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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口的地方陆陆续续有车出现,傅清离的车一直都在最中间,他什么都不需要做,什么也做不了。
一夜飘雪,地面上已经铺上了厚厚的积雪,远处一片茫茫的雪白。
傅清离再次看向时间。
她一定很冷,一定很饿,一定很困。
窗外有人过来敲玻璃,他抬眸,紫纱站在窗外,穿着厚厚的棉衣,“教官。”
她给他送了热汤和食物。
“上来。”
她沉默的拉开车门上去,垂眸把食盒打开,“这是给教官的早餐。”
然后她又转身拿了另一个食盒出来,说:“这是给七号准备的。”
傅清离看了她一眼,紫纱垂着眼眸,脸上没有表情,傅清离笑了一下,他突然抬手,摸到了她的脸上,紫纱怔了一下,她动了动唇:“……教官……”
傅清离笑了一下,说:“果然紫纱才是最乖巧的。”
紫纱微微歪头,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手上,轻轻磨蹭着,说:“我喜欢教官,我一直都很喜欢教官……”
傅清离笑着,他开口:“我也喜欢紫纱。”
说话的语调犹如在说他喜欢吃某个食品一样。
紫纱看着他,问:“教官,我说的喜欢,是女人对男人的喜欢,是爱。”
傅清离低笑一声,他说:“难道我的紫纱变成了男人?”
紫纱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脸上,帽檐压的太低,让她看不清他的面容,即便到今天,她依旧没有看清过他的面容,他太会隐藏,从不让人看到他的脸,所以她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他的嗓音和语气。
他对她从来都是漫不经心。
明明一开始他那么温柔,还会哄她,亲热的时候也会抚摸她,可是渐渐的,她发现自己成了一个怨妇,而他则成了完全不归家的丈夫。
她一个月都看不到他一回,那时候他知道,他一定是有了其他的目标。
果然,她有一天看到他的车上坐了半白。
他有喜欢上了更年轻的女孩。
现在轮到蓝缨了吗?
不一样。
紫纱发现不一样,他对蓝缨不一样,就像绯红说的,傅清离对七号是不一样的。
她是玩物,半白是礼物,只有蓝缨才是他的私藏品,不容任何碰触。
紫纱呆呆的看着他,然后她慢慢的转过脸,她木然的说:“教官,我先回去了。”
傅清离开口:“去吧。”
紫纱推开车门,下车离开。
被遮挡住的视线再次暴露在他的视野中,大片的雪花飘摇中,他似乎在白茫茫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微小的黑影。
小小的,像个黑点,在视线受阻光线昏暗的早晨让人可以忽略不计。
傅清离的眼睛盯着那个黑点,他伸手推开车门,脚踏入雪地,滑了一下,他的眼睛依旧盯着那个黑点,然后他抬脚朝着大门走去。
呼吸一下急促过一下,心跳在加速,不知由来的,他似乎有种热泪盈眶的冲动。
他走到出口的位置,伸手抓住了出口处的隔离栏,他说:“有人出来了!”
周围正在相互闲聊的人听到他的声音,纷纷围了过来,然后有人大喊一声:“有人出来了!”
惊喜中带着让人振奋的欢呼,不管出来的是谁,有人出来了,就意味着这一次的终极测试又有通过测试的人,他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就没有白费。
傅清离紧紧的盯着那个急速朝这边跑过来的身影,厚厚的积雪随着奔跑的速度朝着两边飞溅,那个人影在雪地中半途跌倒了两次,每一次跌倒后又快是爬了起来。
傅清离盯着那个人影,近了。
更近了。
一步一步的,用她特有的节奏和步伐,飞速而来。
她的身上伤痕累累,衣服被划出了个多个破洞,但是这丝毫影响不了她奔跑的速度。
她看到了出口,也看到了前方大门,以及门口后站着的黑压压的人群。
傅清离终于看清了第一个出来的人是谁。
他慢慢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打开后备箱,取出里面的棉衣,扔到车后座上。
蓝缨快速的冲到了出口的地方,出口处有一面红色的小旗子,插在沙堆的最高处,她伸手拔了下来。
守门人核对身份信息:“号码?”
她伸手扯下脸上蒙着面巾,回答:“七号。”
守门人看了她一眼,“考核通过。”回头示意,门缓缓打开,她从里面走了出去。
耳边是吵杂的声音,她听不到那些人在说什么。
她不觉得冷,只是觉得有些天旋地转,骤然的放松让她高度集中的神经一下绷断,整个人突然松弛下来。
她从人群分开的通道中通过,像个凯旋而归的英雄。
穿过人群,有个人迎面走过来,然后温暖包围了她。
傅清离把棉衣裹在她身上,什么话没说,直接带着她到车边,拉开车门,让她坐进去。
隔了棉衣的厚度,傅清离的手搁在她身上,推着她上车,她眼角的余光落在他身上,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傅清离的手缩了回去。
车内的暖气开的很足,像是温室里,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衣,低头看着自己的鞋,鞋子早已湿透,进了温室之后,脚上的积雪开始融化,脚冻的有些疼。
傅清离把紫纱送过来的汤送到她面前:“接着。”
蓝缨伸手捧在手里,上下牙齿开始剧烈的打着哆嗦,又冷又热又累又饿,让她的力气似乎被人抽空一般。
她捧着热气腾腾的汤,低头喝了一口,顿时觉得暖汤温暖了她的四肢百骸。
傅清离半坐在后座上,他弯腰,伸手脱蓝缨的鞋,蓝缨惊的把脚往后一缩,被傅清离一把摁住,他什么话没有,只是径直脱了她的鞋和早已湿透的袜子。
原本就白皙的脚被湿透的袜子泡的泛着不健康的白,她的身体绷的笔直,脸上的神情紧张又戒备。
傅清离抬眸看了她一眼,他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真的像是一个装在套子里的人。
他笑了一下,说:“你要是脱了衣服,说不定我还有冲动,你脱了鞋,你一双脚有这样的本事?”
蓝缨抿嘴,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傅清离欠身从前排拿了抽纸过来,把她脚上的潮湿的地方擦干净,然后他伸手脱下身上的外套,裹在她的脚上,说:“被把脚冻坏了,后续的持续性训练你要打算怎么办?”
蓝缨没说话,被他衣服包裹住的脚在衣服里动了动脚趾,她确实感觉到了温暖。
傅清离穿着单薄的衬衣下车上了驾驶座,“你身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我现在带你去医院包扎伤口。”
蓝缨手里还捧着热汤碗,小心的喝着,她现在也没什么力气,只要不让她动,怎么样都行。
她喝完了手碗里的汤,傅清离说:“脚下,拧开盖子,里面还有。”
蓝缨低头,果然看到下面有个保温桶。
车的速度很慢,雪地前行要小心,蓝缨在后面往碗里倒汤也没多大影响,她连着喝了两碗热汤,终于觉得身体回了过来,原本强烈的饥饿感也不再得到了舒缓。
傅清离问:“过程顺利吗?”
她回答:“是,教官。”
傅清离笑了下,说:“我真是不想听到你这木偶似得的回答。”
蓝缨抿唇不说话,所有人都是这样的回答的,不是她一个人是木偶,再者,她也不觉得有需要和傅清离沟通的地方。
他作为教官的任务完成了,她作为学员的任务也完成了。
蓝缨在冲出大门的时候如释重负,她知道,从此以后,自己的未来就值得期待下去了。
车在医院停了下来,疲惫让她起身的时候都有些吃力,傅清离下车,拉开车门,对她伸手:“把手给我!”
蓝缨看了他的手一眼,没伸手,而是用尽了力气伸手把另一边的门打开,打算从另一边门下车。
傅清离看了她一眼,把手缩了回来,伸手关门,到了另一边,蓝缨正打算把自己的湿袜子重新穿上,傅清离直接过来,什么话没有,直接伸手,一把把她从车上公主抱了下来,抬脚把车门踹死,嘴里说了句:“稍后会有人给你送衣服和鞋袜,先把身上的伤清理了再说。”
肉眼看得到的伤痕到处都是,就连她漂亮的脸蛋上都有划痕。
接待她的是半白,她推了轮椅过来,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垂眸看着傅清离,“教官,请在此稍等。”
傅清离站在她面前,她没有抬头看一眼。
当初,就是傅清离把她送给桑弓的。
如果问半白对傅清离什么心情,那必然是一个入骨的恨字。
如果说紫纱的放弃是她自己的选择,那么半白的放弃完全是在威逼之下。
她害怕,怕教官,怕这里所有的一切,稍稍一点的语言就让她被恐惧战胜,最终沦为现在的结果,失去了像蓝缨一样选择自由的机会。
半白推着蓝缨,一步一步的从傅清离的视线里消失。
傅清离站在原地,二十分钟后,紫纱提着袋子出现在门口,“教官,七号的衣服和鞋袜。”
她送到傅清离面前,扭头扫视了眼大厅,问:“七号呢?”
傅清离回答:“去检查伤口,很快会出来。”
他伸手要接袋子,紫纱对他一笑,回答:“教官,我送给她吧。我是女人,比教官方便一些。”
傅清离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他点头:“好。”
紫纱抬脚沿着走廊走了两步,又回头,深深看了傅清离一眼,忽然又回头看着他,问:“教官,七号通过测试了吗?”
傅清离回答:“当然。”
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不知的自傲,当然通过了。
紫纱勾起唇角,一脸的羡慕:“真好,从此以后,她跟我们就不一样了。”她说:“真羡慕啊!”
说完,她提着袋子,抬脚沿着医院的走廊离开。
傅清离看着紫纱的背影,慢慢的移开视线,抬头看向大厅正中央的钟表。
大厅旁边有一排供人休息的长椅,傅清离坐在最外侧的位置,抱着胳膊看了眼时间,闭目养神。
梦并不太好,傅清离瞬间被惊醒,他本能的抬头看向时间,赫然发现已经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蓝缨还没出来。
傅清离坐在原地,后背一阵发凉,他微微眯眼:“桑弓!”
—
半白推着蓝缨,蓝缨不由自主的打着瞌睡,她知道自己太困了,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机会,半夜的大雪让她神经高度紧张,她怕自己在某个地方睡着之后,被冻死在半夜而不自知,所以她不敢睡。
如今到了温暖的地方,她开始昏昏欲睡。
半白开口:“你不用硬撑,想睡就谁一会,等你睡醒了,事情也完成了。”
蓝缨没有回答,她的眼睛在不住的打架,但是她还是不能睡。一点都不能。她也不会允许自己睡着,特别是在这种遍地都是奇怪物种的地方。
轮椅朝前推去,蓝缨不住的摇头,强烈的困意一阵一阵的让她不住的闭眼又睁眼,她在用最后的意识和困意作斗争。
半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七号,你想睡就睡。你一天没合眼吧?谁吧。”
蓝缨依旧没有开口,她坐在轮椅上,已经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到了极限,她睁不开眼,她知道自己一旦闭上眼之后,就会睡到天荒地老。
半白的声音又一次响起:“都说不用硬撑了,这是在医院……”
蓝缨终于应了一声:“嗯……”
她缓缓的闭上眼,那一瞬,她似乎觉得时光瞬间倒转,回流到了她七岁的时候。
梦境那么真实,就像往昔在重演。
嘈杂的人声,院长妈妈的吼声那么大,每一次听到她都不由自主打哆嗦。
她被孩子们挤到了最后,等她有机会上前的时候,食物已经没了,还有几个小孩正用手捏着食桶边缘的残渣在吃。
她被恐惧和饥饿支配,她像是一个世界遗忘的尘埃,没有人看到她,没有关注她,没有人在意她……她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永远都不会有人在意她。
或许有一天,她会因为饥饿死亡。
耳边的有人在说话,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她闭着眼,听不清,她那么困。
可惜不是睡觉的时候,她想要睁开眼,却发现怎么都睁不开。
身上太温暖,周围的一切都太温暖,她舍不得离开这种温暖的感觉,像阳光洒在身上,像壁炉的火焰温暖了她的全身。
轮椅在地面快速的滚动,发出摩擦的声音。
真好,她终于可以自己走出这个地方了,她终于可以有自己的人生了。
真好!
她终于不用被教官和任何一个人支配了。
她拧着眉,对于自己的现状有点纳闷,她想要睁开眼睛,却无论如何怎么样都睁不开。
恍惚中,她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悬空,就像是被人抱着走路一样。
她的鼻腔里弥漫着一股陌生的气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气息,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这种气息让她很不舒服。
她动了下身体,却撼动不了抱住他的那个人。
她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她的手被裹在棉衣里,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她腿上的伤口,她觉得自己正在遭受梦魇,几乎没有犹豫,她狠狠的伸出手指,掐进了腿上的伤口里。
疼痛让她瞬间清晰,她觉得自己的眼皮似乎有千金重,重的她抬不起来,可那个疼痛的刺激却在刺激之下,让她终于掀开了眼皮的缝隙。
白色的医院楼房出现在视野里,却距离她越来越远,她被一个人抱在怀中,距离医院越来越远。
抱着她的人身材高大肌肉结实,她靠在他肩膀上的脸似乎垫在石头上。
蓝缨猛的睁大了眼,她印象中,桑弓就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