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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说到,王启年众人刚刚搬入了春风得意楼,准备好好享受几天。没想到到了傍晚,毛文龙派出求援的信使便到了京师。原来首辅周廷儒派人去东江,想要分润东江海盐的利益。一系列阴错阳差的巧合下,双方不仅没有谈成,反而反目成仇了。毛文龙发火的时候倒是很痛快,气头过了也就发现自己惹祸了。谁叫人家有个好女婿呢,便把麻烦丢给了王启年。
王启年看完书信后,不由得在心里大骂这毛文龙坑爹啊。
既然已经结仇了,要么低头忍气吞声,多出点血把事情了了。要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弄死周霸天等人。等这些人上船出海,偷偷的派出三五十心腹,乘船跟在后面,月黑风高的时候登船杀人,再放一把火毁尸灭迹。
大海茫茫,周首辅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知道这群人死在毛文龙手里还是死在海盗手里?既然人死了,死无对证,谁又知道这群下人和毛文龙谈妥了还是谈崩了?说不得周廷儒久等下人不回,便会老老实实的派第二拨过来商谈,一切又从新开始,前面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了。这件事情不就轻松解决了?
毛文龙这货还说自己心软,就此事看来,自己反而要笑毛文龙不够厚黑了。要不是时间上来不及,加上手头没有足够的武力和情报。王启年都有心思派人在黑风口堵一堵周廷儒这群下人,来一个杀人灭口,轻松了了此事。
前来报信的毛永仁和周廷儒下人前后脚离开皮岛,既然毛永仁都已经到了,说不得周廷儒的下人也回了京师,眼下再动手,明显已经来不及了。王启年只得另想办法了。
可惜刚来京师不久,前两天一直忙着东江献俘之事,还没来得及和京师官员结交。也不知道周廷儒听说此事后的态度如何,更不知道找谁可以影响周廷儒的态度,义兄周祥春虽说是正四品的佥都御史,可惜在周廷儒面前肯定还是说不上话,正二品的都御史还差不多。死马当做活马医,晚上说不得跑一趟周府,看看义兄那边能有些什么消息。
却说周廷儒这边,自从成基命退位之后,自己被圣上钦点,破格顶上了首辅之位。到了此时,才知道这首辅的活儿还真不是人干的。
自从上位之后,每天传来的都是坏消息,今天这里上报说陕西某地县城北乱匪攻占,明天那里上报说又是某地的官员据匪殉节。偶尔几分和军事无关的,也要么就是上报灾荒,要么就是催要救济粮饷。
即使每年加征了六百万的辽饷,也不过堪堪填住了袁崇焕的胃口。另外每年四百万两的机动资金,往往半年还没过,便已经拨付一空。自己上位之时,太仓等府库也已经是空的能饿死老鼠了。
倘若只是国事也还罢了,家族里面也天天来人来信催促钱银。当初为了自己和温体仁上位之事,到处贿赂拉拢朝中有影响力的重臣,家产也挥霍的差不多了。本以为上位后能通过贪污受贿等手段收回成本。眼下朝廷想拿出一文银子都困难,哪里有东西来贪污。至于受贿,登上首辅之位到如今,差不多一个月时间,倒是差不多收入了二万多两了,可惜远远填不上亏空的那笔数额。
眼下老家那边天天来人来信催促,据说家中连奴仆的月银发放都困难了。本来家族靠着食盐生意还能周转维持,可惜东江冒出了一个海盐。低价的东江海盐没两个月便在江南等地四散铺开,家里的食盐生意一落千丈,以前每天至少也能卖出上千石,现在每天能卖几十石就不错了。
眼下若想尽快弄一笔银子来补贴家族,唯有寄希望于东江毛文龙那边。倘若事情谈妥了,即使东江没法付现银,只要把海盐分销权拿在手里,再把这个分销权卖出去,也有几十万的进账,多少能缓解一下家族的困境。
申时初刻刚到,周廷儒正在内阁烦恼呢。管家周善昌借着送衣物的名义,悄悄的前来内阁禀报,派往东江的周八田等人回来了。
周廷儒闻言心中一喜,抬头一看管家的脸色,却并不如何高兴,周廷儒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砸了?自己身为大明首辅,还真不敢相信毛文龙有胆量敢拒绝,便低声和管家说道:“事情办砸了?”
周善昌知道,这内阁不是谈论这等事情的地方,便开口回答道:“办砸了,等老爷回府后,再细说此事吧。”
周廷儒这才反应了过来,这里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挥挥手让管家回去了。只是心里却乱的很,再也静不下心来看折子和票拟。
身为首辅,一举一动都有内阁众人盯着。周廷儒心不在焉,票拟时连着写错了几个字,也不敢继续了。扔掉了毛笔,吩咐内阁舍人打来了热水,热乎乎的擦了一把脸。便躺在靠椅上面,把毛巾蒙在了脸上,佯装休息。
好不容易到了酉时,报时的钟声刚响起来,周廷儒便一下子跳了起来,扔掉脸上的毛巾快步出了内阁。内阁中其余众人都很奇怪,周首辅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平时的作风啊。
出了宫门,自家的轿子老早就等候在门外。上了轿子,周廷儒只是催促轿夫们加快脚步往家里赶。从皇宫到周府所在棋盘胡同也不算远,一刻钟后,轿子便在周府停下。
作为炙手可热的当朝首辅,崇祯皇帝身边的红人,周府门口自然围满了前来走路子的官员。看到周廷儒的轿子到了,官员们便苍蝇一样的围了过来,手里举着五花八门的礼物盒子,拼死往轿前挤来,希望能和周廷儒搭上话。
倘若是平时,周廷儒还会装一下,什么“众同僚请回,本官不收礼物,倘若有事可上折子或者来内阁求见”等地。有路子的老早就进了周府等候,门外这群全是没有路子,也没有多少钱财的土鳖,周廷儒得摆出两袖清风的架势。
今天有急事,看到官员们围了上来,周廷儒在轿子里面跺了跺脚,命令轿夫不要停轿,直接抬进了府内。大门外的官员们也不禁面面相觑,今天发生什么大事了?怎么周首辅一反常态了呢。
却说周廷儒回到府中,也不理会围上来行礼的下人们,直接就往书房走去,一边走一边和旁边的管家周善昌说道:“速传周八田来书房回话。”
管家依言而去,很快便找到了周八田。这货此时却在装伤,虽然挨了两顿揍,又挨了三十军棍,回来的路上十来天,伤势差不多全好了。为了引起老爷的怒火,便故意在身上缠满了绑带,裹得和木乃伊一样,躺在床上时不时哼两声。
管家周善昌便对着周八田开口说道:“老爷回府了,速去书房回话。”
周八田虽然为人霸道,人送外号周霸天,却也是个不乏小聪明的人物。看着管家的脸色很差,心知事情不好了。也顾不上装伤了,爬了起来,轻飘飘一张银票送入了管家的袖子。周善昌自然知道什么意思,开口说道:“这事办砸了,老爷很生气,小心回话。”
周八田此时才知道事情大条了,不是毛文龙上杆子求着来巴结自家老爷,而是自家老爷急着结交毛文龙。倘若老爷知道事情是因为自己而办砸,不死也会被扒下一层皮。
为了活命,也顾不得这么多了。等管家转身出去后,便招呼了其它五人一起,各自轮着大棒子,相互狠狠的敲了几下,伪造了伤势。至于口供,老早在回来的路上便串通好了。又嘱咐了五人小心说话,便转身小跑着出来,跟上了管家。
周廷儒在书房坐下没多久,管家便带着周八田进来了。周廷儒抬头一看,怎么回事,怎么进来一个浑身裹着绑带,还不时曲着腰咳嗽的病号?这周八田本来应该是身强力壮的啊。却也不是问这个的时候,狠狠的在桌子上拍了一掌,便开口说道:“说,事情怎么办砸的?”
周府管家和周八田顺着拍桌子的声音跪了下去。管家在一边不做声,周八田却开口回道:“回老爷,这东江毛文龙就是土匪啊。小的刚登上皮岛,水都没喝毛文龙一口,便被这群土匪毒打了一顿。然后莫名其妙的,事情就办砸了。”
周廷儒自然不信,毛文龙再是土匪,也不可能无故殴打相府下人。啪的一下在桌子上又是一掌,开口说道:“胡说!毛文龙无缘无故为何要打你!你周霸天的外号,可是阖府皆知!可是你仗势欺人,才坏了本相的好事!”
周八田连忙喊冤:“老爷冤枉啊! 东江乃虎狼之地,小人怎敢在东江放肆!”
说完,周八田撕开了身上的绑带,露出了身上的青色瘀伤,继续开口道:“老爷若是不信,小人可以指天立誓,真的连毛文龙府上的水都没喝一口,便被毒打了一顿啊。”(这话倒是真的,确实没喝水,只是吃了白食,砸了酒楼。)
看到周八田身上的伤势,又听到其指天立誓,周廷儒不由的相信了三分,继续开口道:“到底是何情形,还不一一说来。”
身为周廷儒身边的下人,周八田多少知道点袁崇焕弹劾毛文龙之事,于是周八田俯下了身子,开口说道:“回老爷,小人等登岛后,便向岛上守军表明了身份,说明受老爷所派,前来求见毛总兵。谁知道旁边突然冲出来十来个建奴模样的汉子,不由分说的围着小人们便是一顿狠揍。小人唯恐误了老爷的大事,从头到尾都没敢反抗。后来好不容易见到了毛文龙,那厮一听小的是老爷派去商量海盐的,便开口骂了老爷一通,然后着人拿下小的众人,各打了三十军棍,赶出了皮岛。”
打狗欺主,这毛文龙确实过分,周廷儒咬牙切齿的问道:“这老贼说了什么话语?从实说来!”
周八田装作害怕的样子,回道:“都是辱骂老爷的话语,小人不敢说。”
周廷儒又是一拍桌子,一字一顿的说道:“说来!”
周八田便开口道:“回老爷,老贼他说:‘这周廷儒不过是黄口小儿,仗着溜须拍马才爬上了相位,却想从老夫嘴里抢食?叫他回去撒泡尿自己照照。’”
周廷儒前面已经信了三分,听到周八田提到皮岛上有建奴,便信了八分。这老贼果然投了建奴,仗着有建奴撑腰,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了。一把把书桌上面的器物推到了地上,走了出来,狠狠的一脚便踢在了周八田身上,牙咬切齿的说道:“老贼,本相和你不共戴天!”
虽然挨了重重的一脚,周八田心里却十分开心,这一关,总算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