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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一辆车子缓缓停在至尊五星酒店门口,泊车童立刻前去开门。
蔓生从车内下来,微笑颌首将车子转交给对方。
大厅经理已经等候多时,立刻出来相迎,“蔓生小姐!您来了!”
对于林蔓生,至尊酒店内部的管理层人士都已经不会陌生。今昔不同往日,此番是陪同大少奶奶一起前来置办老太爷寿诞事宜。显然她已经被认定是尉家之人,而且是举足轻重。
“罗经理,我的朋友她在哪里?”蔓生却是询问。
“蔓生小姐,您的朋友不久前就到了酒店,现在正安排在餐厅里……”罗经理立刻带领前往酒店餐厅。
西餐厅是法式风格装修,踏入餐厅放眼望去,满目都是精致考究。
“邵小姐在那里!”罗经理抬手一比,蔓生望了过去。
那一张独自一人的餐桌前,正是邵璇坐在其中。
“罗经理,不用招待,我自己过去。”蔓生吩咐一声,罗经理便止步不再跟随。
蔓生慢慢走近,等到距离一近,就看见邵璇捧着一杯冰淇淋在吃。她的手边,还有另外几个空杯。
“吃这么多冰淇淋,小心胃疼!”蔓生一边上前入座,一边轻声叮咛。
邵璇正吃的欢乐,抬头看见林蔓生到来,立刻笑道,“这里的冰淇淋好好吃!蔓生,你要不要也点一份?”
自从身体畏寒后,蔓生在饮食方面就格外注意,她摇了摇头道,“吃完这份你不许再吃了,虽然还是夏天,但这么吃下去,胃也受不了。”
“我才不是贪吃!”邵璇抬眸道,“蔓生,你不觉得这些玻璃杯很漂亮吗?”
邵璇饶有兴致说着,她的手一一指过那几个被放成一排的空杯。
阳光透亮,外加几许餐厅特意打下的淡紫色灯光,真是将玻璃杯照耀的格外漂亮,蔓生再定睛一看,发现每个杯子的花纹都不同,质地这样光泽柔和,一定是细心择选过,欣赏了一会儿后道,“这里是海城唯一一家奢华五星。”
虽说如此,可连细节之处都能做到这样极致,实在会让人惊叹,邵璇第一次来,当然连连赞叹,“不单是这个玻璃杯,你瞧这家餐厅,细节处理上都运用了法式廊柱,雕花和线条的制作工艺特别精细……”
“法式风格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自然中崇尚冲突之美,这里的装修格局简直完美应用!”邵璇的称赞不绝于耳,蔓生听着她夸奖,扬起了一抹笑,“这下子不抱怨了?昨天也不知道是谁说,不想出门的?”
周末连着两日加班,结果公司派来的整个团队都倒下了,今天是周一反倒放假。蔓生昨夜便告知邵璇,今日会来至尊五星,邀她一起前来。起先邵璇还不肯答应,左推右推抱怨不愿意早起,因为她生性懒散。
蔓生也不勉强她,只是劝说一句:这家可是奢华五星,装修格局难道不想参观?
结果今日,邵璇本是百般不情愿下到来,此刻却一反先前的抱怨讨好笑道,“我只是贪睡!这么棒的酒店,我一定要来!”
其实蔓生也是见她这几日心情不佳,所以想让她高兴,知道她一向喜欢研究设计风格,才会邀她前来,“那你是想留在这里继续欣赏玻璃杯,还是陪我去参观客房?”
汤匙勺了最后一口冰淇淋,邵璇立刻起身,“走!”
……
客房部是整座酒店的重中之重,邵璇一连参观了三间客房后,已经忍不住躺倒在其中一张沙发椅里。
邵璇扫视周遭,又是不时抬头眺望落地窗外的美景,“九十大寿直接把整座五星奢华酒店都清场,直接招待宾客入住,真是够气派够阔绰!”
邵璇已经听说,所以此次的排场一定非比寻常,尉家如此家大业大,比起温老太太八十寿宴,那是绝对要更胜一筹。
“不过……”邵璇也是担忧,“你那位大嫂好像把客房部都交给你了,蔓生,你要是出错的话,岂不是会闹笑话?”
“你也发现了?”蔓生心中早就知晓,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周末从鹏城归来后,王子衿就酒店寿宴事宜问题再次同她商量一番。之后又报告了老太爷,宾客名单已经拟定,部分请帖确认后直接派出。同一时刻客房部的一切都交给了蔓生,王子衿直接脱手干净,没有提醒她一句应该注意的事项。
王子衿只是朝老太爷说:爷爷,蔓生一定会安排好的,您就放心吧。
邵璇彻底明白了,“你这不是寿宴!是鸿门宴!不,比鸿门宴还要提心吊胆!是三堂会审!”
蔓生笑了笑,凝眸注视着这间客房,心里有了打算,“看来只能事先做好所有准备了。”
“蔓生,这次尉家老太爷摆大寿,书翰会来吗?”邵璇关心的是这件事,“毕竟,你现在都是半个尉家人了,那林家和尉家也是半个亲家吧?”
“今天已经派人去送请帖了。”蔓生回道。
“什么?”邵璇诧异,“派人亲自送去的?”
蔓生点头道,“不只是锦悦,这一次你还会看见很多老朋友。比如曾氏,又比如温氏……”
“若水也会来?她会杀了我的!”邵璇一下哭喊,曾若水这几天将她打入冷宫,已经无视她的存在。不过紧接着听完她的话语后,邵璇又是瞠目喊道,“不是吧,温尚霖也会来?”
蔓生走到落地窗前道,“温氏现在还由保利注资。”
时钟已指向十一时。
宜城上午十一点——
几乎是同一时刻,林氏锦悦、曾氏合生以及温氏嘉瑞全都收到来自海城保利派人亲自送达的喜宴邀请函。
——那是尉家老太爷九十大寿,邀请宾客前往!
……
宜城这边锦悦收到了邀请函后,林逸凡一半震惊一半欣然。尉家老太爷过寿,这不是小场面。能够受邀前往,那必定是有家世有背景才会获邀。此番锦悦能够受邀,也定是因为锦悦和保利之间现在也算是合作方。
就这件事情,林逸凡吩咐秘书将林书翰请到总经办。
待林书翰到来后,林逸凡直接道明,“刚才我收到了尉家派来的邀请函,是尉老太爷九十大寿。”
“所以,你打算带谁一起去?”林书翰直接询问。
实则林逸凡心中已经有底,“爸爸最近身体一直都不好,妈妈需要人照顾也不能去了。本来我是该让你一起去,但是你最近手上两个项目,实在是怕你走不了。这样吧,我就带忆珊去。”
对于他的决定,林书翰并不感到意外,这几乎是在快刀斩乱麻,尉氏邀请函刚送到,林逸凡就要下定夺,都来不及告知父亲一声,还不是怕事后有变。林书翰沉静以对,他开口道,“带忆珊姐去,这当然很好。”
林逸凡见他没有异议,便扬起唇微笑,“你同意就好。”
“只不过,这样一来家里岂不是没有人了?”紧接着,林书翰却又道。
林逸凡愕然凝眉,他和林忆珊前往海城,自然留下来的人是林书翰,他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就在困惑之际,却见林书翰从西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一封邀请函。
正红色的喜宴请帖,印花题字,全都和林逸凡手中那一封一模一样。
林书翰将邀请函举起,那一个金墨所书的“尉”字一下映入林逸凡眼中,来不及反应,听见他道,“尉家特意派了请帖给我,这下子我好像不去也不行了,逸凡哥,你说是吧?”
尉家派贴给锦悦,但是又单独派贴给林书翰?
这样的用意,林逸凡又怎会不了解!
一定是林蔓生,是他的大姐特意安排!
即便林逸凡不愿意,却也没有办法再将他留在宜城,“既然这样,那你一定要出席!”
林书翰微笑点了点头,将邀请函收起后离开办公室。
这次派邀请函的人是任翔,林书翰认得这人,他和余安安是一对。就在方才接过邀请函后,林书翰问起任翔,宜城还有哪几家会收到请帖。
任翔道出几位宾客,林书翰惊愕,竟然都是百年难得出山的大佬,其中有一位正是韩老!
但是更有两家公司,其中一家是曾氏合生,另外一家是温氏嘉瑞。
这让林书翰有些担忧,只怕会生变。
……
午后时间,蔓生开车赶回保利。
车子进入地下停车库,蔓生不急不忙,拿起手机拨下曾若水的号码。凑巧的是,那头立刻接听,“你怎么接的这么快?”
“我正好要打给你!”曾若水回道,“尉老太爷过大寿?”
“看来你大哥已经告诉你了。”蔓生笑着道,邀请函毕竟是派送至曾氏曾楼南的手中,曾若水会收到消息,那一定是曾楼南告知。
曾若水凝声道,“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突然就要办寿宴,这次排场不小。”
“那你会不会来?”蔓生拨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就是询问此事。
曾若水笑问,“我为什么要来?”
“一是为我助威加油,小璇说这次是鸿门宴外加三堂会审。”
“她这次倒真是没说错。”虽然用词夸张,但曾若水也十分认同,“二呢?”
“二是你来批评教育,现在小璇怕你怕的不得了。”蔓生想起方才邵璇得知曾若水可能会到来,就感到愉快,“她说你会杀了她。”
“你告诉她,让她把脖子洗洗干净,我会准备好杀猪刀。”曾若水最后回了一句,表明了态度。
结束通话,蔓生下车进入电梯。本想要去总经办,但是这个时间,他应该还没有归来。于是暂时作罢,直接往王燕回的办公室走去。
开发部的报告文案由程牧磊负责,现在已经完美呈上,蔓生也是该去交接。只是不想,今日王燕回的办公室内并不是只有他在内,王镜楼竟也在。
不过,蔓生并不感到惊奇,“王督导,只是休息了一个周末,这么快就结束休假了?”
王镜楼的工作模式,蔓生已经清楚。一直远派国外,期间会不时回国。回国的任务便是汇报海外公司运作,再来也是放假静休。毕竟王镜楼在国外期间,是一个周末无休的工作狂人。
“林副总是想我多休息几天?”王镜楼回道,“还是不想见到我?”
蔓生上前入座,“这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不想见到你?毕竟,我们无仇无怨的,王首席,你说是不是?”
王燕回端坐在大班椅后方,听着两人的谈话,倒是不打算加入其中,“如果是个人恩怨,那我不参与,还可以给你们十分钟时间沟通。”
蔓生揣度着王镜楼会说什么,她先行开口道,“我想如果真有恩怨,也只是你回来那天,我们不小心因为意见不合起了一些分歧。但是放心,我不会勉强任何一个人,一定要认可我所说的。”
“但是,也请不要试图说服我。”蔓生微笑道,“毕竟,谁都有自己的坚持。你是,我也是。”
她竟然先发制人!
王燕回抽了支烟微笑。
王镜楼有一丝惊奇,而后回过神道,“我没想过要说服谁,只是,你也应该看见了,有人绝情起来六亲不认麻木不仁,他从来都不是你想象中的善类。”
“我想请问,明知道给不了对方想要的,还要继续关心,给对方希望,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善?”蔓生微笑,回望着他道,“我可不认为。”
“相反,我倒是觉得霍小姐对人很友善。”蔓生直接迎向他道,“毕竟,她对着某个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六亲不认麻木不仁。”
此话一出,王镜楼懵了。
王燕回吞吐着烟雾开口笑道,“镜楼,你甘拜下风吧。”
王镜楼鲜少会被一个女人驳到无法出声,这一次不得不承认,真是甘拜下风!
……
蔓生只是微笑着,对上王镜楼,一出声却是朝王燕回道,“又不是下棋对弈,两军作战,只是闲聊而已,有什么拜不拜的。”
“王督导,我们还可以再聊聊。”蔓生又是笑说,“其实我这个人,有时候也挺八卦的。”
这哪里是八卦?
简直活脱脱一个腹黑女!
“我倒是发现自己的眼力不大好,不识庐山真面目。”王镜楼默了下,这才说道。
“哪有什么真面目?难道霍小姐对着某些人的时候还有真面目?”蔓生微笑应道,反问一声。
左一句“霍小姐”右一句“霍小姐”倒是让王镜楼不愿再和她周旋,扯了个笑道,“这么闲情逸致聊天,不如想一想寿宴那天的宾客安排。我倒是听说,邀请函已经派去宜城,温氏嘉瑞也有受邀。”
“他会不会出席,我不知道,不过他也是这次寿宴的邀请宾客之一。”蔓生应道,“你如果问我,他会不会来,据我了解,他一定会到。”
她的肯定回答,让王镜楼愕然。按照现今情况,她和那位温家大少有过一段婚姻,又逢老太爷过寿,一定不会希望碰面才对。现在她又如此夺定,这实在不应该。
“这好像不奇怪吧。”蔓生见他微怔,轻声回道,“毕竟我是他的前妻,有些了解这很正常。”
王镜楼真是没有话语可以再继续相说,起身便要离开。只在临走之时,他丢下一句话,“之前是我太冲动,抱歉。”
蔓生收回视线,瞧向王燕回道,“燕回大哥,是你教育了他,让他来向我道歉?”
今日前来会见王燕回,这是一早就约好的事情,而王镜楼在此处,也是王燕回事先相邀。这么一想后,就觉得事情全都串联。
“如果不是他知道自己行为莽撞,就算是我强押着他,他也不会开口。”王燕回微笑说。
“都说知子莫若父,现在知弟莫若兄了。”蔓生回以微笑,“谢了,其实我没有放在心上。”
“你倒是让我很吃惊,好像每隔一段日子见你,你都会让我耳目一新。”王燕回这句话倒别无他意,实在是肺腑之言。
蔓生望向他,“以前我总觉得有时候对着别人的时候,不想说不该说不好说的时候就统统不说,现在才发现,不如主动出击,说到别人无话可说,这样才能消停,这招好像有些用?”
“至少刚才有用。”闲谈一般,王燕回和她聊着,只是话题一兜转,他又是询问,“周末的时候,听说你陪他去了鹏城,你心里边难道就一点感想也没有?”
蔓生问道,“比如?”
“比如,一段感情的保存时间。”王燕回忽而问道,“你怎么就能肯定,一个人爱一个人就会一直爱到老?”
蔓生有片刻的沉默,这才出声道,“我不能肯定,也不想去想太多。如果这个人还会爱上别人,要是我的话,我只能选择退出。”
“难道你会甘心?”王燕回又是问。
“当然不甘心。”蔓生肯定道,却是轻松玩笑一句,“退出之前,我会尽力争取,比如说钱。其实宝石钻石,车子房子,都没有钱来得实在。”
“一直觉得你傻,听你这么说,倒是聪明了一回,给自己想好了后路。”王燕回眉宇飞扬,下一秒却定睛于她,一双眼睛深邃幽然,“蔓生,其实你也会怕吧,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心意其实没有永恒。”
蔓生心中寂静一片,对上王燕回的双眸,听见他说,“毕竟,人不到死,不会知道结果。谁能保证,你不会是第二个霍云舒。”
蔓生的确无法保证。
因为正如王燕回所说,一人一生,万事太多意料之外,她不想去轻易评定感情,也不想去盲目自信认定。
但她唯一能够的就是做一个决定,一如此刻她道,“那就赌一回吧。”
“不会太草率?”王燕回笑问,“有些事情能拿来当赌注,有些却不能。”
“都说女人找伴侣,就像是第二次投胎,是用一生来当赌注。”蔓生洒脱回声,但音色却格外镇定,“没有什么不能,就看你想不想。现在,我就是这么想的!”
又是一句玩笑话语,却这样认真,王燕回手中的烟,烟灰悄然落尽。
……
“方秘书,他回来了吗?”夜幕即将降临,蔓生前来总经办询问。
方以真回道,“尉总就在办公室,您直接进去吧。”
蔓生点了点头,便朝那道紧闭的办公室而去。她敲了敲门直接进入,但是视线一望过去,发现他正坐在大班椅上,双眼闭起,仿佛正在休息。
待她走近,瞧见他英俊的容颜,在没有开灯的昏暗里醒目着。呼吸均匀,起伏平缓,他不是在休息,而是累的睡着了。
这几日一直忙碌,时常都见不到他的人,会累着也是正常。
蔓生也不忍心唤醒他,只是这么在他身旁静静看着他。今日午后,她格外想要见到他,也不知是什么缘故。现在他就在眼前,才发现有些踏实,那份想念也就尘埃落定,不再七上八下乱作一团。
耳畔那么多人的话语闪过,全都不过是耳旁风,可是邵璇那日痛苦哽咽的呢喃询问,却清楚回响:蔓生,为什么男人是这样的……爱你的时候,把你哄的天花乱坠,哪怕你要天上的星星,都要摘下来给你……不爱你的时候,誓言诺言算什么,笑话一样,真是太好笑了……
蔓生的手不自觉抬起,轻轻碰触他。顺着他的轮廓,往下游移。就像是初次醒来的那个早晨,提出要包养他的那个早晨,他的睫毛也是这样黑而密集,让她的指尖忍不住扫过。
他的睫毛一颤,双眸已经缓缓睁开,瞧见她在面前,他握住她顽皮的手,“这一回是你来招惹我的。”
爱一个人,有没有永恒?
蔓生不知道,也不想去清算,更不想问一个结果。
“宾客的名单已经拟好了,不过我还要再斟酌。寿宴那天的礼服,我想过了,就穿旗袍。”蔓生轻声说。
尉容,带我去买吧。
买一件旗袍裙子给我。
“我买给你。”她不曾开口,他便已回答。
……
就在蔓生一边忙碌于工作一边置办酒店客房的时候,王子衿又给她出了一个难题。
昨日王子衿当着老太爷的面核对了所有宾客名单,长串的名单念了半晌,蔓生一边听着一边感叹这次的排场果真是不同凡响。但是紧接着,王子衿又道:老太爷,母亲那边还没有派人去请,我看她还是要到场的。
大夫人是尉家除了老太爷之外,最举足轻重的一位了,这样的场合,她不到场实在是说不过去。只是如今她因病住院一直都没有出院,所以寻了理由告知宾客也未尝不可。
老太爷回道:不管到不到场,总要告诉她。
王子衿立刻应声:是,爷爷,本来是我该去请。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怕是母亲也不想见到我,不如就让蔓生去吧。
当时蔓生根本来不及拒绝,因为也不好拒绝。谁想老太爷竟真的应允,将此事交给了她。
于是便成了棘手的麻烦事,蔓生又不得不前往。
这几日许是瞧见大夫人身体有所好转,所以尉孝礼又前往襄城,并不在医院。只是如此一来,蔓生必须独自面对大夫人。
来到医院上楼,走往回廊尽头,转眼间就来到大夫人所住的病房。
蔓生敲门,“咚咚!”
抬眸笔直迎上,那道门随后被缓缓开启,前来开门的人是萍婶。
萍婶瞧见来人自己也是一愣,而后带着狐疑谨慎的眸光望向她道,“林小姐,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来看望大夫人。”蔓生回道。
“抱歉,大夫人身体抱恙,恕不见客。”萍婶直接拒绝。
料到会是这样,蔓生并不意外,“我是听从老太爷的吩咐,来看望大夫人,有一件事情必须要亲口告诉她。”
许是提起老太爷,萍婶的态度软化了,“你等一下。”
萍婶又将门先掩上,再过了一会儿,她折返开门道,“请进。”
大夫人所住的病房是单人高级病房,十分清幽安静也十分宽敞,蔓生走过外边的厅。但是刚走到门口,可萍婶却提醒她,“林小姐,请停步。”
止步于门口处,并不让蔓生再进入。但是珠帘后方,虽不见身影,可大夫人的声音已经传来,“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能见客。林小姐,老太爷有什么事要你转告我。”
蔓生也不打扰她,于是就站在门口道,“大夫人,老太爷的九十寿诞就快要到了,宾客们的请帖都已经派发。老太爷让我告诉您,如果您身体康健,那就请一起出席。如果身体还是不适,那就静心疗养。”
里面的房间,却久久没有声音,蔓生知道大夫人一定有听见。
过了半晌,大夫人的声音才响起传来,“有他们一家子三口人在,老太爷还请我去做什么。”
“老太爷心里是有您的,所以才会让我来请您。”蔓生轻声说。
大夫人沉静悲愤的声音再次回道,“你不用在这里假慈悲,到了今天你还留在尉家不肯走,不也是贪图尉家的家世。”
蔓生当然知道对于小宝的身世,大夫人依旧不曾接受,她也不愿再留下去,“大夫人,老太爷的意思我已经带到,请您好好休息。”
“呵……”就在蔓生要离开病房的时候,大夫人的笑声随着她的步伐一并响起,隐约之间依稀听见大夫人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只是可惜听不清,也无法分辨到底是哪几个字,唯有她喃喃自语一句,“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
……
海城一家老裁缝的旗袍馆,老师傅正在为她量身裁衣。
蔓生站在镜子前方,尉容坐在椅子里,一杯茶慢慢悠悠品着。
老师傅道,“小姐,您把手抬一抬……”
蔓生便听从着抬起手,结果等到逐一量身完,简直费了好一番功夫。她赶紧找了张椅子坐下,一会儿还要选料子,“定制旗袍原来过程这么繁琐?”
“这可是你自己选的。”尉容笑道,“现在又要打退堂鼓?”
其实这也不是蔓生自己选的。
就在前几日蔓生和Kent医生远程通话的时候,为老太爷寿宴一事就请了几天假,毕竟寿宴前后几天都太忙碌。Kent医生倒是一口应允,没有多询问。反而是那位水兵月小姐突然冒出来,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她的声音不似往日清晰飒爽,朦朦胧胧呢喃中略带苦涩的说:宴会就一定要穿旗袍……镂金错采的旗袍……
Kent医生立刻道歉:抱歉,林小姐,她喝醉了。
于是结束了通话,蔓生当然也没有在意,只是旗袍两个字却真的入了心。都说锦衣旗袍诗曼玉花样时,自然旗袍是大家族必备的最佳礼服。立刻的做了决定,再回神已经到了这里。
“小姐,您来挑一匹吧……”老师傅又是喊。
蔓生便起身去挑选,她裹着尚未成型的锦缎在身上比划,忽而想起从前,“小时候我父亲工作很忙,母亲她总是对我说,父亲是因为要给我买世界上最美最好的裙子,所以才每天辛苦的赚钱。”
尉容微笑坐在原处,望着她却仿佛陷入回忆中,记忆里也好似有这么一幕,他低声呓语道,“我父亲他对我母亲说,要给她买世界上最美最好的裙子。他说,我母亲像江南女子,吴侬软语。”
他的母亲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蔓生初初听闻,只觉得美如画,脑海中描绘他们的相识,一定像是世外桃源不染世俗。
“后来他有买吗?”这还是他第一次谈起父母,蔓生整个人一定,不禁问道。
尉容笑道,“那你父亲他后来有买给你么?”
“没有。”蔓生回答说,“不过妈妈她给我买了很多裙子。”
尉容亦是道,“他也没有。”
“为什么?”几乎是本能的,蔓生急忙追问。
尉容缓缓一笑,像是说着书中人的故事,仿佛和他没有关系,“因为他们后来再也没有见过。”
再也没有相见?
蔓生知道尉家有大夫人存在,可又怎会知道他的父亲和母亲自分别后再不得见,“尉容……”
“没什么好惋惜的。”尉容淡泊道,“应该而已。”
他平静漠然的话语,隐去悲欢离合,没有一丝起伏,却让蔓生的心狠狠一拧。
一句应该而已,道尽一世情。
其实永恒与否不过尔尔,归根究底不过是四个字总结——有缘无份。
爱一个人,竟是这样一件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