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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道姓名算是认识了之后,三人举一盏油灯,按春娘意思躲进密道去,盘膝坐在了一堆。
春娘道:“四公子,委屈了,此谷所在之地非比寻常,我们还是在密道交谈比较安全。”
田辟疆点头:“无妨。”
两人四目交汇,眸子里似有不尽的疑问,实际上也的确都疑惑重重。
为免尴尬,田辟疆一偏眸子,这时他才发现,春娘手中不知什么时候捧了一个木匣子,此刻放在了身边,方才他并不曾见到的,转念一想,许是之前由小荆吒提着,被春娘挡了视线这才没察觉。
小荆吒不知春娘和田辟疆曾在林间小道因喜帕之劫结缘,胸中没这两人那么多弯弯道道,当即就忙不迭地表现起来。
他自作主张一掀手揭开春娘身边木匣子,夸张地“哇”一声道:“看呀,四公子,这是我跟春娘为你准备的。”
春娘道:“混账!你该叫四大哥!”
小荆吒“哦”一声,吐吐舌头羞涩一笑:“哈,好的,四大哥,看!香不香!”
田辟疆点头:“香!”
春娘道:“人盐谷虽备有一些果品,腹中饥饿之人,还是要吃点主食的,我和小荆吒这才准备了一点吃食,四公子你边吃边说吧。”
田辟疆道一声“好”,毫不客气地捧出木匣子里的饭菜,居然有小三样,加上密道本就挪来有酒水,真是应有尽有了。
为忌口,他本一直在戒酒,今时在人盐地冥被重伤,生机流失,他也暂放开了戒律,大吃大喝不管了……
当下,他爽朗地道:“我们何不一同饮几杯,气氛也好些。”
春娘刚要摆手,小荆吒连道:“好啊好啊!”把她的话堵在了嘴里。
春娘只得“无奈”点了点头,一会儿,小荆吒就自外面多取来两个酒盏。
大家坐着说了一会,饮了一会。
春娘发觉这田辟疆说话滴水不漏,对她戒备甚深,她因想多了解一点眼前这会“御鬼奇技”的人底细,不免想醉他,叫他好说实话,就一挥手打断正缠着田辟疆问东问西的小荆吒。
春娘道:“实不相瞒,我和小荆吒都是被困在鬼窟的,我知四公子是奇人,他日恐有求公子,我要敬一杯!”拿了一个墨色酒盏,满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面前。
田辟疆点点头,回应:“多谢!‘求’字愧不敢当!你们救过我,有恩在先,这是必领的。”就三口两口吃完了,道,“不敢有慢尊命,饮毕了。”
春娘点指戳了一下小荆吒的额头,道:“你小些,敬四大哥一杯。”
小荆吒兴奋地点头,道:“我小些,我要敬一杯!”拿了一个青色酒盏,也有样学样满斟了一杯,送到田辟疆面前。
田辟疆一笑:“不敢当!”也三口两口吃完了。
春娘又道:“刚才我为我自己求了四公子一次,现下我还要求一次,因为,这是恐他日小荆吒怕也有难,所以还要再代他敬一杯。不知尊意如何?”
田辟疆笑得更盛:“折煞我了,愿领,愿领。”春娘就拿起面前的墨色酒盏,满斟了送上去,田辟疆当然也三口两口吃完了,道,“已尽!”言毕手一翻转,果真一滴不剩。
满满三盏酒下肚,可田辟疆并没有要倾诉的欲望。
春娘急了,眸子一闪,似乎又想到一个名目,作势又欲举起酒盏,却被田辟疆伸手轻轻一压,挡了,道:“春娘,你有心事?”
春娘暗道,总这么喝下去,怕是这四公子腹中也火烧得紧,心下就有些不忍,毕竟是有求于对方。
她于是点头,撤去了拿酒盏的动作,手臂交叉叠在腿上,叹息一口气道:“囚笼中的人,心境岂能不乱,有今日没明日,永不知能不能活过第二天……”语调甚是伤感。
春娘所说也许是实情,不过田辟疆关注点另有所在,他拾箸夹一颗菜放进嘴里咀嚼,边吃边道:“春娘的心情,四口可以理解,不过四口有疑,这人盐地冥,就你们两个生人被羁押么?”
春娘摇头:“不是的,据我所知,人盐地冥还有生人关押,不过,那些人不知是用来干嘛的,好像人还不少呢……”
因为之前甫一进入密道,三人对坐之前,田辟疆第一时间就已经问过春娘关于“人盐”的用途,她没有答案,所以,田辟疆并不就“人盐”问题反复纠缠,而是转而问道:“其他生人在哪出没,你们一点也不知么?”
春娘疑惑地道:“四公子为何那么想知道那些人在哪?难道你一并也要救那些人出去么?”她心中想的是,若救她和小荆吒两个,还有一线生机。若要救一群人,恐怕就是痴人说梦了,毕竟这人盐地冥的半魔可不是吃素的啊。
田辟疆想起之前在河边听到的学穷鬼和智穷鬼的对话,知这人盐地冥今夜将不会安宁,现下又听春娘说还拘了其他生人,可以想象,如此一来,学穷鬼们拿人盐地冥的鬼众来糟践的可能性不大,反而那些生人,极可能将成为祸乱的引子,成为祭奠不时将到来之“大动荡”的无辜牺牲品。
现下他虽不着急回空天水榭去做祭鱼火鼎的“必需之药”,可就算走,也需拿了半魔手咒的解药才算不枉此行。虽然此刻他无力、也无策立时营救这里的其他生人,但多了解一些他们的讯息,或许逮着个机会能通风报信也是好的。
他于是道:“倒不是想大包大揽去救他们,也没那么大本事。而是我推算到,这人盐地冥即将有一场浩劫,届时那些生人恐将无辜被牵连。如果可以知道他们具体的位置,便是知会一声,于他们也是一线生机。何况,祸乱那些生人的必不是寻常之流,若是遇上了,也算直抵要害!”
春娘“哦”一声,嘴角浅浅一笑道:“直抵要害?是指……”她唇瓣轻轻一启,仅用唇语说出了那剩下的两字,正是“半魔”。
言毕,她笑着补充道:“我猜得对不对?”
在马车中,那叫“鱼火客”的女子触了“鬼新郎”才能摸的喜帕,犯了煞忌。因此鬼新郎非比寻常,普通的“鬼新郎手咒”变成了“半魔手咒”,唯有半魔的唾液才能化解。田辟疆来人盐地冥,的确是想取“半魔手咒”的解药。若遇了半魔,可不就是直抵要害么。
但这一刻听了春娘的话,他却思索起来,这春娘是在试探,还是真猜出他此行之目的了呢,他不确定,故沉默了。
见田辟疆不答,春娘再次一笑,继续追问道:“四公子可是记挂着那马车里毁了容的女子,需要点什么东西……”
田辟疆震惊地望着这心思巧妙的聪明女子,不得不叹服地点头:“你猜得不错!”
他想,既然这春娘一早猜到他入人盐地冥之目的,再隐瞒实无必要了,何况,她根本没有加害他的理由,他是无须对她防备过深的,相反,若稍敞开心胸,还可能从她处获取某些意想不到之助力。
他犹自这般想着,当即就听春娘道:“四公子,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你无需冒这个险。”
田辟疆心道:果然!
他当即想,春娘显然可以经常接触人盐地冥的半魔,取一点唾液或许并无什么难度,若她愿出手相助,那是极好的,当下他道:“如此,太感激春娘了。可我依然想知道那些生人在哪,你真一点不知么?”
春娘并不正面回答田辟疆,转而问道:“四公子,你说你推算人盐地冥即将有大动荡,不知能不能推算具体一点,是什么大动荡,什么时候到来呢?”
田辟疆摇头:“我也不是神仙,哪能推断出是什么事,不过,时间倒是可以大胆猜猜,最迟今夜五更天之前吧……”他所想的是,依那学穷鬼和智穷鬼之言,的确是这个时间段。
春娘脸色顿时变了,一是惊讶,二是她心中喜悦。
她想,若今夜人盐地冥真有大动荡闹起来,那正是她和小荆吒逃出去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当下,她心念电转,连连思索,沉吟几息,她道:“四公子,春娘信你,你需要的……‘解药’,我片刻去为你‘取来’,再指引你去寻那些生人匿藏之地,但有一事相求,彼时若大动荡真来临,你带我和小荆吒离开,可否?”
田辟疆心道,若取了半魔手咒的解药,或许还真可以暂离人盐地冥,因为,之前从那学穷鬼和智穷鬼口中得知,鱼火客的确能引出白肉,若回去与她联手,对破解空天水榭之谜,不失是一突破口。况且,听那两恶獠之言,要放出什么“假盐人”引鱼火客上当,显是一种极深的算计,不知会生出什么变数。他若能尽快赶回去,保不齐可阻止悲剧发生……再看这人盐地冥,因不知深浅的劫财五鬼盘踞,加上一个蹊跷的半魔,他田辟疆纵然十分想深入调查关于“人盐”、“盐人”、“鱼火鼎”的秘密,可显然缺乏准备,继续坚持实是一种鲁莽。
心中这般决定,他于是点头:“好,就这样说定,我等你取来‘解药’,随后,我们去给那些生人通风报信,再等大动荡来临,我们伺机突围一起离开这。”
春娘听了这话,眼眶一热,被幽禁人盐地冥以来,她无数次想过逃走,没想到今次终见到一点希望的曙光,霎时胸中气血翻腾,激动难以掩饰,忙拉过一旁的小荆吒,两人一齐就是给田辟疆磕头不止。
“快!小荆吒,快给四大哥磕头,我们有希望逃走了!”
自她和小荆吒一头挖密道开始,两人的心早就连在一起,为的都是一个目标——逃离人盐地冥。小荆吒虽年幼,但也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是没有出路的,现下听了春娘的话,头也磕得格外卖力。
田辟疆骇然道:“使不得!”
他慌忙制止二人,面前,春娘重新抬起头,却已是泪流满面。
春娘声音哽咽地道:“四公子,我们即刻去帮你取半魔的唾液,须知,我和小荆吒都是苦命人,你万不要负我们,可一定等我们来啊……”
田辟疆一阵愕然,他不知如何才能让春娘相信他并非那种背信弃义之人,眼前二人昨夜劳心救他,显是不存在会去告发他,在一致对付人盐地冥上,显是值得信任的,当下他也有些伤感,就道:“请放宽心罢,现下大家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四口绝不会抛下你们独自逃走!”
春娘点头,动人的眸子闪了闪,晶莹剔透间,似乎多了一点别的东西,是一种感激,抑或是一种温柔。田辟疆看不大懂。
顷刻间春娘携小荆吒匆匆去了,田辟疆若有所思地拿起一酒盏,突记起一件事:在那河边时,他听学穷鬼和智穷鬼说,今次以人盐地冥大动荡之计“放”他回去空天水榭,就不会再使用白肉祭鱼火鼎,那白肉应该就是“盐人”,不需要盐人,那也就不需要“人盐”了吧,则用来取人盐的春娘,在人盐地冥存在的价值岂不……
他吃一口酒水,摇摇头,猛地放下,终觉着不妥,立即转身出了密道,远远追着春娘和小荆吒的步子匿了去,他要告知他们这个讯息,让他们多一点提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