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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田辟疆被那春娘和小荆吒遗留在秘密地道中,心中渐平静下来,捱到寂静无人时,他立即开始自救。他先用隐匿气息的符箓,把身体之生人体香封得滴水不漏,接着,费了好大一番气力,终迫出胸口内钻入的异物,一闪而出,乃一团隐隐绰绰的黑雾,当中隐隐可见一个模糊的“穿”字。他心知这即是文穷鬼的手段,愤怒地瞪一眼,他立马焚火烧去这“穿”字黑雾,霎时一阵解脱!
这刻,他瞧见身旁瓦盆装有果品,抓起就是一顿大吃,又看见还有美酒,拿起酒壶,略微沉吟,摇摇头,他却放下了。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重拿起酒壶,倒头就是大喝起来……
酒水烘得他身子暖洋洋,加下腹中已饱,他感觉体力一点一滴开始恢复,于是躺下歇息,昏暗中他闭上了眼睛。
当田辟疆重新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戌时过半。
出得“秘道”,游目四顾,他看见,依然是昨夜见到的那人盐谷,摇曳的烛火里不见任何生人的气息。他望一眼人盐谷西侧的暗河,知晓昨日正是从中被冲上岸。他稍作沉吟,游出谷来,突的望见一条约三丈宽大河横亘眼前,俨然就是人盐谷内暗河露出地表的部分。河两岸是茂盛的原始森林,各种遒劲的古树拔地而起,直插天空,暮色四合里,长长大河一眼望不到尽头,笼罩在一片迷蒙的黑雾中……
田辟疆心想,眼下这大河与森林若皆是人盐地冥的范围,那这人盐地冥真真是山里一桩隐匿的圣地,有山有水、有洞窟、有暗河、有温泉谷,实是不可多得的安营扎寨之所。至于眼下这看似可“自由出入”的丛林,繁茂中迂回曲折,不用想也知是不简单的,当下止了硬闯的念头。
他心情复杂地绕河岸观察、走动着,可没任何异常发现,此处不见生人,亦无鬼魂出没,不知是个甚么所在。
他想,在这人盐地冥,这“人盐谷”怕是类似“禁地”的设置,非等闲之辈可常来,昨夜他能安然于密道一觉睡至此时就是明证!
不由得他开始打算起来,心中思索着:即刻既寻不着逃走的出口,不如暂潜伏下来,一来伺机盗取半魔手咒的解药;二来,人盐地冥这样大,一定有别的出口,择机寻找,必有所收获;第三,此地卧虎藏龙,类似那文穷鬼的强手怕还有不少,此情此境下强攻出去,怕只有死路一条。
如此这般思前想后好一会儿,他深感步步惊心。就在这时,河岸边不远处的森林里飘出来一团浓浓黑雾。
不好,有鬼魂现身!田辟疆再不敢闲逛,瞬息潜入身旁一颗枝繁叶茂的大榕树树冠内,又贴了与榕树气息一致的符箓,更谨慎地匿了生人体香,静观来者何许人也?
不多时那飘来的黑雾降落,里面走出一奇怪造型的暗影:此“人”三十岁左右,虽五官俱全,可脸色极苍白,一望即知不是生人,披散的头发下,额头套一黑铁箍,上面白光闪闪,现出一个“学”字。
田辟疆看得心中一震!暗道:五鬼终出现第二个了,此獠必是劫财五鬼之“学穷鬼”无疑。他努力回想当初师父介绍过的学穷鬼信息,依稀记得,学穷鬼以博闻强记、见多识广著称,而攻击的手段,他却怎也想不起来,最终不得不遗憾地承认,师父根本没说过,而非他忘了。
学穷鬼走到河岸边缘,讳莫如深地望着涛涛江水,脸上无任何表情,这刻,夕阳西下,落日余辉照在他身,可,无任何投影,场面极其诡异!
田辟疆看着这一切大气不敢出,心道,这学穷鬼虽不知攻击手段是什么,但一看就绝不寻常。
只是他不解,好端端,这学穷鬼赶来这人盐谷外的河岸做甚?
就在田辟疆腹中推测时,丛林里“唰”一声草丛翻扑的声音传来,一条金色巨蚺露出脸盆大的脑袋倏忽钻出,背上驮一团黑雾,朝河岸边学穷鬼处急速滑来,显是又一个好手现身了。
临近了,骑在金蚺背上的恶獠轻叱一声,翻身跳下,一揖手对等待的同伴道:“学尊,等久了罢。”
田辟疆看见,黑雾散开,说话的恶獠露出面容,中年之貌,脸黑黝黝,头套一黑铁箍,上面闪烁一“智”字,不用说,就是“智穷鬼”了。
学穷鬼转身点点头,他那永远面无表情的脸依然无一丝波动,淡淡道:“智尊,你来了。”
听这二人对话,田辟疆心中很是疑惑。似乎这五鬼并不都常驻人盐地冥,而人盐地冥有“半魔”无疑,为何半魔允许五鬼搅和在他的地盘?若说这人盐地冥的半魔比五鬼本事还大,拘来这五鬼供驱使,田辟疆是不信的。那只一个可能,此人盐地冥之半魔,已被五鬼控制!此五鬼一个两个盘踞于此,有非常之目的!
只见,智穷鬼一挥黑袍,他骑乘而来的金色巨蚺唰一声飞起,沙沙之声不绝,钻入来时的草丛中消失不见了。那恶蚺俨然是他驯养之恶灵,实在非同凡响!
智穷鬼道:“学尊,如此急切召我来,出了什么紧要事?”
学穷鬼假面一般的脸抽了抽,道:“先说说你那边观察的情况,‘鱼火鼎’怎样了?”
智穷鬼黝黑的脸突然一僵,低声道:“鼎那块儿倒没事,只是又一只‘东西’被肢解了。”
学穷鬼愕然道:“胡闹,怎么没通知我就放‘盐人’祭鼎?”
智穷鬼无辜道:“学尊,你是有所不知,今次那空天水榭来了一怪人,居然可以用术法诱‘盐人’提前遁出,我亦是措手不及,不过无虞,我确定盐人祭了鼎。也没有浪费不是。”
学穷鬼疑惑道:“什么?有这样的生人?”
智穷鬼点头道:“不错!此人甚是怪异,只不知来历。”
学穷鬼问道:“是男是女?”
智穷鬼摇头道:“怕污了此时的‘鱼火鼎’,我不敢近身水榭,暂不知,但从术法推测,不是水榭里那质子的手段。”
学穷鬼突然叹道:“事情有变啊……”
田辟疆偷听到这些,心里惊得翻江倒海,暗道:听此二獠之言,怎么和本宫的‘空天水榭’扯上了关系……还有他们口中‘盐人’是何物?祭鼎?那‘鱼火鼎’是何鼎?难道,他们口中之盐人就是困扰本宫水榭的那白肉鬼物?
他不禁皱了皱眉头,转念一想:看来怕真是这样……空天水榭出现的那鬼物十分怪异,明明表面鬼力充盈,本宫的御鬼手段加持之,却全不奏效。又分明不是生人,实在古怪至极。而今看来,便是这五鬼的手段了。刚才听他们说那白肉一样的东西叫‘盐人’,莫非就是用‘人盐’锻造出的鬼器,想来,怕这就是事实啊!
顿时心中又觉大大的幸运,若非今次他受困人盐地冥,又机缘中遁来这人盐谷,哪里去能知道这许多秘辛。而今敌明我暗,日后追查却是有新线索了。只不知,他们为何要用那些手段作祟空天水榭?难道,目标是他这齐国质子么?
当下,他又听智穷鬼道:“学尊,此事万不可让半魔知道,他胆小如鼠,恐生变数半途而废。”
学穷鬼苍白的脸动了动,冷哼一声:“那个废物!等这件事完,我立时毙了他,真真废物,连个门都看不住!”
智穷鬼道:“怎么?人盐地冥出事了?”
学穷鬼点头:“这正是今次我邀你来商议之原因,文尊受伤了!昨夜人盐地冥遁入一方士,和文尊大战了一场,以一奇异武器伤了文尊,不过,那獠亦中了文尊的‘穿’字咒,逃了……”
智穷鬼惊得浑身一颤,不可思议地道:“什么?中了‘穿’字咒的生人竟还有余力逃走?可真了得啊!”
学穷鬼点头,淡淡道:“是呢,那方士手中武器非同凡响,可放出真火,文尊误染了一片,深受其害!”
智穷鬼没注意他的语气,本能地怒道:“这半魔真真该死,人盐地冥能进来的只有唯一入口,他是如何放这么棘手一个刺头进来的,现下怎样了,捉到那獠了么?”
学穷鬼摇头,偏过苍白的脸,充满深意地看一眼同伴。
智穷鬼喃喃道:“果是有些手段,居然可以匿去生人体香,了得了得,世间竟有这样厉害的方士了!难道……”言着,他突的身子又是一颤,显然被自己想法惊吓到。
学穷鬼又看一眼智穷鬼,无声地沉默着,点了点头。
智穷鬼骇然道:“不会就是那空天水榭的质子吧!真是他?”
学穷鬼道:“除了他,这方圆百里哪还有那等厉害的武器,按文尊口中描述,此人之武器非金非木,造型像一把弹弓,能瞬发真火,种种特征指向,昨夜闯入人盐地冥的方士正是那困在空天水榭的太子田辟疆!”
智穷鬼烦躁地摇摇头:“糟糕!如此一来,我们要杀了他,也不能就在这里下手啊!”
学穷鬼假面一般苍白的脸更僵了,无奈地道:“不错,这事确实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