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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躺着张兰那口小棺材。
色泽暗红,边缘略微有些透明,做工是比较粗糙,但棺盖和棺体分界十分清楚,甚至还可以隐约分辨出棺头处用篆体雕刻奠字,只这一字便让人感觉,寻常人要将带着这样字东西挂胸前,着实是需要莫大勇气。
上次狐狸已经见过这口棺材,但什么也没发现,这会儿他重朝着它看了一阵,却也不急于将它拿到手里,只一边看着,一边将右手朝桌下轻轻一摆。随即见到几枚铜币从他脚下飞了起来,不偏不倚插进他指缝间,然后手指收拢,就听那些铜币相互间磨出锵锵一阵细响,继而原本包裹着‘康熙通宝’表面裂了开来,就像我上次见到狐狸所做那样,褪去外壳,露出包裹里头那些小而薄通冥宝钱。
“那你可知你祖传这些铜钱是什么来历么?”随后用这只手将黄布里小棺材提起来,狐狸看了看张兰那张有些诧异脸,问。
张兰目不转睛望着他指缝间钱币摇了摇头。
“那你听说过十三明器么。”
十三明器?
听狐狸再次提到这四个字,我不由立刻将注意力从那棺材转到了他脸上。这是我听他同铘交谈时所说起东西,也不知道究竟指是些什么,原有些上心,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事,于是也几乎将它给忘记了。此时见他问起张兰,当即加留心了起来,随即瞥见张兰脸色很明显地变了变,并不由自主将身体坐直,蹙眉道:
“十三明器?你是说年羹尧墓里十三明器?”
“看来你是知道些。”狐狸笑笑。
“因为从小到大对祖上那些事感兴趣,所以稍微知道些,你为什么问起这个,难道这些铜钱是十三明器之一么?”
“没错。”手指那口小棺材圆滑身体上轻轻揉动,狐狸点了点头。
“那怎么可能,”张兰低哼了声,牵了牵嘴角:“年羹尧墓真实所到现都没人整明白,何况那墓凶着,就算是经验再丰富也不愿去挖。”
“呵,这么说你先祖曾动过那座墓念头了,否则你也不会知晓那十三明器事情。”
听狐狸这么说,张兰眉头再次蹙起,目不转睛望了他一阵,随后道:“小兄弟,看你说,好似先祖就跟普通盗墓贼一样。”
狐狸微欠了□子:“倒不是不敬。自年羹尧下葬后,对他坟墓事情一直众说纷纭,所以既然你祖上是开了天眼,对那座坟墓感兴趣,自然是理所当然。”
张兰再次低低冷哼了声,却也不再多说什么。
狐狸见状手指轻挑,将食指边那枚钱币无声弹落到她面前,“所以想必见到这个东西,你应该也是明白了。”
钱币女人面前打了个转躺平桌面上,有字一面正对着她,因而匆匆朝它瞥了一眼后,张兰脸色再次一变:“通冥宝钱?”
“是,”狐狸眼中绿幽幽暗光轻闪,迎着她目光笑吟吟道:“通冥宝钱。”
“……我还以为它只是个传说……”将那古币从桌上拈起时张兰手指微微有些发抖,半响才将它捏到手心,对着灯光细细看了又看,随后长吸了口气,喃喃道:“听说是由人血和铜兑着长白山骏猊骨粉所炼成东西,不知真假……”
狐狸没有回答,只径直道:“现你可知道自己先祖做过些什么了么。”
张兰似仍未从手里这枚古币所带给她震撼中回过神,目不转睛又朝它望了很久之后,才轻轻将它放下,费解道:“但,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去盗那座墓,都说那座墓极凶,而且几乎没有任何陪葬品,除了那十三件明器……”
“到底什么是十三明器??”听到这里我不由脱口问了句。
张兰闻言将目光转向我,皱眉道:“看你跟他也是相熟得很,竟然连十三明器也不知道么。”随后似明白了什么,又道:“也是,几百年里凡同十三明器相关人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他不告诉你也是应该。所谓十三明器么,就是当年年羹尧自杀后,雍正为了镇住这个权高位重因而飞扬跋扈宠臣,因而找高人说设下墓里阵。一共一十三样,有些是佛教法器,有些是道教,还有一些旁门左道东西,如这通冥宝钱,原传是宋朝时一名被逐出南少林高僧为赵匡胤奠定基业所铸造东西,之后辗转颠沛,到清朝时彻底不见踪迹。后来听说被作为十三明器之一葬了年羹尧墓里,所以,寻常盗墓者根本不会去找那座墓,凡是去找,基本都是冲着十三明器而去。”
“为什么要为了十三明器而去?”我不解。自古盗墓贼冒死去掘别人坟,无非为了个‘财’字,但十三明器显然只是些镇墓法器,这种东西就跟陶罐纸张一样,历来遭到盗墓贼只有被忽视或者被毁掉命,除非本身是用玉石黄金所造。
“因为十三样明器桩桩件件都是本身就非常神通东西,”似是看出我心里所想,张兰冷声道:“对于那些盗墓者来说,随便用上一件,那么即便是防范得再谨慎凶险皇陵,也可进出如入无人之境。”
“……这么厉害?”我不由轻叹了一声,目光转向狐狸,却见他似乎正望着手里那只小棺材出神,我便再问张兰:“那用这么厉害东西镇年羹尧坟里,难道是怕他诈尸么?”
“诈尸?”她似笑非笑望着我:“僵尸么?那种东西何须用十三明器去镇,你知道年羹尧是个什么样人吗,妹子。”
“电视里看过一点。”我讪笑道。
“他是个奇人,当初算命说过,此人非英雄便是枭雄,数百年出一个将才。所以他死亦是将星折,又因是帝王赐死,所以为‘龙折将星’。所以这样一个人,死后若冤魂积之不去,天长日久,所化东西可以凶到极点。”
“……是么,原来是这样……”
“所以,也难怪那之后我们代代越来越变得不堪……”之后听张兰轻轻说了这样一句,随后低下头她重望向面前这枚古币,问狐狸道:“小兄弟,但这些同我这口小棺材又有什么关系呢?”
“自然是有。”终于将注意力从那口小棺材身上移开,狐狸抬头望向张兰:“你刚才说它是什么做?”
“它?”张兰微一迟疑,随后道:“看上去是玛瑙。”
“那你知道血玉么?”
“血玉?它分高原红玉和人为血玉两种,不知道你指是那种。”
“自然是指后者。”
“人为?那自然没有见过。”
“所以也难怪会认不出这东西真面目。莫道你认不出,就连我,当初也完全没能从它如此精妙伪装里将它识破出来。”说罢,狐狸将手轻轻一抛,便见一缕红光自他掌心里渗出,随后就看到那枚小棺材悬荡桌子上方靠近灯光地方,通体因光线照射似乎变得加透明了些,隐见一些细若丝絮东西那里头摇曳着,张兰见到不由一下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朝它细细看了过去:
“这是什么……里头这是什么……以前怎么从来没见到过……”
“你自然是见不到,若不是我借助通冥宝钱剥去了它一点外壳迫使它显出内里样子,你根本无法窥知这些东西。”
“这到底是什么??”
狐狸看着她那诧异惶惑神情微微一笑,没有回答,只话锋一转,道:“当年那个年羹尧怎么个死法,你知道么。”
张兰蹙眉:“流传说法很多,也不知道真假。”
“他是命人用纸糊了他脸,一层纸一层浆,活活将他闷死那些纸头底下。死去时一共用了四十四张纸,从第一层到末一层,耗时将近二十分钟才彻底断气。”
这话听得我不禁胸口一阵憋闷,并由此用力吸了一口气。
随即听张兰有些疑惑地问:“你怎么知晓得那么清楚?”
狐狸依旧没有回答,径自继续道:“原本刚见到这些铜币时,我还以为你身上古怪便是源自于这通冥宝钱,后来才发觉,并非是这样简单,因有人近为此特意去了青云店那座坟里查了一遭,发觉墓已毁,十三明器也已毁。既然毁了,只意味着一个可能,就是那些数百年来虽然存着忌讳,但仍吸引一些胆大包天盗墓贼屡次探寻那座墓终目标,已经离开了那座坟墓。”
“终目标?是什么?”张兰脱口问。
“便是年羹尧用那种方式将自己杀死前,咽喉咙里一样东西。”狐狸道,一边将那拈着铜币手朝小棺材方向指了指。
“它……”一瞬似乎终于明白了狐狸意思,张兰一边再次将目光愣愣转向那口棺材,一边喃喃地从嘴里发出点模糊声音。
“它是块血玉,”于是狐狸替她将卡喉咙中话说了出来。“原本是块羊脂,这么些年来被年羹尧死前那一瞬怨怒绝望之气,以及他死后喉咙中所淤积尸血所浸淫,于是变成了现下这种颜色。而十三明器这么多年所镇,也正是这样东西。”
“这怎么可能……”突然一下子腿里发了软,张兰脸色铁青朝后倒退了半步,跌坐回椅子上:“怎么可能……这样一种东西怎么会师傅这里,他又做什么要给我……”
狐狸望了望她,将指缝内那些铜钱轻轻丢到桌上:“先不论原因,我先问你,你这师傅长得什么模样。”
“他……”张兰微微一怔,随后想了想,道:“普普通通模样,很年轻,看起来至多二三十岁样子。”
“走路时两腿是否有些僵硬。”
“这……你不说我倒也没注意,现想想,确实是有一些……”
听她这样回答,不知怎狐狸嘴角突然划过一丝冷笑,随后将目光转向她身后柜子上那座像,道:“你刚才说,那什么奥义教里供奉是女娲像。”
“……是。”
“他们亲口这样告诉你?”
“……对。”
“呵,”狐狸再次冷笑,弹指朝那像一挥,便见那像咔啷声四分五裂,顷刻碎成了一滩粉末。
“你……你做什么?”张兰见状惊了下。想站起身,却腿一软又重跌坐下去,便瞪大双眼直愣愣望着眼前慢慢站起身将小棺材重揽到手里狐狸,目光里闪着不知所措惶惑。
见状狐狸冲她笑笑,冷声道:“这哪是什么女娲像,母神母神,说分明不就是那个地母么。”
“地母?”这奇怪名字令我不由脱口问他:“什么是地母?”
“地母曾是道教混乱分裂年代内,被某从正教中分离出来支派所供奉一尊不入流神,而我印象里,只有一支教派是供奉着这尊神,并长达两百年之久。记得那时,他们叫它叫御幽教。”
御幽教?
乍听见这名字,我心里不由得咯噔一阵跳。
这名字是我所熟悉,因为就不久之前我才从术士蓝口中听到过关于它事情。
那是曾身为走尸王洛林所执掌过教派……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里头骤然巨大地不安了起来,我惶惶然站起身正要对狐狸说,突然头顶灯光猛亮了一下,又倏地变暗。
与此同时就听见身后房门外嗵……嗵……响起一阵奇特闷响,原以为是谁家敲什么东西,却见狐狸目光一凌一闪身挡我面前,将我朝后推了一把。
嗵……嗵……嗵……紧跟着那声音再次响起,原本还很远很闷声音,此时突然间异样清晰起来,清晰得仿佛就门外,而我亦因此辨别出那声音根本不是什么敲打声,而是脚步。
一种有些缓慢,并声音有些奇特脚步声……
嗵……
后一声响,那脚步声门口处站定,我听见那方向传来一声极低极低喘息。
“唉……”
又分明像是种叹气,紧跟着头顶上啪一声脆响,那盏暗淡日光灯突然间爆裂了。
D*^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