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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的纽约,天空很蓝,白云像洁白的棉花一般在天上轻柔的飘着,我趴在一棵梧桐树上睡觉,听着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懒懒得睁开眼睛,就看到容岩翩然而至,阳光洒落在他身上,他的容颜清俊得出尘……”白有凤回忆起往事,高傲的脸上浮现一抹小女儿娇态,那年他徐徐走来,轻轻吟:“梧桐百鸟不敢栖,止避凤凰也。”
她的名字中带着一个凤,当时羞红了脸,他伸手递向她,要接她下去。她却早已经忘记了自己怎么爬上去的,看着离自己有两人高的地面,她很害怕,不敢往下爬。
他在树下,语调柔柔的说:“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起初,她不敢,可是看到他坚定的神色,她想,他一定不会让自己摔在地上的。于是眼一闭,心一横,她纵身跳下去。不偏不倚地落进他怀里,那一刻,两颗心都撞得生疼,却又有一种类似于爱情的东西在悄然滋生。
她16岁就嫁给了他,在他的呵护下,度过了九年无忧无虑的日子,18岁那年,她生下了容君烈,日子过得富足而美满。
她想她的后半生,也该是这样富足美满的过下去,可是他来了Y市,从此与她生离死别。她整整病了一年,恨不得就这样随他而去,却在机缘巧合中,得知容岩死亡的真相。
她逼自己成长起来,从一个娇懒天真的小女人变成一个冷漠的复仇者。她不仅鞭策自己,更将这段深仇大恨交托到年仅七岁的小容君烈身上。她要他记得,他的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她要他强大起来,为容岩报仇。
叶琳不耐烦了,如果她叫她来是为了听她说这些陈年往事,她根本就不想听。或许是白有凤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她清了清嗓子,目光渐渐从迷惘中清醒过来,“叶琳,君烈的爸爸是死在景柏然手里的。”
叶琳倏然瞪大双眸,愣愣地盯着白有凤,似乎在分辩她话里的真假。
“所以,我怎么可能会让叶初夏当我的儿媳。”白有凤点到即止,她相信以叶琳的聪慧,接下来知道该怎么做。
白有凤离去后,叶琳坐在窗前凝眉沉思,她知道白有凤的意思,她不愿意跟容君烈正面冲撞,于是找人来当枪头使。若是她能成功逼走了小叶子,容君烈自然就会成为她的男人,可万一自己离间不了他们,白有凤也没有损失,不过是丢了一颗弃子而已。
这么大的诱饵,她承认自己很心动。如今她的目的,能不能得到他已经不重要了,只要能够拆散他们,她就达到了目的。她唇边掠上一抹唯恐天下不乱的微笑,小叶子,若是你知道自己是容君烈仇人的女儿,你又会是怎样的绝望?
想着,她悠悠然站起来,随手甩了一张百元大钞,也不让找钱了,径直走了。
东边日出西边雨。
此刻医院外面,头上明明还是火辣辣的阳光,却陡然下起倾盆大雨来,速度之迅速,让人措手不及。
就像叶初夏刚才说的话,仿佛是平地炸起一声惊雷,容君烈脑袋嗡嗡作响,神色复杂难辩地盯着她,直让叶初夏后背汗毛根根倒立。
这件事,她迟早也瞒不住他,倒不如索性一口气说出来,见容君烈半天没回话,她双手用力绞着被子,勒得指节都开始发白了,迟疑了一会儿,她抬起头,对上容君烈的目光,轻声说:
“这个孩子不能要!”
“这个孩子不能要!”
两人却是异口同声,听到对方说出口,他们俱是一愣,然后眼里的疼痛汹涌而出,明明是心有灵犀,为何却这么令人痛苦?叶初夏知道,许多事情都瞒不住。
既然已经开了一个头,后面的话就好说了,她吸了吸鼻子,努力平息心里涌上的酸楚,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眸静静地凝视他,问:“君烈,你也知道了吗?”
其实那天白有凤怒气冲冲地跑来病房,她失控之下想说的就是这个吧。那时容君烈眼里的慌张比现在更浓烈,他一定是怕她知道了大受打击,所以才挡住了白有凤的话。
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容君烈痛苦地看着她,原来她也知道了,他颤着手想要去抚摸她的肚子,这里正孕育着他们的小宝贝,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生命的神奇,可是为了那个原因,他们不能要。
他们已经有了小鱼儿了,无法再冒险去要另一个孩子。若是他不健康,他们怎么对得起他?
“小九,原来命运真的这么神奇,我十岁的时候,我们第一次相遇,二十年后,我们再次遇见,我无法不受你的吸引,深深喜欢上了你,这世上,女人千千万万,我第一眼所认定的,便只有你。等了你二十年,我终于将你拥进怀里,却没想到,我们的缘分真的不浅,你是我的表妹啊!”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无奈的事情么?
叶初夏眼底的泪已经汹涌澎湃,她死死忍住,忍得眼眶一阵酸痛,他果然知道了。他们在这件事上受的煎熬到底有多深,命运哪里是神奇,分明就是对他们太残酷。
“可是即使你是我的表妹又如何,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不是你的身份,更不是你的血缘,小九,这个孩子真的不能要,我们之间的相爱太残酷,不该让它来承担我们任性的后果。”他说到最后,已经哽咽住,现实有多残酷,他的心就有多绝望。
叶初夏眼泪一颗颗往下滚落,她懂他的意思。每当她看到小鱼儿的发色时,一颗心都揪痛着。她怎么能在知情的情况下,再生一个孩子来赌那万分之一的报应?
“嗯,我知道。”没有比这更无奈的事,这些天,她隐约知道自己怀孕了,她想了许多,想过不顾一切要把孩子生下来,这个孩子才是她与容君烈的爱情结晶,可是一想到他们之间的血亲关系,她的心就备感疼痛,她怎么能任性的生下他,若是他不健康,往后的岁月里,她看着他,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轻飘飘的一句“我知道”,让容君烈这样钢强的人物也红了眼眶。得知她怀孕,他有惊有喜,还有更多的是悲伤与无奈。
他起身坐在床边,将无助落泪的她拥进怀里。要割舍这个孩子,他比想象中的更艰难。那日,他在书房里工作,吴嫂敲门进来,怯懦的将捡来的验孕棒放在他的办公桌上。
他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可是目光触及上面的三个字时,浑身皆是一颤。想起叶初夏这几日总是呕吐,他要请医生来给她检查,她不肯,只说天气太炎热,她肠胃不适而已。
看到这东西,他才忽然明白,那不是肠胃不适,而是她有可能怀孕了。事实没证实之前,他声色不露,只是每当她吐得厉害时,他都会出现在她身边,给她递纸巾送水。
他曾想过要留下这个孩子,可是一想到他们是血缘近亲,他就胆怯了。血缘近亲所生的孩子虽不是百分之百是痴呆弱智,但是他无法去赌那百分之一,他们相爱就好,至于孩子,有小鱼儿就足够了。
“对不起,我该注意的。”他都难以割舍,更何况是她。
叶初夏摇头,他们之间早已经不是该不该注意的问题。心底一片荒凉,爱情为什么会这么累?当初执着的跟他去登记结婚的勇气哪里去了,为什么这一刻,她想到了放弃?
枕在他怀里,他身上有淡淡的药味。他的怀抱一直都能给她安心的力量,此刻也尽然。她的眼泪落得急,很快将他的衣襟打湿了大半,她咬着唇,闷声的哭,悲到极致。
颈边温暖的热流化成一股股浓烈的硫酸液,浸在他肌肤上,灼得他整个人都疼得弓起了背,多么无奈又多么令人绝望的决定啊,为什么他们明明相爱,却总是备受折磨。
她声声的痛呼,眼泪渐渐干涸,心已经痛得麻木。良久,她抬起头,仰望着他,目光楚楚,“君烈,去安排手术吧。”
那两颗在眼眶里旋转着的泪珠滚落下来,容君烈痛苦的低吟了一声,别过头去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他站起身来,背过去,拿手偷偷的抹眼泪,“好。”
叶初夏要拿掉孩子的事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容君烈安排了最好的妇产科医生给她做刮宫手术,手术时间就定在下午,医生给她开了些单子,让她先做一个简单的身体检查,要看看胎儿在什么位置。
叶初夏沉默的拿着单子去了各个部门检测,抽血,查B超,憋尿憋得她脸色发青,然后终于能够躺在B超室的铁床上,她感觉到医生拿着检测仪在她肚子上滑来滑去,从来没有的冰冷感攫住了她,就像正被人开膛剖肚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