前早已挑选了十名勇力过人却机警干练的精兵,在臣动身前来上邽的时候,便让此十人单独前往陇西,先期陆续潜入襄武城。待得来日取得联系,约定时日后,我趁夜潜行至城外,此十人只需要突然暴起杀死门卫,打开城门便可以了,然后臣疾速直趋府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多半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高岳斩杀,接着便悬头示众,大声劝降。”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不会轻易被人察觉,可以做到出其不意。但是若襄武府衙有精兵把守,我两百人便一时难以得手,这又显出了人少的坏处。所以为保险起见,大王要再派遣千余名士兵,使哪位将军统领,跟随臣一同前去。等臣攻打府衙的时候,可做后援,不计一切将其攻破。只要高岳授首,襄武乃至陇西必然大乱,若是一切顺利的话,襄武城被我一举控制在手,陇西全郡而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陈安胸有成竹,侃侃而谈,将所想计策一股脑的端了出来,不遮不掩。殿中众人,都一时惊呆住,交头接耳议论起来,不少人若有所思继而连连点头,看向陈安的目光里,也多了些看重。便是连张春,细细想来也不得不承认,这条险毒之计,若是运气好的话,多半可以奏效,以收奇功。

    能正确的分析当前不易攻打陇西的局势,乃是有智,能想出这条出人意料的计策,便是有谋,主动提出带领少数兵卒,便敢深入重重防卫下的对方大本营,以身涉险去斩杀敌酋,实在勇悍,最后能冷静的要求增派援军,以将胜利的几率扩展到最大化,却是沉稳。短短的一番对答,陈安将自己给司马保乃至所有人的印象,又大大提升了一个档次。

    司马保闻言大喜,早已将心中隐秘的暗疾苦恼丢到九霄云外。他竟然呼的一下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好,好好!陈卿智勇双全,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这条奇袭之计,孤王照准,一切相关所需,卿只管奏来,无有不允,事成之后,孤王便破格提拔,将陇西太守让你来做!”

    陈安闻言,也不禁心中激荡,忙俯身下拜,叩谢不已。人群里,张春死死盯着陈安,眼中射出了强烈的嫉恨之色,这样的情形,是他绝对不可能忍受的。

    朝会后,张春满面阴沉的快步离去。牙门将军杨次小跑着跟上来,左右看看,边走边凑近了些,低低道:“将军,咱们今天算是吃了个闷亏,这个陈安,他妈的从哪冒出来的,胆子倒挺肥,敢和咱爷们作对。”

    牙门将军杨次和偏将军任华,是张春的左右心腹,一切主意和谋算,张春基本都会和这二人商量。这杨次不过三十岁,面庞既圆且鼓,五官又生的严肃,所以任何时候看他,仿佛都是气鼓鼓的。

    杨次死心追随张春,但他却是讨逆将军杨韬的堂弟。这实在让人有些吃惊,因为杨韬是少数和张春很不对付的人之一。杨次为了表达自己坚决站在张春这一边的立场,早已经和堂兄杨韬反目,见了面彼此也是横眉冷对。前些日子,杨韬兵败逃归,被司马保迁怒打入了大牢,杨次还曾跟随张春,潜入监牢拷打过杨韬——杨次亲自动的手。

    任华自从上次进军阴平、全军覆没后,便从此再无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上次严刑拷打杨韬良久至奄奄一息,杨韬都始终一口咬定任华是死在了乱军之中,让张春也无可奈何,不管怎样,最起码张春心中有数,任华应该确实已经死了。

    张春冷哼了声道:“姓陈的现在背后有山,当然敢狂起来了。”

    背后有山,杨次晓得这山是什么。“说起来,大王也是有些过于高看他,导致有些偏袒。如今搞得将军官也降了,亲随也杀了,钱也罚了,他陈安倒是大出风头,还要去建功立业去,小人得志,真他娘的。”杨次叹一声,有些无奈的恨恨道。

    “‘他’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变多了,开始看老子不顺眼了,老子说话也慢慢不管用了。”张春心中更加烦乱,他铁青着脸默不作声,只大踏步往前走。杨次也理解,也不说话的跟着,走了一截,张春突然停下脚步,眼中寒光凌厉,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迸着道:“至于陈安,好,想要出风头,哼哼,老子要他死的难看。你过来,我打算这样……”

    杨次附耳过来,听得张春嘀嘀咕咕悄声说了一番。杨次听的瞋目结舌,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将军,这,这不大妥吧?万一传了出去,咱们可就。”

    “你不说我不说,再找个亲信去办,事后立刻杀掉灭口,谁能知道?再说咱们又不急于一时,慢慢等着时机便是。总之跟咱爷们作对,就绝不能有好下场!老杨,记着咱们绝不能有妇人之仁,不论是谁,威胁到了老子,就一定要铲除!”

    ‘杀人灭口’四字听得有些刺耳,再望着张春满面的阴毒狠戾,杨次心情变得复杂,无言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