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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波和妈妈靠在床上,娘儿俩你一句我一句地唠着家常。
“妈,你给我讲讲你跟我生父的事吧。”吴波央求道。
曲桂花就给儿子讲了二十六年前的事情。
“二十六年前,在潢水乡潢水村,村里新来一个考古队员,人们都叫他小唐,大名叫唐有德。住在我家,那时我才十七、八岁。”
“小唐在潢水村的东边田野考察一座被盗挖的辽墓情况。我常到他在野外挖的探坑中,看到摆弄那些陶片和铜钱什么的。后来,我跟小唐有了那种关系。不久,唐有德回契墟城里了,临走,他就把自己脖颈上的铜钱,送给我。”
“他走后二个多月,我发现自己怀孕了。你姥爷和你姥发现了此事,觉得这事很重大,你姥姥说要找那个姓唐的,让他娶我。可是你姥爷听说,那个姓唐的有妻子,他说这种事弄不好,要打官司,乡下人没见过世面,一提打官司,就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再说,在一个地方世代生活,张扬开了名声也不好听。”
“你姥爷和姥姥都是善良老实的乡下人,他们商量来商量去,干脆吃了哑巴亏,决定还是把我找个婆家嫁出去吧……”
“你姥爷和姥姥在乡里托了媒人,找了几家,对方听说我的情况后,都不同意。后来又托在蒙东老家的亲戚给介绍对象。”
“不久,蒙东郊县的表姨来电话说,给我务色了一个对象,说那个小伙子是乡中学的代课老师,也就是你继父。当时你继父32岁,老实厚道,家里生活不富裕。一直没找到老婆。”
“按说他在农村当教师,应该不愁找不到老婆的,可是他有暗疾。很多姑娘一听就摇头,尽管他是代课老师,在农村算是挣工资的。我跟你继父说了我怀孕的事,你继父说:正好我有暗疾,不能生育,所以我不嫌弃你的,以后你生下肚里的娃,我肯定会象对亲生儿女一样对待的。”
“我在与你继父婚后四个月后,生下了你……”
吴波听着妈的叙述,埋怨地说:“妈,我来到这世上,长这么大,你才跟我说起这些,我才知晓自己的身世。”
“五年前,我去契墟一家亲戚家,无意中听亲戚家的一个邻居说:原来契墟文物站的唐有德,后来当了文物站长,又升了文化局长,再后来调到省政府工作去了……”曲桂花眯着眼睛说。
“妈的意思,是让我去省政府去找他?”吴波心情复杂地问。
“是呀,妈肚子里长了这种瘤,不知是良性还是恶性,觉得再不跟你说,这对你不公平,再说妈有可能就带着这个秘密离开这个世界了,这些就成了永远的谜了……”曲桂花说。
“妈,你不要这样想,你的病会治好的。”吴波安慰着母亲说。
吴波按着母亲的意愿,去省城寻找自己的生父。
白天他在市里办事,傍晚,他来到一家旅店里登记了住宿手续。
吃完饭,吴波躺在床上,忍不住在想,自己的生身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根据妈在五年前听到的消息,他现在可能在省政府当个干部,起码是个处级领导吧……自己的生父到底是个善良诚信的人,还是奸诈邪恶的人呢?不过,不管多么难找,他也要找到这个唐有德。这既是妈的愿望,也将会对自己今后人生的发展产生重大的影响……
第二天,吴波来到省政府,进了大院后,在停车场边的大型的公示板上,他从一行行的领导名字中,突然,唐有德,这三个字,竟然奇迹般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生父果然是个领导,而且是副厅长!
他揉了揉眼睛,又重新看了一遍,果然,千真万确,那上边用瓶盖大小的宋体字标示着:唐有德,省文化厅副厅长,后面还有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他从包里掏出碳素笔,把那个至关重要的电话号码记在了自己的小本子上。
他来到街边的公用电话,花钱打这个电话,可是打了几遍,没有人接。这时电话亭外有两个人在催了,吴波只好放下电话,出了电话亭。
他在电话亭边又等了十几分钟,又进去拨了那个电话,谢天谢地,这回有人接了,是唐有德办公室的文员接的。
那个男文员听说他找副厅长有事,给他一个电话号码说:“你到信访办吧。”说罢挂了。
吴波知道,这种事不能找信访办。
吴波去省政府门卫,要求见文化厅的唐副厅长,
省政府接待处的人让他填写自己的身份,求见事由,他想,写亲戚吧?不太好,只好写乡亲,事由呢,写了办私事……结果保卫科的人跟文化厅办公室联系,办公室的人说:厅长工作很忙,没时间接待……
吴波去了三次,都没有进到省政府的大楼里去。
吴波又连续几天打副厅长办公室电话,跟前几次的情况一样,还挨了办公室人员一顿训。
他所住的那家迎宾旅店的经理,那个四十多岁的矮男人,他听吴波说,这几天三次去省政府求见一位副厅长,可都没进去,报怨省府的门坎高,门难进……
经理在一边说:这段时间省城发生过几个治安案件,省府做为国家机关,加强了治安防范,过了一会儿,经理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就提醒吴波说:“明天是政府接待日,你可以去碰碰运气呀。”
吴波在公开出售的号码本上,查到了政府办公室的公开电话。
这次,吴波用手机把电话拨到政府办公室。
政府办公室的一位办事人员接了。
“喂,您好,你有什么事情?”一位好听的女声传来。
“喂,我找唐副厅长——”
“请问您是谁?”对方问。
“我在北京工作,唐副厅长的一个朋友。”吴波说。
“请问你贵姓?”
吴波随口说了个名字:“我是王军——”
“噢,你是文化部的王司长吧?”对方的语气显得很谦恭热情。
“是呀,”吴波随口答到。
您好,王司长,您有什么指示?”对方的语气极其谦恭。
“你把唐有德同志的手机号告诉一下——”吴波的语气很直接,不容怀疑。
“唐副厅长的手机号?”对方依然谦恭的说:“那请司长记一下,我们唐副厅长的手机号是:1-3-9-X-X-X-X--0-0-0-2。”对方一字一顿地报着号码。
“好,我记下了。”吴波又重复了一次,证明无误后说:“好,谢谢。”
关上手机,吴波心中强压着心脏的剧烈跳动,脸上露出多少天以来难得一见的喜悦。
他心里说,终于成功了。终于与自己的生身父亲联系上了。妈妈的最后的愿望终于有望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呀。
第二天,吴波决定与唐有德副厅长联系。
吴波站在那个小玻璃房子里,深呼了一口气,平息了一下内心翻卷的浪涛。定了定心态。
吴波开始拨那个字字千钧的号码:
1-3-9-X-X-X-X-X-0-0-0-2。
他屏息静气。电话时传来一串泉水流动般的手机铃声。
吴波仿佛看到一道彩虹在天空渐渐升起来……
“喂,您好,您是唐副厅长么?”吴波强压着心脏的狂跳。
“我是唐有德,你是——”
吴波手持听筒,屏住呼吸说:“我来自蒙东市吴家镇。我是一个叫曲桂花的亲戚。她叫我来找你有重要事”。
“曲桂花是谁?我不认识呀,你找错了吧?”对方在电话中说。
“没错。上世纪70年代,你不是在契墟八家子乡考古队呆过么?”吴波问。
对方停顿了一下,说:“是呀。是有这么回事。”
“你认识一下叫曲桂花的人么?”吴波满怀期待地问。
唐有德在那边停了好一会儿,似乎是一下子想起来,那是他一生中第一个女人,后来他曾有过无数女人,尤其是近些年,他有过好多女人,美.貌的,年轻的,有才华的,有好多他都记不得了,但是,他一生中的第一个女人,对他是刻骨铭心的,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什么事?”唐有德从回忆中醒过来。
“我有重要事与你当面谈。”吴波郑重地说。
唐有德感到,对方要谈的事肯定在关于那个美丽乡村少女的,自己拒绝不见是不明智的。这对于他,隐隐约约地感到,这好像是一个关乎到他的政治生命的大事,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他答应尽快安排时间去见他。
下午,唐副厅长推掉了两个不太重要的公务活动,匆匆赶到宾馆。
下午一点半,唐有德迈着重重的步履,走进了契墟宾馆2020房间。他内心有些焦急。急切地想知道来人到底是什么目的。
“你就是曲桂花的亲戚”唐有德问。
“是。”吴波点头说。
唐有德看着吴波那两道浓重的剑眉。觉得跟自己的眉毛很相象。
“曲桂花是你什么人?”唐有德问。
“是我妈。”吴波说着,想到了在蒙东乡下,病榻上躺着的母亲,她现在不知病情轻些了没有。
唐有德忽然眼神很凝重,仔细打量吴波的面相,看了半天。
“你今年多大年龄?”唐有德问。
“26岁。”吴波说。
唐有德眼珠上翻,他好像在计算26岁的青年出生在那一年,同时回忆在那一年,自己在什么地方。
“曲桂花是我妈,她对我说,26年前,她与你有过一段情感,她说,我是你的儿子。”吴波一字一句地说。
“这怎么可能?”唐有德眼神中明显有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慌。
“你看看这个——”吴波说着,便把自己脖颈上的那枚秘.戏铜钱摘下来,递给唐有德。
唐有德接过铜钱,翻来覆去反复观看了很久。
他似乎回忆起了26年前在潢水乡的那一次艳.遇,仿佛陷入了某种自责和忏.悔,很久没有说话。
“我妈跟我讲了当时的情况。你是考古队的,夜深人静时,她与你在你住的厢房有过几次,后来你走了。”吴波说。
“后来她怀孕了?”唐有德接着问。
“是的,一个月后,我妈发现自己怀.孕了,我姥爷问她,是跟谁怀上的,她打死也不说。家里人感到耻辱。”吴波的语气沉重。
“后来怎么办了?”唐有德有些急切地问。
“后来姥爷托人,给她介绍对象,当地人都不耻于她未.婚怀.孕的野种,谁也愿意娶她进门,后来,我家蒙东的亲戚,给介绍了个乡村代课教员,也就是我的养父,妈与他结婚后五个月,就生下了我。”吴波眯着眼,仿佛看到了那遥远的岁月时光。”
“你养父和你妈现在怎么样?”唐有德的语气有些低沉。
“我的养父因为身体一直不太好,七年前患病去世了。我妈拉扯我艰难度日,前3个月我妈腹部也有些隐隐地痛,去省里做B超和CT,发现卵巢有个占位。我回家后,她才告诉我——我身世的原委,她让我来找你——。”吴波的眼里,露出期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