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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规矩,凡妃以上品级的主子,每月月中可准其椒房亲眷入宫请候看视一次,略尽骨肉私情。这日一大清早,就有许多轿子进了宫,一个身着织金蓝袍的年轻俏丽的贵妇扶了扶头上的发髻,款款下了轿子,几个小内监引路,贵妇人手搭着小丫鬟的手,一路缓缓步行至清泉宫。
进了寝宫,皇贵妃正端坐在南窗下的木炕上,手中捧着一卷书在看,贵妇人上前盈盈拜倒:“请皇贵妃安。”
“嫂子起来吧。”皇贵妃放下书,微笑道:“沁竹,赐坐。”
皇贵妃闺名冰轮,是安乐公霍牧之嫡女,为正室王氏所出,霍牧膝下还有三个儿子,大公子霍淞和二公子霍泽,俱为侧室傅氏所生,三公子霍凛,则是府中一个侍婢所生。来的这蓝袍少妇,正是霍淞的夫人,她本名宗荟,是本朝皇族旁支许国公之女。
沁竹不敢怠慢,连忙拣了个绣墩请她坐下,疏桐又恭谨奉上茶来,宗荟欠身接过了,笑道:“前日听说娘娘身子有些欠安,家里大大小小都惦记着,老爷与夫人急得一天都没有吃饭,着实悬心。”
她口中所说的夫人,指的便是傅氏,霍冰轮的母亲两年前已经亡故,其后傅氏便被扶正,成了名副其实的夫人。
皇贵妃淡淡一笑:“我这身子骨是这样,都是些小毛病,虽然三日好两日不好,太医来来回回的,倒也并无什么大碍。”
宗荟陪笑道:“虽如此说,娘娘还要多多保重凤体才是。”
说毕看了看左右,却有些欲言而止,皇贵妃微微点头,沁竹和疏桐立即会意,两人一起出了寝宫。
宗荟身子稍稍往前倾,这才道:“娘娘时常身子不好,这却是老爷的心病,娘娘进宫几年来,并无所出,怕不是因这缘故。老爷正叫人四处寻访名医,想叫进宫来给娘娘看看。”
“不用那么费事,李道忠虽老病告休,他儿子医术却也不错,如今进了宫,我叫他替我请了几次脉,尚算满意。”
“娘娘,老爷有次气闷,在家里大骂李道忠徒有虚名,枉娘娘如此器重他,这些年来,竟没为娘娘调养好凤体,生下一男半女来。”
皇贵妃微微蹙眉:“生儿养女,命中自有定数,父亲怎可怪到他人头上?”
宗荟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家势一落千丈,全家就指望着娘娘一个人,娘娘若生下个小皇子,将来霍家还有出头之日,否则。。。。。”
皇贵妃沉默片刻,轻声道:“家中近来若何?”
“还是那样,这人情冷暖,不过一两年便看得透了,得势时,人人都来趋奉,失势时,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还是上次老爷五十大寿,皇上和娘娘您有赏赐出来,近日才有几个亲友上门。”
“父亲如今还是不怎么出门么?”
“是啊,快要闲出病来了,连练拳都不练了,一天无非养花钓鱼,或有时叫你大哥和他对弈几局而已。”宗荟低头喝了口茶,有意无意的道:“倒是二叔,天天逍遥快活,这阵子竟是把京城的青楼逛了个遍,这要换了以往,老爷早勃然大怒,拿来打死了,现下竟不闻不问,随了他去,这可是奇了。。。”说到这里,只觉皇贵妃嘴角微微一沉,那目光突如玄冰彻骨,使人不寒而栗,她心中一凛,不由得缩住了后面的话,再看时,皇贵妃却已神色如常,她眨了眨眼,几疑自己刚才眼花看错。
皇贵妃轻抬皓腕,莹白修长的手指极慢的拂过书上的纸张,语气淡然:“公侯子弟,风流在所难免,况且二哥也还年轻。”
宗荟陪笑道:“娘娘说得是。”
“三弟在青州如何?近日可有家信来?”
“前日来了书信请老爷安,说在军中甚好,让老爷不必挂念,老爷说三叔身子铁打似的,吃得苦,倒不必担心他。”宗荟捧着茶盏,沉吟了一会儿,放低了声音:“老爷的意思,还是想有机会为朝廷出力,如今瞧着,皇上对娘娘倒是一如既往,恩宠不替。”
“祖宗有家规,后宫不得干政。”皇贵妃知她意思,一边用碗盖轻轻撇去上浮茶叶,一边道:“皇上猜忌多疑,刻薄寡恩的性子你们也不是不知,这事我亦无可如何。”
宗荟沉默许久,方长叹一声:“想我霍家世代将才,战功累累,老爷于当今皇上更是有辅佐之恩,不想落得今日下场。”
皇贵妃脸色一沉:“嫂子,霍家之所以有今天,便是因为功高震主,遭了皇上忌讳,你是明白人,这话不可再提了。”
当日世宗在时,因太子病重薨逝,伤心之余,迟迟未有再立太子,虽格外宠爱荣王宗让,也只口头上说过一次“朕诸子之中,唯有荣王最堪承继大统”,谁想后来猝然驾崩于行宫,竟未有留下遗旨指定储君,其时霍牧为大将军,手握重兵,拥福王宗训于勤政殿继位,无人敢出声反对,此事便成定局。那福王宗训,就是如今的皇帝,宗荟所说的辅助之恩,便指此事而言。
宗荟经皇贵妃轻斥两句,面上微微一红,自知出言莽撞,便不再说话,皇贵妃语气缓和下来:“如今天下太平,边境安宁,父亲虽有将才雄略,却无用武之地,你们耐心解劝着他点,叫他好生安享荣华,颐养天年吧。”
“是,娘娘的话,我都记下了。”
“来人。”
皇贵妃一出声,立即有宫女推门进来,屏声静气等待吩咐,皇贵妃道:“领了夫人出去,外宫赐宴,好生叫人陪着。”
“是。”
宗荟忙福下去:“谢娘娘赏赐。”随了两个宫女去不题。
“皇后,那两个新来的狐媚子妖媚惑主,皇上一个月,倒有大半个月召幸她们,其他人皆视有若无,您不能就这么不闻不问呀!”
丽妃刚端起茶,又放到一边,衣袖却险些将茶碗掀翻,显见得是急了,皇后坐在那里,渲春和染秋一边一个,替她轻轻捶着肩背。皇后微微闭着眼睛,徐徐道:“皇上要召幸谁,我也没有办法,我总不能绑着他的手。”
丽妃见她这样,更是急了:“皇后。”
“不是我说你,皇上本来宠你,将敏妃丢过一边了,你却骄矜自傲,就因为芳答应在你面前稍有不恭,就让人将她活活打残,皇上虽没重罚你,但你却因此失宠,你说这是值也不值?”
丽妃几乎要流下泪来:“皇后,臣妾一时鲁莽,臣妾知错了,臣妾能有今天,全仗皇后栽培,求皇后指点,如今要怎样才可以挽回皇上的心?”
“唉,敏妃虽然现下也不得宠,毕竟有个儿子,皇上总还会想着去她那走走,你进宫这两年,虽然深得圣心,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性子倒是越发急躁了。”皇后轻叹道:“若说要挽回皇上的心,本宫也别无办法,只能靠你自己了,但至少,先得见得了皇上的面。”
“是,谢娘娘指点。”
丽妃咬了咬唇,便即告辞,见她背影远去,染春不由道:“丽妃娘娘不会是现在就要去找皇上吧。”
皇后一脸倦色:“随她去,不过是个银样镴枪头,空有一副好相貌,却如此不中用,别说不是敏妃的对手,连新来的几个都比不上,白白枉费了本宫一番心血。”
渲秋笑着劝道:“娘娘这几日身子不爽,可别要再因此着了气恼,刚说了这半天,又疲乏起来,不如去歇一会倒好。”
“嗯,依你。”
长乐宫的暖阁里,烛光如炬,明亮而又温暖。皇帝坐在御案前,聚精会神用朱笔批改着奏章,四下里极静,那笔尖拖过纸上的“沙沙”细微声清晰可闻,莲真小心翼翼的上前,将御案右边的冷茶换了,又拿过烛剪,亲自去剪两侧的烛花,偶尔一侧头,目光恰好落在皇帝的侧脸上,不由得有些发呆起来。
皇帝剑眉挺鼻,有一张很英俊的脸,就是嘴唇看着薄了点,给人一种薄情寡义的感觉,平心而论,纵然算不上貌比潘安,也是很英俊的了。若他不是皇帝,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青年,若是他只对自己一个人这般好,若他们只是寻常人家的一对夫妻。。。。。。莲真看着他认真的样子,不由得心里微微一动,跟着面庞有些微微发热起来,连忙收摄心神。
过了大半个时辰,皇帝搁下笔,见她俏生生的立在旁边,疲倦之意大消,含笑道:“莲儿。”
莲真默默走到他身后,伸手替他轻揉两边太阳穴,皇帝闭了眼,只觉她力道掌握得恰到好处,心下甚是受用,过得一会儿,又叫:“莲儿。”
“嗯。”
皇帝伸手拉了她手,示意她转过来,然后手上一用力,便拉她坐在膝上,莲真惊道:“皇上不可。”
“为什么不可?眼下又没旁人。”皇帝起了玩心,笑道:“你敢抗旨么?”
莲真低声道:“嫔妾不敢。”
皇帝一手勾着她下巴,眼睛凝视着她:“莲儿,晚上有你在这里陪着,朕批那么多折子都不觉得烦了,朕越来越喜欢你了。”说着慢慢凑近她耳边,悄声道:“朕想着,你替朕生个漂亮的小皇儿吧,到时候朕就封你为妃,好不好?”
一边说着,一边便拉了莲真的手,向自己的身下引,莲真面红耳赤,极力想要收回手,颤声道:“皇上,请您别这样,这样不好。”
皇帝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为什么不好?莲儿,你跟绯羽是姐妹,论美貌你胜过她,可是论风情你可是不及她,你以后要学着点。。。”
话犹未完,赵承恩突然进来,口中叫着:“皇上。”见到室内情景,连忙跪下:“奴才该死!”
莲真如惊弓之鸟一般,正好借此机会退过一边,面上甚是羞惭,心下却是松了一口气。
皇帝大怒:“混账东西!谁叫你进来的!”
赵承恩磕头如捣蒜,结结巴巴的道:“是。。。是丽妃娘娘,她。。。她。。。”
他话还没落音,外面一个女声已隐隐约约传进来:“你们这些狗仗人势的东西!居然敢拦我?!都给我滚开!我要见皇上!”
赵承恩将丽妃带了进来,同来的还有两个小太监。三人同时跪下,丽妃还未开口说话,脸上已是梨花带雨,那两个小太监每人脸上一个鲜红的指印,显然刚才各挨了一耳光。
丽妃突然哭着伏在地上:“臣妾只不过是想着皇上操劳国事辛苦,所以亲手炖了人参鹿茸鸡汤,想给皇上滋补一下身体,可是这两个奴才却对臣妾出言不逊,皇上,您可千万要替臣妾作主啊!”
皇帝面色阴沉,目光一一扫过跪着的三人,赵承恩伺候他日子最久,知他心中已然震怒,眼下便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正暗暗为丽妃捏了一把冷汗,一名小内监匆匆走进来跪下:“皇上,致爽斋的人求见皇上,说是要向皇上报喜。”
皇帝目光不善的看向他,一脸不耐:“报什么喜?”
那内监道:“至爽斋的人说,刚太医诊过脉,玫贵人有喜了。”
丽妃听了这话,慢慢抬起头来,怔怔的看着那个内监,似是不敢相信,皇帝先是一呆,脸上渐渐浮起喜悦的笑容,回头高兴的对莲真道:“走,随朕一起瞧瞧绯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