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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曲啊,你拜托我的事情我已经向周围的老朋友都问过了。”梁少麟拿着电话,坐在藤椅上,手指在椅子把上轻轻地敲打,“但是他们都没有听说过你说的这种情况。是不是在原文设定上出了什么问题,正好遇到那种异级不能查探的情况?”
电话那边道:“可能性很低。我恍惚记得听说过有这种情况,可以采取某种手段掩盖自己的魂力波动。但那也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回想起来就只剩下这么个印象了。”
“呵呵,既然这个异级不能读取的话,不如请个辨魂师看看,总是稳妥的吧……你说的那个人到底是谁?说得我都开始好奇了……哦,已经找辨魂师看过了?没问题了?那不就得了!好了好了,要我说肯定是纸人的设定出了问题。好了,那就这样了,过几天一起喝茶。拜拜!”
梁少麟挂上电话,盯着话机良久,似乎再考虑什么,然后又拿起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德彰哥吗?有件事情,有点奇怪,想跟你说下……镇魂印大概出现了。”
和薛晓峰秦思思将几个受伤的同学送到医院检查,简墨沉默地站在走廊上,心中一片茫然。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一个到处是死胡同的迷宫,无论脑中的念头转到哪里,最后总会被堵得寸步难行。
纸人和原人之间难道除了一方被一方奴役或者相互仇杀就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了?偏一时又想到不什么好的解决方式,心里郁结得快要窒息了,简墨握紧了拳头,重重捶在身边的墙上。手上传来一阵钝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接着脑子又浮现出那个换做阿文的少年叫“爸爸”的情形,简墨顿时又一阵火冒三丈:特么还真不闲着,才扔了个儿子就又找一个,敢情是把养孩子当生活爱好啊!当初收养他真的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无聊才顺手捡回家的吗?在这个家伙眼里他到底算是什么,打发时光的道具吗!?
简墨没有注意到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的负面情绪让走廊上等待的其他同学都有些忐忑不安。薛晓峰几次欲言又止,他直觉如果这个时候去打扰简墨一定没有好果子吃——这是第一次他看到简墨流露出这样强烈的情绪波动。他心里十分好奇,那个让简墨不顾一切追着跑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一向很少在乎什么的简墨回来之后心情会低落到这个地步。
“谢首,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李铭和石正源匆匆走来,显然是刚刚接到了纸人管理局发生劫狱事件的消息后赶来的。
简墨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他抬起头,如梦初醒般望着两人:“主任,院长。”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石正源没有追问简墨刚刚在想什么,直接问他最关心的问题:“有多少人受伤了,伤得怎么样?”
简墨深吸一口气,收拾好自己杂乱无章的心情:“有七个男生受伤的,两个肋骨有骨裂的情况,还一个手臂脱臼已经接好,包括他们还有另外四人身上都有多出软组织受伤的情况。一声说骨裂的两个最好住院几日,其他的开了药带回去途,这几日要多休息少运动。”
听到没有人受重伤,石正源微微舒了一口气。李铭的目光却先停在简墨的脸上几秒钟,似乎想看出点什么来,然后才在简墨身上来回转了几圈:“你有没有受伤?”
简墨摇摇头。
李铭皱了皱眉头:“你也去检查一下。”
“我没事。”简墨此刻哪有什么心情去做什么检查。
李铭转向薛晓峰:“你们班长动手了没有?”
薛晓峰立刻回答:“班长是第一个上的——那些人准备拿我们做人质,班长就扑过去揍他们了,后来大家就一起上了。”他突然张大嘴,转向瞪向简墨,“对了,我记得你也挨了好几下,后来看你跑那么快跟没事一样,就忘记了。真的没事吗?还是检查一下吧。”
简墨有些不耐烦道:“我说没事就没事。”
李铭回头看了简墨一眼:“真没事的话,一会一起吃饭吧,我有件事情跟你说。”
简墨有些意外,但还是点点头。
同样在善后今天事情的夏尔比起简墨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早不换他晚不换他,偏偏赶在纸人劫狱的当天把他换到纸人管理局去负责这件事情,根据他对老师的了解,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等他把这些事情处理到一个阶段后,就直接开车奔造纸师联盟总部,推秋山忆的办公室,然后重重关上门。
“老师,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解释?”夏尔沉声道,“为什么我一到纸人管理局就发生劫狱?为什么简东会出现帮助那些劫匪撤离?还有,他是个言灵师您知不知道,他可能一句话就把你徒弟给弄死了?您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我在六街给您看了他五年,我都不知道我到底在做什么,监视一个纸人极端分子?”
与此同时在唐宋的某个包厢里。
简墨放下筷子:“院长,你有什么就直接说吧,不用绕弯子。”
李铭从坐下开始起,就开始旁敲侧击他以前的事情:和连蔚怎么认识,和连蔚什么关系,以前住在哪里之类。他直觉李铭开始怀疑起他的身份,但现在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掩饰的了——六街那伙追杀他的人既然是冲他爸去的,就算他以前在六街的事情被翻出来,又能怎么样?就算他以前贩卖过私货,但是那个时候他还不足十八岁,再说也从来没有被人捉住过,无凭无据,谁还能抓他去坐牢不成?
李铭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用一笑:“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不再兜圈子了。谢首,前段时间我也带你去了不少场合,见了些场面。按理说,这些地方不是你一个普通学生能进去的,我之所以这么做,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石主任的拜托?”简墨想到最可能的答案。
李铭用一种慈爱的眼光看着他:“这只是一方面,另外一方面,是因为有一个很重要的人在你还没有入学的时候就拜托过我照顾你,你能想到是谁吗?”
简墨想了想:“连蔚?”
李铭摇头:“连蔚拜托的是石主任,不是我。”
简墨再想了一会,觉得自己好像没有和谁的关系好到可以让他拜托到京华大学一个学院院长的份上,于是摇摇头。
李铭笑了笑:“拜托我的是李家一位很重要的人物,他身上没有李家的血脉,但是他的话,即便是我父亲,祖父,也都要掂量掂量。他叫李一,是我曾祖父李青偃的初窥之赏,也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诞生的纸人,从夏历5713年一直活到现在。”
简墨疑惑地看着李铭 :他好像并不认识身份这么显赫的一位老人家吧。
“你还想象不到他是谁吧。我再告诉你一些关于他的事情吧:李一从诞生到现在,他的相貌就没有衰老过,也就是说六十六年前他是什么样子,现在还是什么样子。也因为这个原因,他在不同时期会使用不同的身份去接触不同的人,所以即便是我,也不确定他现在使用的是什么名字。最后一点,他是一个异级,他的能力是言灵。”
简墨只觉得一道无声的惊雷在他耳边炸开,脑子里充满最后一句话轰隆隆的回声“他的能力是言灵他的能力是言灵是言灵是言灵……”
“吾曰:于吾有威胁者,不能行。”那声音之于他,熟悉得根本不需要去辨认。
简墨的手颤抖地按着桌面,盯着李铭慢慢地站起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听见自己用强自镇定的口吻说:“那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的异级那么多?难道就只有一个言灵吗?”
李铭的声音笑起来:“我在去医院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今天发生的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经见过他,而且,你应该能够听得懂我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了。”
简墨深吸一口气,道:“院长的意思是说,我现在欠李家的人情,所以要对李家感恩戴德吗?”
李铭目瞪口呆地看着简墨一脸严肃,哭笑不得道:“你怎么想到这上来了?”他伸手按了按,“你坐下,我话还没有说完呢。”看着简墨坐下来,才继续道:“这件事情上你想岔了。李一虽然与李家有渊源,但并不代表他会站在李家的立场上。李一这人大约是历事太多,性格十分古怪,做事总来让人摸不准脉络。比如他可以不计条件去救一个原人,但看今天发生的事情,你便知道他还在暗中支持纸人的极端分子。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怎,没有人知道。”
“一年前他拜托我的时候,我以为你不过是运气好得了他的眼缘,是以虽然在某些事情上照抚一下你却并没有对你太过上心。直到前天晚上,李微生来找我,说了他和约翰.里根在诞生纸档案局遭遇的一些事情,我才发觉事情完全和我想的两样。”
李铭的目光落在简墨脖子上的那根银链上,“约翰是一名辨魂师,他完全看不见你的魂力波动,便以为你是纸人。这应该是绝大多数人的想法。但实际上,还有一种情况会让辨魂师无法看到魂力波动,那就是——这个人身上佩戴着足够封锁他魂力波动的镇魂印。”
“镇魂印,那是什么?”简墨的手指不自居地在桌子下握紧了。
“镇魂印,顾名思义,就是能够镇封一个人魂力波动的物件。这种物件非常非常罕见,就算是耗费巨资很难得到一件,因为根本不知道谁会制作。即便是在李家,据我所知,也不过三件。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东西。不过,即便是知道这个东西的少数人,多数也以为这只是一个镇封魂力波动的物件,却不知道它真正的用途,”李铭盯着他简墨的眼睛,那目光仿佛可以一直看透到他的内心最深处,“是用来抵御外来的魂力攻击。”
“是吗?”简墨僵硬地问,“魂力攻击又是什么?”
李铭嘴角弯了弯,落在简墨眼里,仿佛就是在嘲笑他的不坦诚。
“李家品质最高的一件镇魂印一向都是佩戴在当家人的身上,这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件防御物品。”李铭没有向简墨解释什么叫做魂力攻击,反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情,“这件镇魂印曾经做过测试,足可以掩盖住异三级造纸师的魂力波动,甚至可能更高。然而它却在十九年前,随着当时李家的当家人,也就是我的大哥李君瑜的遇难,失踪了。”
“当时在场的大嫂和其他的随行人员都不幸身亡。唯一可能幸存下来的,是我大哥大嫂刚刚出生五个月的儿子李微宁——在事发现场,没有找到他的尸体。”
“白先生,那位……真的是您的儿子?”少年站在简东的身边,好奇地问。
简东毫无情绪地目光扫过来,少年从来没有见过白先生用这样的表情看人,心里一下子慌乱起来,拿不准自己今天那句话是不是真的说错了?可当时也没见白先生反驳啊。那个家伙对白先生纠缠不休,白先生根本不想搭理他,自己上去伪装一下让那个家伙知难而退有什么不对吗?
“白先生,我今天是不是说错了话?我是见您当时也很为难的样子,所以才故意那么说好让您脱身,我——”少年小心翼翼地道歉,一边观察着简东的脸色。
简□□然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好了。这件事不再提了。”
少年乖乖地点头。
简东活了这么久,哪里看不出少年那点小心思。他所不悦的是,觉得今天自己也是有些感情用事了。但是涉及到简墨的事情上,他常常不自觉地感情用事。
李青偃还活着的时候就给了他很大的自由。
他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愿意和什么人认识交往便和什么人人士交往。李青偃很喜欢听他讲述自己每天的经历,每天的心情想法……他们就像世界上每一对知己好友一样聊天抬杠,游玩戏耍,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渐渐地,身边的纸人越来越多,和他一样的人越来越多,他不但没有觉得欣喜,反而觉得一天不如一天开心。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如同李青偃这样只为单纯的实践一个梦想而造纸,大多数的造师对自己的造纸都怀着特定的目的。可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反正每个人活着都是需要通过劳动来换取生活资源的,他却越来越多地从那些造纸师,那些雇佣纸人的人眼中看到鄙视、不屑的目光,还有付之实践的□□和压榨。
起初他不甘心的干预,但是发现毫无效果。李青偃也发出呼吁,然而除了媒体会在表面上做一些宣传倡导外,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效用。虽然造纸之术是李青偃发明的,但是这却不代表每一个造师都要听他李青偃的话——就算这是你的发明,但是纸造出来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你管得着吗?
李青偃开始闭门不出,眼不见为净——尽管这项技术带来了巨大的声誉,但李青偃对此却没有任何兴趣。把所有的事情都推给了儿子李春和后,李青偃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埋头研究造纸,直到第一次纸人战争爆发。
那个时候李青偃整日整夜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看新闻里一会儿报道这里死了多少多少纸人,一会儿报道哪里又死了多少多少原人……每当电视里播出那些血流成河的照片和摄像的时候,他就发现李青偃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屏幕,手却如同得了神经病一样在发抖。
他实在看不下去,便拖李青偃去休息。但后来他发现李青偃虽然人是躺在床上,但是眼睛却从来没有闭过……就这么日复一日,李青偃终于病倒。
儿子孙子都来看,李青偃却把他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他一个人。
“李一,我后悔了。”李青偃躺在床上,抓住他的一只手,悔恨的眼泪顺着眼角落下来,“如果我没有发明造纸,如果没有我发明的造纸,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样!我把你,还有那么多纸人带到这个世界上,不是想让你们来受这种罪的,我原本只是想,单纯想……原人也不会因此死掉那么多人,他们原本是可以过着平平安安的生活——我他妈是造的什么孽啊!”
李青偃死了,留下遗言不许任何人管他的事情,甚至让人提前在墓碑上刻上了话:“人间笔墨,随心行止。”
意思是自己已经去阴曹地府了,你这枚留在人间的笔墨,随着自己的心意,想做到一步就做到哪一步,想停在哪一步就停在那一步,谁也干涉不了你。
虽然李青偃是这样说,李家的人也确实没有干涉自己的生活,但是他与李青偃生活那么多年,身份虽然是造师与造纸的关系,感情上却如同亲人一般,因此总会时不时留意一下李家人的消息。
有一天,他突然听闻有人企图截杀李青偃的孙子李君瑜,便立刻赶了过去。然而路上却因为意外救了一个纸人耽误了片刻。等到他到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李君瑜的妻子正奄奄一息地向杀手苦苦恳求放过她的孩子。
解决完杀手,李君瑜妻子的生命也差不多走到尽头。她请求他将自己的孩子带离李家越远越好,因为杀手的幕后主使人很有可能就是李家内部的某一位。
“这孩子的魂力波动已经让辨魂师看过,非常惊人,以后可能还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壮大,将来一定会是很出色……很出色的造纸师。”孩子的母亲临死前这样说。
他却不认为拥有这样的魂力波动是件好事,于是从李君瑜身上取下镇魂印,挂在了孩子身上。既然要远离李家的话,那就离个彻底,作为一个纸人生活下去,岂不是最安全的。
然后他请求路上救下的那位女性纸人与他伪装成一对普通的夫妇,在六街安居下来,接着假装在某个早上在六街的街头捡回了李君瑜的孩子,取名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