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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不出半小时,警方的人便赶到了。
这次事情闹得很大,暴徒射杀观众,死了十几个人,那么多的目击者,林恩无法再置身事外。
例行调查,葛兰也寸步不离林恩的视线。
事件过去了两个小时,他的情绪仍旧不太好。起码在外人看起来,非常不好。
“是我的错。在柏林时,我就应该停止所有的公开活动,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因此而死亡了。”林恩埋头在臂弯里无比歉意地说着。
法国新闻记者将在柏林爱乐厅发生的事情再次挖了出来,用骇人的字眼报道着著名音乐家林恩·杜邦就是个扫把星,‘他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是新闻报道的结束词,媒体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他身上。
年轻警察听见他自责的话,一时却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下去。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警官瞪了对方一眼,渡着步子绕到林恩面前,“杜邦先生非常不好意思,我们也是例行公事,我想询问些事情?”
林恩从臂弯中抬起头,神色依旧阴郁,还是点了点头。
“你问。”
警官拿出了一叠照片,案件发生地,巴黎爱乐厅内死伤无数,但照片中的主要对象显然不是那些受害者,而是某些被一刀毙命的暴徒。
“杜邦先生有什么需要解释的吗?”那警察说话期间,视线扫过酒店门口处放置雨伞的铁桶,眼锋一转,最终落在钢琴旁没有说话的葛兰身上。
整个客厅被警察占据,葛兰便翻身上了窗台,这期间她换下了那件破掉的外套,换上了黑色的夹克衫,利落又干脆。从警察进来开始,她的注意力就没有从林恩的脸上移开过,直到林恩无比内疚的低头,她轻轻撇开脸。
警察审问的意味太过强烈,葛兰不得不扭头来看他,与之对视。
林恩也顺着警察的视线看到了葛兰,抬手,指了指她说:“我的翻译。”
警察面无表情,显然不相信:“是吗?”
“是的。警察先生。”是真是假对林恩来说不太重要,他认定的好像就再也无法辩驳。
警察长张嘴停顿了下,深深看他一眼。转头,另一个年轻警察走了过来,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话,警察长目光在林恩脸上扫过,没有再做停留,转身离开时只交代他:“林恩先生,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但请你相信,我一定会调查出真相,总有一天你会对我说实话。”
很快,一大·波人离开了,房间里顿时陷入了安静。
葛兰坐在窗台上摇晃了几下腿,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笑了一下,她跳下窗台,毫不掩饰脸上的一道血痕,因为跳下来时烈风刮过,微痛,她抬手擦了一下。
林恩全神贯注地盯着她,蹙起眉。葛兰没有说话,他有些失望。
葛兰走到门前,将房门拉开了一条缝,看见伍德先生规矩的立身于门外,没有按门铃的意思。
房门突然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伍德先生没有表现出意外,抬头看了葛兰一眼,便很快低下头。葛兰让开了一条道,对伍德先生说:“伍德先生,我很感激你帮我解决了警察的纷扰和麻烦。”
伍德先生动了动身,抬首看客厅沙发上坐着的林恩。没有得到回应,他回答:“这是我分内的事情。”
葛兰并不好奇伍德先生是何时出现在巴黎的,就如同现在,她一点也不好奇为什么林恩要询问自己是否有话?
她需要重新审视这位看似温和的雇主,他有着她不可想象的强大背景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她在思量,自己是需要知道还是假装没有看见?葛兰有些烦恼地擦拭着脸颊,小伤口最麻烦,痒痒麻麻的。
林恩不在追究其他,招手让伍德进门。
“做你自己的事情吧。”说完。他回身半倚在沙发背椅上,朝葛兰伸出了手:“快到圣诞节了,我能收到你的礼物吗?”
这不像是林恩会做的事情,主动索要礼物,偏偏他把索取的言语也说的如此委婉。葛兰顺着他伸出来的手掌看,白皙修长,指关节微微曲起,掌心里窝着一个旋涡。这个动作由他做出来丝毫看不出违和,自然到好像她就应该双手奉上礼物。如果不给,就是她缺乏礼貌。
葛兰沉默半响,想起来自己何时又是一个守规矩的良人了?
“警察最终确认死亡人数34位。平安夜那天晚上敲响的钟声应该也是哀乐吧?”
林恩因她的话收回了手。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因为个子很高,他微微侧着身子弯下腰来与她面对面,脸上的表情很沉重,“葛兰,我也很难过。”为了让她相信自己的话,他一定要看着她的眼睛。
葛兰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她往后退了一步,离他的范围远了一些。
“嗯。”
“我不希望你像别人那般指责我,虽然真的可能是我的错。”
“……”葛兰抿着唇不说话,伸手抚了抚手臂受伤的地方,脸上写着不耐。
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林恩,又有什么资格同情那些死掉的人?
林恩的视线也落在她手臂上,凝重的表情顿了顿,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招手让伍德先生拿来了医药箱,“你为葛兰小姐上点药,有必要的话,叫上医生。”
手臂上是被子弹擦过的痕迹,剪开衣服碎片,贴身的布料已经粘在血肉里。
站在一旁的林恩倒吸了一口气,安静的站着,看着伍德先生将碎片从血肉里用镊子夹了出来。
葛兰将脑袋扭到另一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再回头的时候,林恩已经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很久没有动静。
感觉到手臂上麻麻的触感,她才回神抬手躲开了伍德先生要为她包扎的纱布,“不用包了,就让伤口接触空气吧。”
“少爷很担心您。”语气恭敬。伍德先生没收手,僵持在原地。
林恩有时候也这样,明明·心硬得像石头,却非要在口中说着关切的话。她低头看了看伤口,不甚在意地拉下衣服袖子。
伍德先生没有再勉强她,起身将医药箱收起来,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在伦敦的时候他也总这样,安安静静的做着辅助工作,除非必要时甚少出现在人前,像个听话的机器人。
葛兰想起许多年前,她们接到任务前往地球最北边的撒哈拉沙漠截获一起走私案件,在途中她们遭遇了伏击,接连遇上了黑沙漠的袭击,她同大部队走散,被掩埋在两米下的沙堆里,存着一口气从死亡堆里爬了出来,她的战友早已没有人迹,尽管很早就知道会变成这样,但她依然愤怒,因为莫雷长官把她扔下了,扔在了黑沙漠里任她生死。逃出来那天,她以为自己又是一个人孤零零了,但没想到杰克还在。
也是那次,杰克首次同她谈起莫雷长官,“有的人冷漠,但心是热的。有一些人……看起来很好,但心是冷的。长官是前者。后者,我希望你一辈子也别遇上,因为你的心也是热的。”
葛兰问他:“为什么你会觉得我的心还是热的?”
杰克说:“你还会为别人的遗弃而愤怒。”
那么,连心也是冷的人,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的呢?
望了望那堵林恩紧闭起来的房门,再望了望伍德先生的背影。葛兰起身在窗户上点燃了一只白色的蜡烛,任风吹动着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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启程回伦敦时,巴黎警方也前来送行,当然不止送行这么简单。
“没关系,你在这里等我。”林恩瞥了休息室角落里的警察,转身之前交代葛兰。
葛兰站在原地没动,距离不到十米,这是在她的可控范围内,也就没有跟上前。
不同于在柏林那次,警察长面上情绪控制的很好,两人说了什么,很快便行了军礼转身走掉了。
警察一走,其他人也凑了上去,担忧地询问情况。
林恩让大家安心,“其余的事情警察会解决,我对你们现在唯一的要求是,忘记这件事。”
上次在柏林,撒旦亲自出面,并没有参与扫射计划,乐团的众人没有零距离到死亡。这一次,大家都受到了惊吓,有几个人还受了伤。
亲眼目睹过葛兰在现场与恐怖分子对峙,现场尸横遍野……
这让平日里生活在温室里的花朵们一时还难以接受,就连看葛兰的眼神都变得很微妙,与来之前不同,一部分人对她敬而远之了。
学校派人来迎接,演出到巴黎站必须结束了,谁都不想再发生这种事。一行人站在机场大厅同林恩道别,匆匆告辞,并发毒誓近期不再有外出活动。
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约翰和乔安迟迟不肯走。
“放心吧,乐团不会解散,你依然会是学校的乐团。”林恩宽慰他们。在乐团人面前,他始终是那个高高在上,温软如昔的杜邦老师。
乔安踧踖在原地,小声道:“是不是以后我……我们就很难再见到您了?”
约翰站在她身旁,小幅度的偏着脑袋。转而看向葛兰,“其实我留下来是想问林恩先生,能否留一个葛兰小姐的联系方式给我?”
林恩看了看乔安,视线落定在约翰身上,见他冲葛兰眨了眨眼睛,微眯着眼睛回答乔安:“恐怕以后很难见到了。但你们如果有任何音乐上的问题也可以联系我。”
乔安突然听到他在回应自己很意外,旋即便笑开了花,用力的点头:“好的。那以后还需要麻烦林恩先生多多关照。”
林恩淡笑。见约翰同葛兰还僵持在原地,他摊手,心情不错的往前走了几步,过一会又停下来看几人,问葛兰:“你要留一个联系方式?”她在等他提出拒绝,居然还是将麻烦抛回给了自己。
葛兰视线从约翰脸上扫过,停留了一瞬,“我没有联系方式。”掉头,错身跟上林恩的脚步。
“回去吗?”
林恩点头,越过她的头顶看见约翰灰败的脸,无声的勾着唇角笑了笑,“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