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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注意力全在碉楼身上,偏偏有人没长眼睛,竟和我撞了个满怀,拿在手里的画板落在地上,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我当即就火了!
搞什么搞,那是我吃饭的家伙!
撞我的是一六七十岁的老人,留着跟齐白石差不多的胡须,带着眼睛,从面相上看,应该是文化人。我还没开口,他倒先道歉了。“对不起,我没注意,小姑娘把你画板摔坏了。”
他客气,我倒不好意思生气了,只能瘪着嘴巴说没事。
“老师,你这什么情况?”有三男两女朝这边挤了过来,都是年轻人,二十出头的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手里拿着纸笔,大概是为了记录些东西。
还真是不打不相识,老人介绍说,他学了半辈子的民俗,对傩戏非常感兴趣,这趟带着学生,慕名而来,看看傩戏,收集收集资料,好方便回去做研究。
长得高高大大的王浩看了眼我手里的画板,我刚才有草草几笔,画了下碉楼的轮廓。他偏头问我,和我搭讪。“你是学美术的?画得真好。”
我难得被夸,简直心花怒放,虽然心里喜滋滋特别得意,但面上还是谦虚了把。“哪有,我,我就随便画画,随便画画。”
我们互动没有问题,但秦漪不爽,默默地站了出来,挡在我和王浩的中间。他平时慵懒着腰,倒不觉得高,但此刻却挺直了背,把我遮得严严实实,别说看不到对面的人,我现在只觉黑云压城,毛都看不到了。
就想问一句,有他这么刷存在感的?
“这丫头你不能撩,她有主了。”秦漪单方面地、非常霸气地宣布了对我的所有权,不容置喙。我惊得下巴都快掉下去了,旁边看热闹的男男女女笑得特欢腾。
“哟,正主这是吃醋了?”小芹啧啧摇头,“我就说王浩你收敛点,不要见人就暗送秋波示好的,现在好了,你踢到铁板了。”
王浩脸上只剩了尴尬,趁着这节骨眼还要替自己辩解。“我没有,再说人小姑娘头上又没写有主,我就随便说两句,这都不行?”
众人哈哈大笑,直接把这part跳了过去,也没当真。
秦漪还在搞事,这里都没事了,他竟然一点让开的意思都没有。我咳嗽提醒,他竟然特别无辜地转了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谣谣,你别生气,我刚才是真怕他把你撩走。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千万不要生气,不要赶我走。”
……
他个戏精!
小芹和几个女生又哈哈大笑,纷纷说秦漪真长情,还找我讨要攻略,说我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可以牢牢地栓住一个大帅哥,而且他还为我吃醋,为我要死要活。
我……我也挺想知道的!大概,是因为我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吧!
撇开这个不说,傩戏已经开始了。
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女走上舞台,都带着夸张、用木头做的面具,手里有的握着铃铛,有的拿着招魂幡,还有的举着绘着奇怪纹饰的匕首、刀斧,看着煞有其事。
底下的村民等了好久,看到他们上台,先统一鼓了次掌,还有叫好的,气势热切得如过年过节般。前排的位置早被挤得满满当当,我们在后排,得踮起脚尖,才能勉强看到一点。
秦漪又要给自己加戏,说要抱着我看,不过被我用眼神遏制了!我真想给秦漪跪下,我求他别再搞我,行不行?
伴随着诡异激昂的音乐声,傩戏开始。
老人是研究民俗的专家,一边看戏一边给我们做解说。“傩戏是民间祭祀的一种,在传统祈祷风调雨顺的祭天当中,吸取了民间歌舞、戏剧而成,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戏曲形式。内容多是涉及宗教鬼神,我们现在看到的是发五猖剧目,这是专门用来酬神祭天的,属于巫教仪式部分,属于正八戏,外八戏则是有故事情节的剧目。常见的诸如孟姜女、庞氏女,甚至还有部分傩戏,是直接从三国演义,延伸而来。”
老人说得津津有味,但几个学生学生兴趣乏乏,明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比起听他说这些枯燥的专业知识,比起看传统而深奥的正八戏,他们倒想看些故事性强、更引人入胜的戏。
我差不多,也是这么想的。
老人多嘴提醒了我们一句,告诉我们看戏时一定要敬畏。不管信或不信,都不能说神灵的坏话,不然……
“不然,我会遭到报应吗?”覃清接过老人的话往下说,她一直很沉默,冷不丁地冒出这句,倒把我惊到了。她问得时候,嘴角挂着一丝邪魅的轻笑,她就站在我的身后,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嘀咕。
“我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什么世面没见过,什么事情没有遇到过,倘若真有报应,我倒希望,他能报应到我的身上。”
她说得,我脊背一阵发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我什么都不敢说,只能强打起精神不管覃清,拿出纸笔,打算画下傩戏的场景。握笔素描的时候,不自觉抬头看了眼碉楼的位置。我刚才就觉得碉楼奇怪,可惜被他们一群人打岔竟然忘记了,现在再看,它既吊诡又离奇。
碉楼之上,竟然刻着飞天小鬼,我抬手,刚想指给秦漪看,没想所有的飞天小鬼竟然活了过来,他们从碉楼上跳下,落在戏台子上,手舞足蹈地跟着傩戏戏子一起,跳着非常夸张的舞蹈,时而欢呼雀跃,时而痛苦地倒在地上,玩得非常欢腾,仿佛这也是属于他们的节日!我用手揉了揉眼睛,本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只没想到,揉眼过后,那些小鬼竟然还停在舞台上。
他们猖狂放肆,明明知道我在看他们,眼神竟不知道避让,反而坚定、决绝地与我对视,模样凶狠。
得意着,叫嚣着!
我心虚得打个冷颤,赶忙用手肘撞了秦漪一下,紧张过度,我还往下咽了口口水。“秦漪,我看到很多飞天小鬼,他们从碉楼上下来,跃到舞台上,现在跟着傩戏人一起手舞足蹈。”
我说完,倒吸了口凉气。
一直专心看戏的秦漪突然将身子侧了过来,冲我微微摇头。“谣谣,你在胡说什么?什么飞天小鬼,什么跃上舞台,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他,没看到?
覃清听到我们的对话,稍稍插嘴一句。“我,也没看到。”
不是吧……
我又揉了揉眼睛,确认小鬼还在舞台上。它们停了下来,聚在一起,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你们,真的没看到吗?”所以,我出现幻觉了?
只还不算,小鬼突然抬头,目光停在搭戏台子的绳子上……
绳子是用来固定戏台的,上面还吊着十来个钱袋,之前老人给我们说过,说这是傩戏的一个传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傩戏的报酬是不会直接给到戏子的,而是分成十份,放进钱袋里,挂在搭戏的绳子上。如果大家对傩戏不满意的话,就伸手用剪刀剪掉一个两个,不满意就继续剪,倘若出了重大失误,甚至可能颗粒无收。结束后还剩下的钱袋,会被傩戏人带走,作为他们的酬劳。
古往今来的传统被保留下来,只原来用铜钱,现在用硬币夹杂纸币。
飞天小鬼盯上了钱袋,干脆跳上绳索,把钱袋打开,偷拿出一两枚硬币出来,放在手心里来回地扔,来回地玩。
鬼喜欢这种闪亮且有分量的钱,俗语有钱能使鬼推磨,就说了鬼喜欢钱。
一肚子圆滚滚的小鬼,摇摇晃晃地拿出一枚硬币,没有握住,竟然落了出来,砸在人的头上,那人忍不住叫了一声,拿着硬币,抬头看了看,一脸懵逼。
秦漪听到动静,看到男人手里拿着硬币,他那么聪明,竟然猜得七七八八。
“乐谣,我觉得,你是对的。”
我当然是对的,让他不信我!我特别认真地看着秦漪,一字一顿地说,“所以,你现在信台上有鬼了吧?你竟然看不到,我瞎了吗?”
他表情复杂,竟是欲言又止。
我身子突然晃了晃,竟觉头重脚轻,身子稍稍往秦漪那边倒了下。他惊到,赶忙扶了我一把。
“谣谣,你没事吧?”他声音急切,带着前所未有的关切。
我张了张嘴吧,倒在秦漪的怀里,竟然说不出话。只觉得眼前一黑,竟然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秦漪叫我名字更紧张、更不安了!
“乐谣,乐谣!”
之后,我就五感全失,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彻彻底底的,失去了知觉!
…………
再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张简陋的木板床上,覃清在一旁守着我,看到我醒了,倒是松了口气,不过凑了上来。“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演出傩戏的时候,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突然晕倒?”
我刚刚醒来,还有些懵逼,加上她又一连问了我好多问题,直接把我问蒙了。
只能,冲她摇头。
“算了,我还是出去叫秦漪进来吧。他在外面,快疯了样。”覃清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