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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李爸爸就带着李拾光和李妈妈, 一家三口赶回老家祭祖。
李爸爸老早就打电话给乡下的爷爷奶奶,一大早叔叔就等在车站, 见到李拾光从车上下来, 年轻的脸上漾出喜悦的笑容,和李爸爸一样,满脸骄傲与有荣焉的感叹:“我还记得飞飞第一次说话时的模样, 一眨眼都这么大了。”
叔叔比李爸爸小了十多岁, 长的和歌手周华健很像, 年轻的脸上满是青春的气息。
婶婶是个皮肤白净体型微胖的年轻女人, 烫着一头时尚的大波浪,手上还牵着胖嘟嘟的小男孩, 看到李拾光连忙推了小男孩一下:“还不快叫姐姐。”
小堂弟满面笑容朗声叫道:“姐姐!”
他们这一辈都是‘光’字辈, 小堂弟名叫李炜光,今年九岁。
婶婶道:“你看姐姐多厉害,考了省状元, 我们炜光以后也要像姐姐学习, 也考个状元回来知不知道?”
堂弟腼腆地笑了笑。
叔叔笑道:“别说考状元了,每学期能把奖状带回来我就满足了。”
婶婶喜悦地上下打量了李拾光一番, 摸着她顺滑的头发:“我们家拾光真不错, 现在村子里都出名了, 连别的村都听说了, 都在夸你能干,要向你学习。”又对李妈妈说:“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家拾光生的多好, 十里八乡都找不到比她还俊的。”
叔叔骄傲地说:“那是的,我哥哥嫂子长得好,侄子侄女也不会差!” 他摸摸堂弟李炜光的头,自我感觉非常好的说:“依我看,他们这一辈就属我们家这几个长的最好,以后我家炜光也差不到哪去,你看我和我哥就长的很俊了。”
婶婶笑着啐他:“你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叔叔不乐意了,“这怎么是自夸呢,你看我们村,还有谁长的比我们家几个还好的。”
叔叔家两个儿子,还有个小堂弟李晖光才四岁,平时都是爷爷奶奶带着。当初叔叔婶婶还想再生个女儿,没想到又生了个儿子,为此还罚了款。
叔叔婶婶平时要上班,两个堂弟就由爷爷奶奶照顾。
李家就李拾光一个女儿,一家人宠的厉害。
叔叔道:“我到今天还记得飞飞第一次开口说话的样子,没想到一眨眼都这么大了,这个子比你婶婶都高了。”
婶婶身高约在一米六二左右,李拾光已经长到一米六七了。
他们接到李拾光考了省状元的好消息,就通知了整个李家村,一行人刚到村口,就有人看到他们打招呼:“建国回来啦?你家飞飞有出息了,听说考了个省状元!”
听到声音都出来笑问:“是不是要办喜酒啊?”
“这么大的喜事,肯定要办酒!”有人笑着接上。
这年头大学生还不像十几年后那么普遍。
也不都是祝福的,在这欢喜的关头也有酸言酸语的:“考个状元有什么用哦,又不是儿子,儿子还能就说能光宗耀祖了,女儿读再多的书,还不迟早是别人家的?”
“就是说啊,以我看,念个初中不当真眼瞎就差不多了,你看村子里,有几个女娃读这么多书的?大华家那几个女儿,十二三岁就出去打工了,一年带回来小一千,几个女儿几年时间,一间大楼房都建起来了。”
九十年代初的农村楼房还属于稀罕物,谁家要是建了两层楼,那就是发财了。
这些声音在村里不是一家两家,甚至占了主流。
一些和李拾光家走得近的族人也如此劝李爸爸,有些就当着李拾光的面这样说:“你家拾光都十八岁了吧?十八岁还不找对象什么时候找?人家十八岁孩子都有了,她还上大学,大学几年出来都成老姑娘了,好小伙儿都被人挑走了,哪个还留着等她不成?”
李爸爸倒是好脾性的,笑着说:“别说她考上省状元,就是考不上省状元,考不上大学,只要她愿意读,十年八年,我就是砸锅卖铁讨饭捡破烂也要供她继续读书!”
“书念了那么多有什么用,女人就要嫁得好!你看老三他们家二丫头,嫁到市里去了,吃香的喝辣的!你家拾光四年大学读下来哪里还找得到好人家哦?好人家都给人挑走咧!”
这话李爸爸不乐意听,他还没反驳,就听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道:“怎么嫁不好?她以后难道还在农村找?向你们一样目光短浅?随便在同学间找一个,那也比嫁在农村强,市里?嫁到市里就好了?还不是靠人家,看人家脸色吃饭,自己有本事,大学读完回来吃公家饭,拿劳保,一辈子不求人。”
说话的人五十多岁,中等身材,梳着平头,正是族长李建华:“她的同学可都是全国最高等学府的学生,这是什么概念?相当于古时候的国子监,那是集中了全国最优秀人才的地方!”
“考不考的上还不知道咧。”一个中年女人谁小声嘀咕了一句,满脸不屑。
这话听得李爸爸和李建华脸色铁青。
李拾光的录取通知书虽然还没下来,但他们都认为她是铁板钉钉的能考上她报考的大学了。
李建华已经听李爸爸说了,李拾光报的是国大,全国最高学府。
李建华气的火气直冒,指着那妇女鼻子骂道:“我都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是怎么想的,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如此见不得人好!大家都是姓李的,同一个老祖宗,一荣俱荣,今天她好了,你就知道今后你们就没有求到她的时候?怎地如此头发长见识短!”
李建华是李爸李建国的堂哥,比李爸大了十多岁,李拾光喊他四伯。
李四伯曾任过邻县县长,刚退下来没两年,现担任李氏一族族长,在村里素有威望。
一句头发长见识短说那妇女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李爸爸和李四伯都是属于二房的人,村里有出息的人几乎都是二房的,二房势大,那妇女也不敢说以后就没有求到他们的时候,气的狠狠瞪了一眼身边的丈夫,恨他没用。
妇女身边的那群看热闹的也都被说的尴尬不语,之前还在嚼舌根的一个中年女人笑呵呵的打圆场:“你家拾光以后就是大学生了,以后嫁在城里就是城里人了,跟我们不一样,还在地里刨食,什么时候我家那小子也像你家拾光这样出息,别说考个大学,就是考个大专回来当老师,吃公家粮,我也给他办桌喜酒。”
李四伯朝李爸爸挥了下手:“走吧。”
待两个人时,李四伯才有些羡慕地说:“你没完成的梦想,飞飞替你完成了。”
李爸爸笑的见牙不见眼,摆手谦虚道:“我们那时候苦啊,哪有她们现在这么好的条件?我们那时候也是条件不允许。”
李四伯笑着伸出食指点了点李爸爸:“瞧你得意成什么样了。”远远看着站在门口微笑面对众人的李拾光:“博光和飞飞养得好。”
李四伯小女儿和李博光同岁,现在已经结婚生子,他两个女儿都没有考上大学,只读了个中专,现在在小学当老师,日子过得也很幸福,原本李四伯十分骄傲两个女儿都吃公家饭,现在看到李拾光,心里到底有些羡慕。
李爸爸得意之下不禁和堂哥吹起了牛皮:“我们那时候是没赶上时代,荒废了十年,不然以我当初的成绩,不说省状元,市状元没问题吧?”
李四伯白了他一眼, “你也不怕把牛皮吹破喽!”
“这怎么叫吹牛?你们几个谁的成绩比我好?那时候你、我、建军,全校就我们三个成绩最好,我们还是自学的,学校连个老师都没有,你自己又当学生又当老师……”说到当年,两人都不禁一阵沉默,尤其是李爸爸。
李四伯至少还当了多年县长,李建军现在在省城发展的也很好,只有他……
他是将自己的梦想都加诸到子女身上,希望他们能替他完成没有完成的大学梦。
李四伯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眨眼间我们都老了,你看我,孙子都有了,博光拾光也长大了,再过两年博光娶了媳妇,你也是要当爷爷的人了,还想这些干嘛?”说到后面,他嗓音高了起来,带着看透世事的洒脱:“不想喽!”他拍了把李爸爸的背,“今天是你家拾光的大喜事,走,去你家看看。”
李爸爸收拾了怅惘的心情,道:“四哥,这次回来,除了祭拜祖宗,我还想看拾光能不能上族谱,她这一次也算是为族争光,我们李家五十年来还是头一次出省状元。”
李四伯一愣,“记入族谱?”
李家还尚未有女孩子被记入族谱的记录。
他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也不是不可能,但还是道:“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还要把大家召集起来商量商量,对了,最好能把建军叫回来,他要是能支持你,记入族谱的事就好办了。”
李建军是李家村在八十年代最早一批出去做生意的人,最开始只是开个砖厂和碎石场,后来建立省道,他承包了建设省道的所有砂石,生意一下子就做大了,在李家村的威望仅次于李四伯。
说到李建军,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李爸爸和李建军从小就是跟着李四伯长大的,三人感情自不必说。
李爸爸这人爱面子,自尊心极强。
前世他承包了竹子河发大水欠了近十万元的债款,都没让他动摇,直到李博光出事,让他一夜白头。
外面的欠款,高额的医药费,几乎压垮了李爸,也是李建军知道这事,帮他还清了贷款的同时,帮他重新将电器店开了起来,才让李家走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时光。
“对了,你有没有打电话给建军?”李四伯问。
李爸爸笑道:“打了,他说事情忙完就回来。”
李爸爸和李建军是发小,两人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李爸爸人实在,反应也不如李建军快,李建军从小在各方面都吃得开。
李爸爸这次有了如此得意之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打电话给李建军说。
李建军极为高兴,当下就说,让李拾光大学毕业后就来他的公司,他那里极缺人,尤其像李拾光这样聪明有能力又知根知底信得过家里人。
李爸爸看发小如此重视他闺女,非常高兴。
同李四伯、李建军的成就相比,他那间小破店确实拿不出手,所以他一直寄希望于儿女身上,希望李博光和李拾光能完成他没有完成的梦想。
他非常看重和李四伯及李建华一起长大的这份兄弟情义。
李拾光并不知道李爸爸正在和四伯商量给她上族谱的事,对于此事,她并不在意。
在李爸爸看来,人活百年,若不能在这世上留下一些特别的印记的话,百年之后就再没人能记得你,你存在的一切痕迹都会消失,就像你从未来到这个世上。
为什么那么多人求名垂青史?因为人活几十年,最终难以留下什么,那么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名垂青史,让后人铭记,证明自己存在过。
名垂青史太难,李爸爸也从未想过,只求女儿能记入族谱,在后人翻阅族谱时,知道祖上曾有这样一位先人出现过,取得过什么样的成就。
对于李爸爸来说,给女儿上族谱,这是大事。
同房的女人们都来李家帮忙,端着小板凳坐在老房子的门口抱过小堂弟,亲亲他胖嘟嘟的小脸蛋,微笑着听老爸和村里人高兴地说着。
老爸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暖到她心底,也让她愧到极点。
她有这世上最好的亲人,当初却没有珍惜。
每每想到此,愧悔痛心不已。
小堂弟害羞的将头埋进她的肩颈中,又探出头来好奇地看着她。
婶婶在一旁剥着刚从地里□□的毛豆,笑着逗他:“晖晖喜不喜欢姐姐呀?”
小堂弟就羞的将脸埋在她肩窝里,头都不好意思抬。
晚上村长书记都来到李家吃饭,酒桌上李四伯说了要开祠堂将李拾光加入族谱的事。
大家安静了一下。
二房和李爸爸交好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这是我们整个李家村的荣耀,是光宗耀祖的事,必须要祭祖,即使以后拾光嫁人,那也是我们李家村的人!这是好事,更是大事!”
“就是就是,这不光是建国他一家子的事了,这也是我们整个李氏一族的大事啊,我们村多少年没出过状元了?在古代,那就是文曲星下凡!”二房的人立刻应和道。
还有会来事的,立刻端起酒杯:“拾光,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叔叔伯伯们倒酒。”
坐在这一桌的,都是村里有文化有威望的知识分子。
李拾光代表了李家村知识分子中出过的最高成就。
原本李拾光作为‘孩子’,还是女‘孩子’,在大人们喝酒谈事的时候是没有资格坐在主桌上的,现在这个席上有了她的一席之地。
李拾光也十分会来事,笑容满面的给在座的叔叔伯伯们倒酒,又一人敬一杯,好话跟不要钱一样,真诚的夸了一圈。
大人们喝白酒,她喝村里人自家酿的低度石榴酒,这是他们这里的小孩子从小拿来当水的酒,李拾光一圈敬完,半点事情都没有。
旁边女桌上的妇女主任听到连连夸到:“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像这些话我们就说不出来,不会说。”
李妈妈立刻笑着给她倒酒:“你怎么不会说?我看就你会说,拾光,还不快过来陪你二婶喝一杯,你小时候的那些棉鞋都是你二婶给你做的,以后可要好好孝顺你二婶。”
二婶听的十分高兴,豪气干云地道:“我不要她孝顺,只要她能为我们李家村争光,以后出去能认我这个二婶,别说她小时候的棉鞋,她以后孩子的棉鞋我都包了!”
气氛热闹起来,什么都好说了,李拾光要被记入族谱的事,几乎得到全票通过。
即使有不乐意的人,在看到二房在村里如日中天的势头,也把话闷在心里。
他们还不敢得罪李四伯和李建军。
很多人不说话,就是想看看李建军回来怎么说,但李建军和李建国、李建华从小就是穿一条裤子说话,他们也不指望李建军会反对了。
李建军果然是举双手双脚赞成,还把李拾光狠狠夸了一顿,那火热的眼神,真恨不得李拾光是他女儿才好。
他两个儿子,没女儿。
“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一样的。”李建军说。
李建军就是前世提携了谢成堂,最后被谢成堂以行贿和聚众斗殴的罪名给送进监狱,资产被谢成堂吞下大半的六叔。
李拾光听说过许多关于六叔李建军的事,从他们小时候发生的事,到六叔如何起家,为人处世如何左右逢源,如何有诚信有义气,做人做事多么厚道。
“他的成功是注定的,像他这样的人,一定会成功。”李爸爸说。
他总说,没有李六叔,他家就散了,家破人亡了。
李六叔是李家大恩人,让李拾光一定要记得报答他。
谢成堂对李六叔做的那些事,最恨他的不是李六叔,是李爸爸。
对李爸爸来说,谢成堂不是他女婿,是仇人。
他没把谢成堂腿打断,都是对他客气了。
在李六叔出事,被收监的那段时间,除了律师之外,所有人都不许探望,李爸爸就给李六叔带了许多书,其中有一本是《厚黑学》。
“他人就是太好了,太厚道了。”李爸爸说:“这书对他有用。”
实际上,李六叔比老实、固执又嘴硬心软的李爸爸精明几十倍都不止。
但就如李爸爸说,李六叔是个非常厚道的人。
前世李拾光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之后,遗嘱中,名下财产除了一些固定财产留给了李爸爸和李博光,她名下的所有股份全部留给了李六叔。除了感谢她不在的那些年三伯对她家的帮助外,也是将谢成堂从他那里得来的东西还回去。
谢成堂向来知道她傻,但一定没想到她能‘傻’到这种程度。
他能心甘情愿的在离婚之时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财产分一半给李拾光,却绝对不会希望她把她名下的股份给李六叔。
没有那些股份,李六叔靠着他那广博的人脉都能东山再起,更何况是有了李拾光留给他的那些股份?
谢成堂终究根基太浅。
越是有钱人,越是喜欢和厚道人打交道。
谢成堂刚开始做包工头时,接的工程全部是这位族叔给她的,他自从无意中从李拾光嘴里得知李拾光父亲和这位族叔之间的关系后,就利用上了这个关系,这事李拾光也知道,也默认了,只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谢成堂在自己发家后,会在这位族叔背后捅了一刀,在国家换届关键期,以行贿和聚众斗殴的罪名将族叔送进监狱。
这位族叔后面牵扯的利益十分巨大,因为涉及到政~治权利斗争,案件十分复杂,等三年后事件平息,族叔出来,曾意气风发的他头发已经全白,他曾经的产业也因为他的出事而缩水了大半,那些产业全部被谢成堂吞并了去。
像谢成堂那样,连提携他多年的恩人都转头狠咬一口的人,在他失势的时候,又有几个人敢帮他?
一个人,平时哪怕装的再好,时间久了,总会露出马脚。
这世间,有几个蠢人?
为了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终归有一天还会因为利益分开。
谢成堂一倒,那些害过她的人又能有什么好?
酒席散场,吃饱喝足的众人打着手电筒,三三俩俩的结伴回去,口中依然忍不住谈论着李拾光:“你说建国大哥到底怎么养孩子的?怎么两个孩子都养的这么好?拾光就不说了,省状元,我们村百年来也没出过一个省状元啊,这个省状元一出,我们李家村十里八乡都有名了。就是建国大哥家大的那个,博光,那也是个脑子活络的,以后小一辈当中混的好的,必定有他一个。”
村里出了个省状元,他们虽然高兴,但到底难免心底泛酸,道:“是啊,儿子有出息,女儿也有出息,以后这兄妹俩守望相助,不愁不兴啊。”
“是不是二房的风水比较好,老祖宗的坟我也是年年祭祀,放的爆竹烧的钱也不比谁家少啊?怎地我们四房就出不来一个像样的?老将军是二房的,族长是二房的,李建军是二房的,现在出了个李拾光,还是二房的。”
他们口中的老将军叫李振,是开国将军之一,不过因为建国后转入外交部门,所以55年没有列入授衔名单。
新中国成立后,李老将军先后担任了我国驻匈牙利首任大使兼管我国与阿尔巴尼亚的外交事务、驻印度尼西亚大使、外交部副部长、驻法国首任大使、我国驻美国联络处主任、□□第一副部长,兼□□党组副书记、部长和对外文委党组书记、主任,中顾委常委等职。
开国先后两代领导人称老将军是‘能文能武’的政委,‘将军不辱使命’,更称赞他‘为党为民、忠心耿耿、无私无畏、正气长存’。注1
可以说是李氏一族近五十年来成就最高之人。
说起李老将军,在当地,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李氏一族也因为出了李老将军,在当地甚有威望。
提起李老将军,李氏一族的人都不由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想到他们都是二房的人,心里又不由酸涩的要命。
“女儿再出息也是人家的。”
“话不能这么说,再怎么说她也姓李,嫁了人也改不掉她姓李的事实。”
“唉!”村长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可惜了。”
几人也都叹惋道:“是啊,可惜了。”要是考上省状元的是博光多好。
“妈的,我家那几个小兔崽子,让他们做作业跟要他们命似的,都是儿子,怎么人家的和我家的就差这么多?”
“老子当年比李建国成绩还好,我就不信我儿子就比他儿子差,这几个小兔崽子敢不争气,我把他腿打断!”
说着说着,几个人想到自家孩子,气就不打一处来。
几人回家自是对自家孩子严格要求不提。
他们都打定主意,回去就找个好日子就把老祖宗的坟修一修,再给老祖宗多烧点钱,嗯,还要带瓶好酒。
李爸爸今晚喝的特别多,和当了镇长的四伯聊了很久兴致依然高涨。
看得出来他很开心。
四伯走后,李爸爸将他当年的奖状、毕业照片等保存的十分完好的物品都拿出来,一一怀念,然后指着毕业照上面一个身子修长挺拔面容俊秀的青年,对李拾光得意地说:“你爸爸我当年也是十里八乡数得着的,不然怎么把你妈妈追到手呢?”
李妈妈脸一红,给他灌了一杯醒酒茶下去,啐他:“赶紧醒醒酒吧,喝了点马尿就说胡话了。”又对李拾光道:“快去睡吧。”
老家是红砖瓦房,只有一层,早已被爷爷奶奶打扫干干净净,上面铺着洗的干干净净的凉席,外面罩着青纱帐,纱帐外面的椅子上立了个台式风扇,呼呼地吹着凉风。
农村的夜晚并不那么热,凉风习习,漫天星斗。
叔叔李建党今晚也喝了不少酒,脸颊驼红,十分高兴。
他扛着小儿子在肩上,李爷爷生怕他喝多了把自己小孙子给摔了,连忙追出来把手电筒拿给他:“走路慢点,看着点路。”
现在的路面还是泥石铺就的,一下雨就泥泞不堪,尚未铺上水泥。
几年后全村都会铺上水泥路,路是李六叔李建军捐建的,十年后整个乡的水泥路都会开通,全部是李六叔出钱铺就的。
李叔叔扛着小儿子,兴致盎然地对大儿子李炜光说:“炜光以后也要像姐姐一样考大学知不知道?你看你姐姐,他们都说你姐姐是女孩子,女孩子又怎么样?只要有本事,还不是一样能上族谱? ”又对婶婶说:“我哥家两个孩子以后肯定都有出息,不说以后,现在就是村里头一份,你以后对他们好点,别那么抠,以后炜光晖光长大了,说不定还要靠他们呢。”
婶婶不乐意地白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抠了?我精打细算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为了家,我就是提醒你一声。”叔叔赔笑道:“我哥哥嫂子什么样人你也知道,只要我们对他们好,我们是亲兄弟,哥哥嫂子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想了想,又道:“我们这一辈人感情好,可博光拾光和炜光晖光差了年龄,又从小不在一起玩,我怕他们以后感情生疏了,你没事别总往娘家跑,逢年过节的,也去我哥哥嫂子家走动走动,远的不说,等过两年炜光上初中,我还想让他到县城去读呢,县里中学比镇上中学好,这次飞飞学校不仅出了省状元,省榜眼也在他们班,炜光住在大哥家,有大哥他们看着点,我们也放心。博光和飞飞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们两个和我大哥一样,最是重情。”
李博光和大堂弟李炜光差了十三岁,李拾光和李炜光差了九岁,和小堂弟也更是差了十四岁。
婶婶不耐烦地说:“晓得啦,大哥一家都在县城里,我就是想常去走动工作不要啦。炜光上中学还早呢。”
话是这样说,婶婶却知道丈夫说的话是对的,她也打了以后让儿子去县里上学住在大伯家的主意,她还等着自家儿子以后也考上大学,她也这么风光呢。
侄女考了省状元固然值得高兴,要是自家儿子脸上不是更有光。
她仿佛已经看到未来儿子考上状元的情景,白净的面庞上焕发出夺目的光彩。
第二天,晨光熹微,李爸爸DuangDuangDuang敲着李拾光房间门。
他可能是太激动了,完全没有李拾光时辰还早,李拾光还在睡觉动作就要轻点的意识,情绪亢奋地将门敲的梆梆响:“飞飞!飞飞起来了!”
李拾光用枕头将头捂住,也挡不住李爸爸的魔音穿耳,只能无奈地起床开门,半阖着睡眼满脸纠结:“爸,你也太早了吧?这才几点啊?”
“傻闺女,祭祖就要早,要越早越能体现我们对老祖宗的重视。”李爸爸掀开李拾光的帐子,用芭蕉扇的手柄在她腿上敲了敲,拉着她胳膊推着她背拽她起床,哄道:“乖,听话,赶紧起来洗脸去祠堂。,一会儿你四伯他们就来了,别让长辈们等你。”
没睡好的李拾光烦躁地用双手揉了揉并不杂乱的头发,将头发揉的乱蓬蓬的。
李爸爸见逐渐懂事的女儿做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不禁爽朗地笑了起来:“快点来啊,别让人等你!”
李拾光上半身往床上一倒,李爸爸无奈道:“你怎么又躺下去啦?快起来!”
李拾光用头不轻不重地磕了两下凉席,才中气十足地‘哈’一声,精神焕发地赶紧换上衣服,去外面的水池旁刷牙洗脸。
农村老家没有自来水,院子里有口井,夏天井水清凉,手放在水里舒服能哼出声来。
李拾光刷完牙,用井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了。
涂了护肤霜,将头发扎成马尾,刘海也全部都捋上去,露出一张白净俏丽的面庞来。
她上身穿着一件浅粉色及膝长裙,身姿纤长挺拔,肌肤白嫩细腻,俏丽不失活泼。
站在人群中的李爸爸只觉得女儿犹如鹤立鸡群般耀眼。
他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走过来领着李拾光:“飞飞,快叫人!”
李拾光礼貌乖巧地将村长书记叔叔伯伯们叫了一圈。
她理解老爸这种微妙的虚荣心,也乐意在外面给老爸撑面子。
之后就是族长他们带她进去,在祖宗牌位和塑像前,一个一个的上香跪拜,村长还慷慨激昂地在祖宗们面前念了一篇他们昨晚上写的祭祠,还是文言文的,大致意思就是今李家有女拾光,自幼聪慧好读书,恭谨端敏,毓质令名什么的,后面是她考上省状元的成就等语。
族长李四伯容色庄重地从祠堂内抽屉中拿出一个木盒子。
李爸爸赶紧倒了清水在砚台里,让李拾光来磨墨,李拾光表情也十分严肃,墨磨好后,由书记的儿子,也是村里比较有学问的一个知识分子执笔,在族谱上二房李建国下面,李博光名字的旁边竖着写上:女 李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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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拾光是李家村唯一一个上了族谱的女孩子,李爸爸容光焕发,一脸与有荣焉的喜悦。
这是大喜事,全村人都出动了,一阵铺天盖地的鞭炮礼花之后,一行人全都去李家道喜,来的人基本都带了红包,还有些是送了衣服或红被单的,关系近些的就在厨房帮着忙酒做菜,叔叔伯伯们都过来帮忙送碗筷送桌凳。
上午十点多的时候,一辆黑色汽车缓缓驶入李家村,众人一看到汽车,全部热情的迎了上去,李爸爸也不例外。
来人正是李爸爸的发小——李建军。
李三伯一下车就让儿子去小店里搬礼花响炮了,马路两边摆了一排,顿时礼花绽放,鞭炮齐鸣。
李六叔夫妻和大儿子都来了,他小儿子比李拾光小一岁,正在读高一,还没放暑假。
李六叔家大儿子叫李朝光,比李博光小一岁,比李拾光大三岁,是个皮肤白净气质斯文的青年,穿着白衬衫,带着个金丝眼镜,和李六叔长的一模一样,几乎就是个年轻版的李六叔。
当年李六叔出事,他从国外赶回来,临危受命,从未接触过家族企业的他手忙脚乱,很多人只认李六叔,根本不认什么‘小李总’,一些项目没有李六叔的签字全部停在那里,最后被谢成堂趁火打劫。
李六叔的气质比李朝光要老辣的多,在他脸上你只能看到四个字,游刃有余,不论对谁。
他一出现,就成为全场的焦点,不光是因为他的身份和他这些年的成就,更是因为他的气质,他就是有那种让人在人群当中一眼就看到他的能力,并且在这么多乡亲们面前,他能做到不冷落任何一人。
李拾光就站在人群之外静静的含笑看着。
前世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李六叔,虽然事情不是她做的,她也瞒在鼓里,但李六叔是因为她,因为她爸的原因,才处处照顾提携谢成堂,最后被谢成堂反捅一刀。
被收监的那一年时间,李六叔看着很乐观,精神状态也一直很好,可头发却全白了,那时他才五十多岁。
他们这一代人都结婚的早,李六叔现在也不过才四十岁出头罢了,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白衣乌发,意气风发。
他和他儿子李朝光站在一起,不像父子,倒像是兄弟。
应酬完周围的乡亲,李六叔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李拾光,非常高兴地走过来,“没想到你能取得这样的好成绩,你是在为我们李氏一族增光,为你爸增光,更是为你自己增光啊。”
李拾光腼腆地抿唇一笑,叫道:“六叔。”又叫李朝光:“二哥。”
按照排行,李博光最大,李朝光行二。
她始终觉得愧对李六叔,无颜见他。
对于李六叔到来,李爸爸极为高兴。
两人相互搭着对方肩膀,被人簇拥着进屋,还给李拾光包了个大红包。
李爸爸原是要推辞的,李六叔不高兴地瞪他:“我给我女儿的零花钱,又不是给你的?”
李拾光看着父亲,见父亲点头,收了红包。
她摸着那厚度,估计有好几千了。
这个年代的几千块钱可不是后世的几千块,在这个平均工资才百来块钱的年代,几千块钱通常一家人全部的存款。
这是相当丰厚的一笔数字了,旁人家都三十五十的包,五十都算是大红包了。
李六叔对族人向来慷慨,他自己发达后,回来修桥铺路建学校,建老年活动中心,开发本地自然生态发展旅游业。
在李六叔身陷囹圄的时候,几乎整个李氏一族都出动了。
李拾光考上大学其实是一件很小的事,因为她不是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实际上李六叔的儿子李朝光现在就在省大读书。
他过来,只是因为她是省状元,至于这个省状元以后发展怎么样,现在谁都不知道,所以和李拾光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之后,就让他们年轻人一块儿联络感情去了,他找李四伯李爸爸,几个老伙伴凑一块聊商业经。
李拾光和李朝光随便聊了几句,外面婶婶们看到两人,话题围绕的全部是两人有没有处对象,然后各种介绍对象,两人实在吃不消,对视一眼,双双退出。
擦了把汗,他们对婶子们的热情实在吃不消,便跑到李爸爸他们那边去了,也不说话,就端个小板凳坐在旁边坐着安静的听他们闲聊,看到几人茶水没了,李拾光就给他们添添茶水。
他们正说到李爸爸现在的自行车修理店的事。
李六叔喝着茶剥着自家炒的带壳花生米,对李爸爸道:“你店面也好扩大一下了,你带自行车卖是对的,现在摩托车兴起,你完全可以扩大店面,卖摩托车,你自己有修车手艺,卖车售后一体,你抓住先机,在你们县城,谁能做的过你?”
李爸爸犹豫道:“我现在存了些钱,本想过两年资金累积差不多了,给博光开个电器行,未来电器这一块肯定是市场主流。”
“你先脚踏实地的把眼前的做好,你在华县卖自行车这一块已经做出一些口碑,不继续下去反而想开电器行?”李六叔又道:“这一块未来市场确实很好,你可以交给博光来做,开两个店,你就卖摩托车,别说过两年,过两年是什么时候?你能看到这一点别人就看不到?你有市场眼光,也有这个条件,你就去做,不要畏首畏尾!”
李爸爸无奈地说:“不论是电器行,还是带摩托车卖,都投入不少资金,哪是想开就开的?”
“你就是个死脑筋。”李六叔指间抓着花生壳,指了指李爸爸,恨铁不成钢,“国家现在有政策扶持,只要你去银行贷款,不用抵押,银行敞开大门给你贷!你为什么不贷?”
“这……”听到贷款二字,李爸爸很犹豫。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开个开放了!时代不同,你要与时俱进!”
见李爸爸实在说不通,李六叔无语地将花生壳往桌上一扔,“我给你投资行不行?我出钱,你出力,就当我参股。”
合伙做生意并不是嘴巴说说那么简单,你要考虑到方方面面。
李爸爸知道李六叔是想扶持他,偏偏这个时候,他那自尊心又上来了,犹犹豫豫。
这是李爸爸性格上的弱点,做事不够干脆果断。
在一旁听他们谈话听了半天的李拾光突然举起手:“我有资金,我可以投资。”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小伙伴问一个族怎么出了这么多厉害的人,嗯,这些人都是有原型哒,真的有。
有存稿,就是这么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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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我害怕很多很多事情。
怕蟑螂,怕天黑,怕鬼片,怕孤独,怕辜负……
可唯有爱你,让我义无反顾。</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