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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之棠被送进医院,昏迷不醒后,这件事还不算结束。
按常理说,唐之棠出事,陈寒就在旁边,总有些流言蜚语要传到陈寒身上。但陈寒既不能撼动路牌,又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推唐之棠到路牌底下,所以大家虽然觉得陈寒幸运的不可思议,但也没有传出别的话。
甚至连李梓都只是感慨:“陈寒,你运气真好。”
说到李梓,陈寒从徐芸那儿得到了消息,知道李梓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好在不算严重,只是折了腿,恐怕大半学期都得在家养伤了。
陈寒为此特意与徐芸一同坐上火车去看了看李梓。
李梓面色苍白,手指紧紧的攥着陈寒给她的那颗金珠,有些害怕也有些语无伦次地道:“陈寒,我看见了,我看见了。那颗珠子,唐之棠给我的那颗珠子——”
陈寒摸了摸她的手,抚平她的指尖摸着她掌心的纹路耐心道:“没事了。”
李梓瞧着陈寒,突然痛哭。
陈寒伸手抱了抱她,安慰了几句。大概也能明白李梓的害怕。转运珠夺人气运,招灾引难,不死不觉。李梓本来便命中带外劫,正巧又碰上唐之棠这件事,自然过的就更惊险刺激一点。
陈寒算了算时间,估计是唐之棠出事后,转运珠不受控制尽数爆裂,黑气来的突忽其然撞上自己的金珠,显了型。这让李梓措手不及——而这措手不及又恰好引了李梓的劫。于是她坐的出租车出了车祸。
但由于陈寒的金珠,那些黑气近不了她的身,所以李梓也只是因为车祸轻微折了腿,并无大碍。
她现在活下来了,却被吓的不清。毕竟是个从未相信过怪力乱神的女孩子,突然间因为唐之棠的报应而接触到光明背后的一面,吓得语无伦次也是能理解的。
陈寒想了想,觉得还是劝她当做梦比较好。毕竟不出意外,李梓这辈子应该都和这些事情扯不上关系,与其让她因为惊鸿一瞥而终日惶惶然,倒不如让她以为先前只是做梦。
这事情陈寒不太擅长,想了想远程打了个电话联系了下祖师爷,问问有没有什么法术能做到不修改对方的记忆只是进行类似的诱导。
祖师爷在听完她的要求,心平气和对她道:“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个催眠师?”
陈寒:……哇哦,这才几天,祖师爷连催眠师都知道了?
然而陈寒还没有真的想办法找个催眠师来,李梓就先决定要将之前见到的事当成一场梦。人的自我保护机制非常健全,但他们遇上了难以解释,乃至于精神难以承受的事时,会主动将一切往有利于他们的方向去思考。
比如李梓现在便求着陈寒来认证她的想法,她对陈寒道:“我之前看见的,其实是害怕过了头做的梦吧?”
陈寒点头,诱哄道:“对,是梦。”
但到底是梦还是真的,陈寒瞧着李梓抓着她的金珠,半个字不提“还”,更是连一句“唐之棠现在怎么样”也不问的态度,心里觉得她自己可能还是清楚的。
徐芸问陈寒:“我准备再陪她几天,等重新开学了我再回去。你呢?”
陈寒琢磨着祖师爷之前的态度,对徐芸道:“我还是先回去吧。”
徐芸也不拦陈寒,先前因为唐之棠,李梓和陈寒的关系也算不上好。陈寒愿意来,倒是坐实了徐芸的猜测——这个人,对大多事情还真的都是持不在乎的态度啊。
唐之棠对她虚情假意她不生气,因为不太在乎。李梓误解陈寒她也不解释,也因为不太在乎。
陈寒明明和她们一般年纪,性格温和瞧起来也很乐于助人,但徐芸的直觉告诉她——陈寒之所以能在李梓对她没有好脸色的情况下还能心平气和,是因为陈寒根本不在乎李梓是否喜欢她。
往严重了说,这几乎可以算是一种傲慢。一种连陈寒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傲慢态度。徐芸因为自己的直觉敏锐的感受到这一点,但徐芸不以为意。
徐芸叮嘱陈寒:“你一个人回去,注意安全啊。”
陈寒愣了愣,笑着说好。
回去的时候,陈寒想着祖师爷好像不太高兴,还买了当地的酥糖回去。她提着一包糖果,过得和凡人一模一样,拿着身份证去买了高铁票,然后坐在车上等回家。
上车时她给赵明发了信息,赵明说会去火车站接她。
陈寒便打算在车上睡一会儿,但她还没睡着,便忽得感受到身旁一阵动作。她睁开眼,瞧见是个妆容精致的女白领。她正费力的将自己的箱子塞上高铁的行李架上,瞧见了陈寒看他,便不太好意思的笑了笑。
“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
陈寒摇了摇头说没有,见这位女白领放好了东西也坐在座位假寐,陈寒瞧见她眼底下隐隐有青色,有些话滚过了舌尖又给她咽了回去。女白领察觉到了她的视线,探究的看了过去。陈寒摇了摇头,说了句:“抱歉”,重新合眼睡了。
到站的时候,陈寒没想到这位女白领也和她同站。对方朝她笑了笑,说了句“再见”,便提着自己的箱子走了。陈寒盯着她几乎可以用伶仃来形容的手腕,百思不得其解。
陈寒:……我可能是太累了眼花,不然怎么会一成仙就开始不停看到匪夷所思的东西。
她摇了摇头,把先前的想法猜测全部丢出去,提着箱子在火车站外找到了开车接她的赵明。
赵明一如既往喜欢引人注意。
他戴着墨镜,倚在自己的车上等着陈寒,见陈寒出来了,便朝她笑嘻嘻挥手。
陈寒有那么一瞬间,很想提着箱子去公交站台,但她瞧见了把车窗摇下,趴在窗沿上等她的祖师爷,默了一瞬,还是拎着箱子走了过去。
赵明过去几步替陈寒接了箱子,顺带秉持着师姐弟的感情,怜悯提醒道:“你和祖师爷连照顾都不打一声,就跟着徐芸去了H市,祖师爷不太高兴。”
陈寒想起那句“为什么不找催眠师”的建议,有点头疼。祖师爷这幅样子,陈寒总是很容将他当成弟弟和晚辈,从而在一些细节上会忘记他是需要自己去尊从的长辈、祖师。
陈寒和赵明可能觉得这件事算不上什么,但祖师爷是活在西周的人。想想璇玑是怎么强调尊师重道的,就知道祖师爷虽然看起来不太在乎,但他要是在乎起来,肯定比璇玑还要严重。
比如出门这件事,不光是通知赵明就行了的。按照规矩,她得先通知这位老祖宗。
赵明幸灾乐祸:“陈寒,我在家看了几本小说,听说古时候师门严谨,不上报贸然离开山门,算叛教啊?”
陈寒面无表情:“我们山门在哪儿?麻烦你指给我看。”
赵明被噎的一句也说不出来。
可末了,赵明还是低头犹犹豫豫的问:“祖师爷不会逐你出师门吧。”
陈寒怜爱的瞧了赵明一眼,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大师姐都被逐出门墙了,你以为你留得下吗?”
赵明:“???”
赵明:“!!!”
赵明提着箱子几步追了过去:“哎,陈寒,我没和你开玩笑!”
但陈寒是真的在和赵明开玩笑,虽然祖师爷确实不太高兴,但就凭对方还愿意接电话,陈寒便觉得他没那么气。从在紫府见到端着袖子慢声慢语的青童大人起,陈寒就这么觉得。
虽然少羽总是一副很怕对方的样子,但陈寒就是打心底里觉着,她的祖师爷脾气应该挺好。
毫无缘由,只凭直觉。
提着酥糖的陈寒告诉自己要相信直觉——总不能真把事情往坏里去想,现在满世界找她那个神棍师父吧?
陈寒走到车旁,鼓足了勇气,敲了敲车窗,拿着酥糖对祖师爷道:“祖师爷,我回来啦。”
祖师爷漆黑的眼睛瞧了瞧她,又瞧了瞧她手里拎着的酥糖“嗯”了一声。
陈寒便道:“我听赵明说,您有些生我的气。”
赵明在一旁瞧着陈寒弯下腰,垂着眼,心平气和地说着写在赵明看来压根就不该说出口的话。
——祖师爷生你的气,这是能拿出来质问的吗?完了,我又要没有师门了。
赵明心里有些绝望的想,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祖师爷居然没有生气,他听到了陈寒的问题,略犹豫了片刻,对陈寒道:
“没有。”
陈寒松了口气,祖师爷没必要说谎。那就是意味着他虽然不高兴,但好歹没有生气。
只要没有生气,陈寒就觉得是好哄的。
陈寒拿了酥糖,一本正经道:“特意去给您买的,孝敬您。”
祖师爷瞧着她手里装着酥糖的袋子,袋子上“H市火车站”的logo还在,但凡有点眼力都能看出来这糖是在火车站随手买的。也亏得陈寒说出“特意”两个字居然能崩住不心虚。
祖师爷抿了抿嘴角,有点儿想笑。
他伸出手接过了陈寒带回来的糖,默不作声的拆开吃了一块。
陈寒瞧着祖师爷不大的手捏着一块花生色的酥糖慢吞吞的送进嘴里,心里的那点儿紧张便随着糖落入祖师爷的肚里一同烟消云散了。
愿意吃糖,算是说明祖师爷连不高兴也没有了。
陈寒兴高采烈,觉得自己真是有哄孩子的天分。她正要招呼赵明告诉他不用担心“逐出师门”这种事了,却瞧见赵明在一旁和另一个女人争执起来。
那位女士眉眼间写满了不耐烦,但好歹给了赵明这个面子,站在原地听了两耳。陈寒认出了这位和赵明争执的女士正是在火车站和她同坐的那位女白领。
女人似乎被赵明烦透了,下意识要摸口袋。但她摸进了口袋,却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什么,恶狠狠的骂了赵明一句,便提了自己的箱子头也不回的往公交站台走。
赵明被气得差点升天。
陈寒听见赵明喊:“戚乐,你给我等着!”
戚乐头也不回,将“懒得理你”这四个字表现的淋漓尽致。
赵明又气又委屈,一回头便见陈寒和祖师爷两个一大一小都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赵明:“……”
赵明道:“不要瞎想,让我解释一下。”
陈寒点头:“你解释。”
赵明张口便将两人的关系和争执点说了。
刚才和陈寒一趟列车回来的女白领叫戚乐,算是赵明的朋友,之前帮他们查胡詹尸体的人就是她。赵明小时候爹妈不问,也就这位住在附近的姐姐偶尔会想起他,照顾他一二避免他把自己饿死病死在房子里,打扰到别人。
陈寒听到这里忍不住说:“听起来你们关系不错。”
赵明面无表情道:“哦,是吗?她给我带回来的永远都是病号餐。”
戚乐的家里很有钱,不仅有钱还有点儿小权。不过戚乐身体不好,从小到大基本都泡在病房里,散个步都能喘的体质。就是这样的体质,她家里还有一堆糟心的破事,诸如她不靠谱的爸还有她那天天作的小妈。
赵明和戚乐吵,也是因为他看见了戚乐情况不好,建议她去医院看一看,却没想到惹得戚乐直接脾气爆炸。
赵明感慨:“我能拖到现在才自杀,就是因为她。我每次只要想一想戚乐那么惨还努力活着呢,我怎么说也得多活两年。”
说完后,赵明才猛地反应过来——不对,我为什么要解释。这是我私事啊,有什么好说的!
赵明这才发觉自己似乎又被陈寒给套了,有些愤愤然。
但陈寒却接了他的话,颔首道:“你说的没错,你试着自杀了,她也确实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