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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呢?”我停下述说将酒杯端起时,林绢吸了吸鼻子。
今天原本是跟她过来相亲,但相亲对象临时有事没能来,于是她带我来了酒吧跟她一起喝酒打发时间。
单纯喝酒总是很无聊,于是我将我那段遭遇编成了一个故事,两人都喝得有些沉闷时候一点一点讲给她听。初她听得很开心,总是笑着打断我,不许我将那些吓人东西说得过分详细。后来她开始吸鼻子,一直吸着鼻子,然后低头点了支烟,却又忘了塞进嘴里,只默默朝它看着。
直到我将狐狸那个吻说完,她才将那已经熄灭烟塞进嘴里,将它再度点燃。
“后来,没有后来了。”我喝了口酒回答。
她似有些诧异,“没有后来?为什么会没有后来。”
“为什么要有后来?”我反问。
她沉默了阵,笑了笑:“小说不都是那样写么,都到这步了,男女主角上床,然后重归于好,然后皆大欢喜。”
“是么,”我也笑了笑:“大概我看那本书太不解风情了,毕竟,它是个鬼故事么。”
“那总也太可惜了点。”她吸了口烟道。
“可惜什么?”
“读者看你这个故事,总归是希望能有一个他们意料之外又意料之中结局,那结局往往好是好莱坞式。”
“所以这本书卖得并不好么,否则,你也不会连听都没听说过了。”
“也是。”她若有所思点点头,随后又问我:“那,大结局究竟是怎样。”
“大结局?”
我怔了怔。
本就是个没有结局故事,却叫我怎样继续编造下去。
于是沉默下来,我一口口喝着酒,看着窗外那些密集敲打玻璃上雨丝。
那天晚上雨也是这样大不是么。
我想起自己立这样大雨里时,被狐狸重拖进了那栋房子。
房子里很暗,黑暗里我几乎看不清狐狸脸。因而只能感觉到他呼吸,他呼吸很乱,心跳也是。
所以挣扎了一阵后我没再继续动,也没再继续吭声,只静静由着自己某种本能令自己嘴唇同他胶着一起。我无法说清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因为他突然下楼将我拖回这间屋子时,我突然发觉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
他眼里我究竟是谁。
这么些年来他究竟将我当作是谁。
之前他拼命护着是谁。
之后他用力吻着是谁。
此刻他拖回是谁。
我究竟是谁。
一切一切……似乎突然都不重要了。
我只希望他不要停下来,这用力拥抱和用力缠吻,即便是因为愤怒,我亦希望他不要停下来。
而他确实也没有停下来。
他仿佛是要将我魂魄从这嘴里吸出来般近乎疯狂地吻着我,纠缠着我舌头,咬着我嘴唇。疼痛感觉有时候和乐是很相似,他令我疼痛,亦令我这窒息般感觉里似乎感觉到某种乐。
却不知这样乐能让我拥有多久,所以他终于将嘴从我唇上移开时,我反抱住了他,那肩膀和胸膛被我紧抱怀里感觉是那样真实又令人平静,我想这一刻纵然我马上死去也是无怨,我是这样这样贪恋着,贪恋着他身上气味,他身体温度,他双手力量……
于是我掠开他身后长发勾住他脖子,即便他是那样怒气冲冲,依旧像以往那些无知又得意着时候那样,用力跳到他身上,两腿勾着他腰,像只螃蟹一样地贴了他身上。
他动作由此而一顿。
随后他将我抱得紧,紧得仿佛要将我整个儿揉进他身体里去,紧得令我感觉到他身上那一种加剧烈愤怒,正透过他身下那坚硬感觉朝我传递过来。
即便隔着层衣服,我仍可清晰感觉到它所带来灼热温度,如他之前那瞬闪烁眼底呼之欲出怒意,恣意而张扬地贴近我,撞击着我,逼得我朝后退,却转瞬又以愤怒姿态靠近了过来,直到我真个背再度贴身后冰冷墙壁上,他猛地用牙齿撕开了我外套。
“真要走了。”随后他将我后所说那句话重复了遍,对我冷笑:“走到哪里去,小白,你一个人要走到哪里去。”
“回家。”
“回家。”他点点头:“我以为你会说得有出息点。”
“比如?”我问他,想听听他希望我走到哪里去。
但他没有回答。只目不转睛望着我,一片漆黑里用他那双幽亮眸子望着我,随后我胸前那片衣服突然自领口处裂了开来,干脆又直接地一下爆裂,将我整个上身袒露他面前。
那瞬突然有些慌了。
我收回勾他脖子上手试图挡住自己,却被他抬手一把甩开。随后他望着我,朝我笑了笑,笑容很陌生,我从未见过那种陌生。他笑着朝我赤口裸身体上贴了过来,脸贴着我脸,嘴唇碰触着我耳垂。
这举动令我全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
他感觉到了我颤抖,便用力地将我压紧,然后我沉默中,他再度用他嘴唇碰了碰我耳垂,问我:“你害怕么宝珠。”
“没有。”我干巴巴地回答,嗓子干燥得像块晒干木头。
于是他唯一抱着我那只手也松了开来。
我因此而滑落到地上时候,突然抓住我手将我身体猛一反转,迫使我转身面向那堵墙壁,以及墙壁上那道他幽暗而修长影子。
那影子重叠我身上,仿佛他整个人压我身上。
“说句话,宝珠,”随后听见他问我。
“说什么。”我问他。
“说无论今后如何,你不会后悔今夜你选择。”
我没有说。
因为就我迟疑着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时候,突然间他所有动作都停顿了下来,然后一把将我外套用力收拢起来,以一种近乎僵硬姿势将我朝边上推了出去。
随后对我道:“走!”
于是后,我沉默着从那房子里逃了出去,从狐狸压迫我身上那道影子中跌跌撞撞地逃了出去。
带着一种恐惧。
带着一种愤怒。
带着一种似乎被彻底丢弃绝望。
所以,这是个没有结局结局。
把手里剩下那些酒一口喝干后,我将视线从窗外收回,对林绢笑道:“结局是男主角跑了,女主角孤守终老。”
林绢嘴里烟垂了下来,朝我用力看了一眼:“这是个多么狗屁结局。”
“是啊,我也这么觉得。”
“那你还把它给看完了。”
“因为我喜欢自虐。”
“神经。”她嗤笑,然后不屑道:“以后再有这样故事,你自己一个人自虐就够了,别来拖我下水,我俗人,只喜欢好莱坞结尾。”
“独郁闷不如众郁闷。”
“就冲你这句话,今天你得陪我喝瓶白。”
“怎么了你。”
“呐,那个法国人回去了。”
“哦……”
死党好处是,独郁闷不如众郁闷。
死党坏处是,她独郁闷时你必然得陪着她一起众郁闷。
回到家时已将近临晨两点。
我似乎从未这么晚单独回家过。
不过反正也没人意呢不是么,况且今天不大不小也是个节,那些幸福得巴不得每一天是情人节人们叫它——白□人节。
真见鬼日子,因为它抬高了物价,还让孤独人显得加形影单只。
“别忘了给绢打个电话,她会担心你。”将我送到门口时安迪对我道。
安迪是林绢蓝颜知己之一,我俩都喝得连出租也没能敢叫时候林绢把他叫了来,送了她又送了我到家里。
真是个好人。
可惜他对女人从不感兴趣。
他帮我把门打开后才离开,因为我醉得连钥匙孔都看不清楚了。
进门屋里一团漆黑,我踢掉折磨了我一天高跟鞋,然后摇摇晃晃地满世界找我拖鞋。
但怎么找也找不到。
直到客厅灯突然啪声亮起,才看到它门口鞋柜旁好整以暇地瞪着我。
我只能再摇摇晃晃地走回去取它。
灯却又啪下熄了。
“日!你逗我玩啊杰杰!”我怒冲冲朝开关方向吼了声。
但没看到杰杰,只看到狐狸斜倚着靠那堵墙壁上。
这整整一个月,他和铘都没有这栋房子里出现过。
意料之中事,所以我从未对此想过太多。
因而这会儿一瞬间到他出现那里,我脑子里一下子空了。呆呆站原地,呆看着他直立起身子慢慢朝我走了过来,到我身侧将门关上,随后望向我:
“喝得爽么。”
我下意识点点头。
“那男人是谁。”
“朋友。”
“一个月不见就有这样朋友了么,有点儿长进,小白。”
“你是专门这个时候跑来夸我么,狐狸?”
“不是。”
“那来做什么。”
“来看你。”
“看过了?”
“看过了。”
“要不要喝杯茶。”
“不渴。”
“但是我渴了。”
“你小白么?”
“为什么我口渴你也要骂我小白?”
这问题那只狐狸没再回答我,因为我偷偷扬起头,试图偷偷地把不争气从眼里钻出来泪水逼回去时候,他突然一把将我扯进他怀里。
然后我匆忙想要挣扎时,他径直将我拖进了他房间里。
那个小小房间,连转个身都异样困难房间,关上门,于是他顺理成章地将我困了里面,像只落魄又仓皇老鼠。
门里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摸索着四周想去找灯,但终只摸到一只手。
它将我推到了身后床上,然后整副身体压了过来,将我刚刚挣扎起来上身压了回去。
冰冷发丝扫我脸上,他低头吻住了我。
急促而用力吻,我想避开,却又不由自主地回应。
随后身上衣服便如脆纸般被他撕开了,我想抗拒,伸出手却碰到是他同样赤口裸身体。
忙缩手,却被他一把抓住环绕到了他腰上。
那线条美如猎豹光滑肌理般腰,那无数次他洗外澡后,若无其事地裹着条浴巾我面前晃来晃去显摆腰……我无数次幻想过同它贴近时样子,却没有想过是以现今这样状况。
不知此时我脸上神情究竟是怎样。
我用力咬着嘴唇,用力不让自己哭出来。
而这情形想必他看得清清楚楚。
这不公平,我完全看不见他,因而完全无从知晓他对我这样做时眼里神情究竟是怎样。
仍是像那天一样冰冷么。
冷得叫人几乎要窒息。
我这样难受地想着时候,两腿突然间被他用力地顶了开来。
“狐狸!”我不由惊叫。
急急想朝后退,他身体却一下子朝我再次贴近了过来,近得几乎同我身体融合一起,然后我感到一道灼热坚硬东西朝我紧绷着缩起身体口内撞了进来。
一下,又是一下……
我用力咬住嘴唇才令自己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身体却渐渐不听使唤起来,几乎是完全不由自主地用力抓住了他腰,攀住了他肩膀。我从未同他靠得如此近过,并且近地朝他贴合了过去,他因此而翻了个身将我抱他身上,那一瞬我主动吻住了他,虽然我望不见他嘴唇哪里,但我听见他急促混乱呼吸,那呼吸仿佛世上诱惑人心手,它扯着我朝他嘴唇靠近,扯着我他嘴角和唇瓣上斯磨,随后被他用力地吻住,从嘴唇到锁骨,从锁骨到身体上一切……
然后身体口内撞击慢慢停止了,他紧紧抱着我,仿佛镣铐禁锢般抱着我。
于是我这几乎令我身体发疼环抱中第一次如此迅速地睡了过去。
这他同铘离开后整整一个月里,第一次这样没有任何烦躁,没有任何恐惧,没有任何胡思乱想地睡了过去。
直至醒来,已是天亮。
我发觉自己躺自己房间床上。
身上空荡荡,身旁亦是空荡荡,这令我一下子从被子里冲了出去。
冲到门口处,忽听见厨房里熟悉切菜声,还有狐狸不耐咕哝:“哦呀,鲑鱼?有泥鳅给你吃就不错了你这傻猫。”
“喵!杰杰是病号啊喵!”
“去,一边玩儿去!”
后面那两人还说了些什么,我没留神听,因为我一下子如同刑满释放般用力长出一口气,然后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那样呆呆坐了很久后,才慢慢站了起来,慢慢穿好了衣服,却一时也不想出去,亦不知究竟该做些什么。只觉得脑子乱糟糟,一忽儿心跳变,一忽儿又有些莫名压抑。
随后走到桌子边坐下,我将自己那本很久没有动过日记本从抽屉里取了出来,翻到一页,提笔想了想,开始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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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张兰家后,方即真又来看过我一次,他说他来同我道别,以后可能会没什么机会再见面。我问他为什么,他没说原因,只对我说,血族是个很棘手族类,要我好自为之。
我不知怎样才叫好自为之,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说,也许又是因为梵天珠关系,那不如叫我好自任命,还比较正确。
那天之后他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地消失了,电视或者网络都没有他消息,仿佛这世上从没存过这样一个人似。只有罗警官经常会来这里转转,他真可怜,总设法颇着那些他永远无法解决悬案。
而我脑里也有一件悬而未解事情,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得到答案:
张兰说,爸爸妈妈是因我而死。
虽然终我知道她全部所谓‘天眼’力量是来自那只小棺材,但那句话至今令我耿耿于怀。
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而这么多年来,我见过如此多游走这世上不肯离去魂魄,却始终见不到你们三人中任何一位回来见见我,同我说说话。
姥姥,我知道您和我是相似,那么那个世界里,您是否可以看到我写这些东西?
如果看到,您会想一个方法回来告诉我么。
或者,仅仅只是来看看我也好……
又及:
铘至今也没有回来。那天他把杰杰带回到店里后,就和方即真、和狐狸一样,似乎是这世上彻底消失了。一度这个家里静得像做坟墓似,只有杰杰依旧店里待着,整天一副半死不活样子。
它说被铘整惨了,乱用了它身体,现补不回来了。于是要我天天炖鲑鱼和人参给它。但我哪里供应得起每天人参,所以用萝卜代替了一下,想来它应该也不会介意,反正他们都叫它小人参。
而昨晚狐狸却突然回来了,我很意外。
他……
不写了,也许我昨天不该喝那么多酒,也许是他也喝醉了。
也许可以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也许真其实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那一切只是我醉酒后一场梦。
姥姥,我真是很没用不是么。
但是,刚才看到他和往常一样厨房里转悠,切着菜,骂着杰杰。
我突然觉得好开心……
我真他妈实是很没用啊不是么?!
“小白!”
写到这里时,听见厅里狐狸嚷嚷着叫我,和往常一样,用勺子把粥盆敲得当当作响:“吃饭了!不吃饭就给我剁馅儿去!”
“噢,”我应了声。
刚站起身,突然眼泪又掉了出来。
为什么这么容易哭,为什么现这么容易哭。
“油条还是大饼?”然后听见外面又问我。
我用力抹掉眼泪朝门外大声道:“灌汤包和肉夹馍!”
“……你再说一遍?”
“我要吃灌汤包和肉夹馍!”
“啧,猪。”他说,然后沓沓地回了厨房。
我听着那声音直至消失,然后转身将身后窗帘拉了开来。
窗外天真好。
太阳照着对面那栋房子,令它难得地明亮又生气勃勃。
一些早春嫩芽已迫不及待它灰色墙壁上冒了出来,淡淡黄,细细绿。看着它们有些出神时,几个早起阿姨提着羽毛球拍从我窗外经过,一边小跑着,一边朝我打着招呼:
“早啊,宝珠。”
“早!”
“刚看到你家小离啦,他出差已经回来了么,一大清早又开始忙活。”
“是啊。”
“那回头给我装几袋菜包子送来啊。”
“嗯。”
“要小离送啊~”
“好咧~”
《小棺材》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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