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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清澄想着尽早离开,遂求见候御风。
一见候御风,他眼角下方的黑影浓重,显然昨夜未眠,一直处理铜矿被劫一事。
候御风但见清澄,依然唇角上翘,因为困倦有些迷离的双眸含着笑意,越发地俊逸。
“美人,急匆匆地来找本候所为何事?”
“我来之前特意去马厩里查看了梦儿的恢复情况,脓疮已消肿,再过几日就会痊愈。我还要赶赴边境战场,今日特来告别。侯爷可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给梦儿治好病,侯爷便答应我一个要求。”
清澄声音舒朗,礼节已尽到,大可自然索取报酬。
候御风微微蹙眉,眉心处的火焰印记微微蹙起,像是曼陀罗花的点点心蕊,似乎散着黑气,多有不悦。
“美人,真不打算多留几日吗?本候三日后也会去边境战场。”候御风想留着她在身边,陪陪梦儿,或是陪他,都是最适宜的人选。
清澄明显感觉到候御风语气里的不耐,这更加坚定了她离开的决心。
“形势紧迫,我必然要先行一步,但求侯爷说话算数。”清澄语气冷冽,眼神坚定,不容撼动。
候御风轻轻笑了,眯着双眼,审视着清澄。“本候以为不将你这杀害巫医的逃犯交给官府讨赏,就是对你最好的恩典。”
清澄看着他眸光闪烁,噙着嘲讽和威胁之意。果然无奸不商,他这样说岂不是要毁约。不重视之前的约定,不应清澄的条件,还要反加威胁,实在过分。
“侯爷行事作风,令我汗颜,自愧不如。”清澄反唇相讥,不甘示弱,不落下风。
候御风从座位上站起身来,走到清澄面前,微微勾起双唇,一手握住清澄如墨的发丝,盈盈青丝,细软柔滑,带着独特的清香。
候御风放在鼻间轻轻嗅着,“美人虽冷,却美得独特。”
清澄神色冷肃,瞪他一眼,步伐轻快,迅速后退。
候御风指缝里的发丝如流泻的轻沙,发梢凑巧掠过他的唇角,微微瘙痒,他手指轻轻覆在唇上,似是回味刚才的那一幕。
清澄正欲转身离开,突然有侍从来报。
“侯爷,昨天跳湖的那几个人高烧不止,满身红斑,全身瘙痒,难受地在地上打滚。”
清澄和候御风相视一眼,迅速赶去查看。
情况属实,几个健壮的男子在地上打滚,脸上的红斑蹭到了泥土,显得特别恶心和恐怖。
清澄已经肯定湖水有问题,她拿出面纱将口鼻遮住,隔了一块手帕给其中一个男子把脉,脉搏急速跳动,情况不容乐观。他们全身发烫,叫喊着头痛,这是天花早期症状。
感染天花,一般要在七天左右才显现初期症状,所以他们其实很早就感染了天花病毒。
清澄没有宣扬,压低了声音朝候御风问道,“他们三个一直在马厩照顾马吗?”
候御风探究地看着她,“是。”
紧接着又有随从来报,“水桶里发现了断肢,好像是人的手指头。”
候御风赶紧去查看,拿出一根箭,插在那手指头上,手指已经泡的发白,有碎屑浸在水中。
“应该与凌邱国屠城一事有关,尸首随湖水漂流而下,饮此水就会感染疾病。”清澄郑重地说道。
候御风让人查明断肢来源,还证实了那三人在马场负责积存水源,他们不光从那湖里蓄水,还曾饮过那湖中水,昨天跳下湖的也是他们三人。
“他们是什么病?”候御风的眼眸闪着冷光,显得有些戾气。
清澄顿了顿说道,“有可能是天花。”
清澄说完之后观察候御风的表情,他丝毫没有任何惊讶担忧之意,反倒是镇静得可怕。
他命人将那三个人搬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微微蹙眉,眉心印记如火焰般燃烧,顷刻间就要吞噬那些人。
“焚烧干净。”他的话突然在空气中,乍起丝丝冷意,令人惊恐。
清澄眼看着候御风手里的火把扔在那三个人的身上,点燃了他们的衣服,火苗蹿上,猛烈燃烧。
“侯爷,真要这么做吗?”清澄眼眸中倒映着火光,于心不忍。
候御风瞥了她一眼,“美人,怕吗?”
清澄不语,他继续说道,“本候只是不想让美人为难,你治不好他们。”
候御风的话像是一根刺扎在清澄心头,她只会给人诊病,却无法治病,这无疑更加残忍,无奈。
今日刮得的是东南风,他们身上的火苗顺着冷冽的寒风,吹向东南一角。‘滋啦’好像炼油的声音,伴随着他们的撕心裂肺地叫喊声,慢慢消却,最后不过是一具焦炭。
候御风站在高台上,冷声命令道,“今日之事,如有半点泄露,下场和他们一样。”
“谨遵侯爷命令。”整齐划一的声音响彻天际。
焦炭似的尸体被抬走,候御风双手扣在清澄的肩膀上,和她对视着,“你要什么?”
清澄眼神迷惑,不懂他的意思。
他唇角微微一勾,“本候放你走,说你想要什么?”
清澄不确定他是否真心实意,但还愿意一试。“我需要药材。”
“美人想要的,也是本候愿意给的。”候御风的语气有些暧昧,如飘落的花絮,零星点点散着魅惑。
清澄警惕地看着他,“侯爷此话当真?”
“那是自然。”他一脸云淡风轻,全然忘记之前对清澄的刁难。不知他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让清澄走。
“宝马配美人,本候再送你一匹骏马,行程还快些,美人可要保重。”候御风言之轻然,似乎很希望清澄尽早离开这里。
最后候御风命人将一些止血的药材包好,又牵出一匹高头骏马。
他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冲清澄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风逸清姿,俊朗的面庞本如玉如雪,却因额心点点红印,显得诡谲了许多。
清澄轻轻点头,正欲踩着马镫上马,细腰被他轻轻一搂,掌握好力度,将她半抱了马。看似是在帮清澄,所以清澄也不好计较。
他微微扬眉,看着坐在马背上的清澄,“美人先行,本候会惦念着你。”
清澄礼节性的一笑,微微点头。
他抚摸着马鬃,温柔地说道,“乐驰,帮本候照顾好美人,期望再次与你相见。”
那名为‘乐驰’的马好似听懂了他说的话,马嘶一声。
清澄一手抓着缰绳,疾驰而行,转身回眸看到候御风朝她依然挥手,那神色清润柔和。
他可真是个怪人,对人防备,言辞厉行,唯独对马儿,和颜悦色,以友待之。
清澄走得匆忙,自从早上都没见到阴迟寒,她眼睛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沙漠戈壁,心口处像是缺了一块似的,心像是飘着的。
她不确定阴迟寒能不能找到她,难道这一次就要分开了吗?
抬起手腕,血玉镯子还萦绕着几丝黑气,她深吸了一口气,双唇轻轻贴在镯子冰凉的滑面上,柔声喊道,“阴迟寒,阴迟寒。”
四顾幽暗,始终不见他的踪影。难道这镯子有了裂缝,连呼唤他都不灵了吗?还是他听到了却没应,一时纠结,心烦意乱。
似是柳暗花明,远处他身着黑衣,负手而立,站在高地,似是一直在等待着她的到来。
清澄赶忙拉紧缰绳,马儿蹄子落下,她纵然一跃,跳下马。
“我还以为你离开了?”清澄轻抿双唇,轻缓地说道。
“时机未到,走吧。”阴迟寒神色淡漠,显然没能理解清澄话中深意,也没能体会她刚才焦灼的心情。
清澄坐于马背前,背部微微依在阴迟寒的胸前,他高大的身子将她环绕,包围,充斥着属于他的独特气息,挥之不散。
“鬼帝大人,早上离开所为何事?”清澄探究地问道。
“阴间有事处理。”阴迟寒不冷不热地回道。
“那可真是事务繁忙啊。”清澄故作玩笑的戏虐道。
阴迟寒淡漠地说道,“他为何会给你这马?”阴迟寒指的是候御风,这马专为戎马,战用,体态标准,至少需训练三年,较为珍贵。
依照候御风爱马成痴的性子,不会随便给清澄一匹战马,他定然别有用心。
清澄不知此马难得,当属马场数一数二之类。她如实将候御风赠马一事告知阴迟寒,还简单说了被火焚的那三人。
阴迟寒轻皱眉宇,沉思片刻,对清澄冷漠地说道,“他可有让你传信?”
“没有。”清澄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看阴迟寒严肃的神情,她也能猜到候御风放她走,绝对没那么简单。
“送你什么东西了?”阴迟寒又继续问道。
“有,药材,正是我需要的。”清澄将装满药材的包袱递给他。
阴迟寒接过包袱,冷眼看着清澄,好似有些恨铁不成钢,“他称你为美人,你就飘飘然了吗?”
“飘飘然?我还茫茫然呢,你想说什么?”清澄能感受到阴迟寒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嘲讽和不屑,她自然要予以回击。
阴迟寒脸色一僵,看她微微上翘的嘴唇,一副不服气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清澄脸色一红,被他骤然一笑,惊了淡然风姿,羞了清丽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