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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5. 强极噬主
“大人, 辜先生还没有醒过来么?”
穆雅博忍不住低声问。入地宫的时间有限制,出地宫的时间亦然。过了这个时间,出口移位, 任大罗金仙也只能困死在这地宫里了。
可眼下,大人却悠闲地坐在嵌地棺木上, 不知想些什么。
礼宫秀明被穆雅博唤回了神志,转头道:“唔, 那便去看看里头那位异变得怎么样了。”
说罢他站了起来,拍了拍白袍上并不存在的灰, 闲庭信步般走向了囚室。
囚室内一片昏暗, 穆雅博开了石门, 这才将石窟中的光分了一些到囚室内。
然而此刻, 囚室内空无一人。
穆雅博满目愕然。原本缚住辜先生的铜环已碎裂成了渣滓, 颓败地散落在地面上,与经年积灰融为一体。
铜环本该缚住的那个男人早已不知所踪。
礼宫秀明的眼中亦惊讶非常:“四面密不透风, 石门也没有损坏的迹象, 他是怎么做到的?”
突然, 石门上方一股劲风袭来,礼宫秀明反应不及, 已被那道劲风钳制住了脖颈。
轻微地“喀拉”一声, 他知道自己的脖骨错位了。
还未待他有任何举动,劲风已从石门窜出, 消失不见了。
一切皆发生在电光石火间, 穆雅博愣是没看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看到大人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
“大人?!”
礼宫秀明双手扶住脖颈,施力一正,错位的骨头立刻回归了原位。其间,肌理的挫伤自会慢慢复原。
“我没事。”礼宫秀明揉了揉脖子,眸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那个孩子异变得超出我的想象。”
他以为辜尨不该这么早恢复意识,但他确实醒了。
且醒过来的辜尨无论在速度、力道、应激能力方面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进入石室后,他半点也没有感受到室内有人的气息,直到辜尨出手,他才不得不遗憾先机已失。
礼宫秀明此刻有些头疼,他没来得及审视辜尨异变的程度,也不知道辜尨激发了体内的兽性后保留了几分神志。
如今看来,他已控制不住辜尨,若辜尨完全丧失了神志,只怕这次来地宫的人都逃不了被撕碎的命运了。
他蓦地想起Mr. X临死前阴恻恻地在他耳边道出的那句话。
“影子强极,噬主。”
穆雅博见礼宫秀明面露不郁,于是试探地问:“大人,那我们接下来?”
“不用去找辜尨了。”礼宫秀明道,“这里不太安全。当年我留了些活尸未除尽,本想留给异变后的辜尨练手,如今看来是不必了。”
“你整顿一下我们的人,现在马上离开第十层石窟,直接入地宫。”
***
书玉一口气下到了第十层,胸腔内仿佛有一根针,一下一下扎得她心口难受。
韩擎发觉了她情绪不对,于是问:“你这又是怎么了,就这会功夫,辜尨还不至于被那个老妖怪弄死呢。”
此话一出,书玉的眼眶登时便红了。
韩擎吓得险些掌嘴:“你别听我胡说八道。我是个粗人,不会说话,我闭嘴,闭嘴……”
珪蹭了过来,拿毛茸茸的发顶挠了挠书玉的手掌,呜呜地叫了几声。
韩擎被转移了注意力:“完了,这狼崽子不会说话了?”
“走,开。”珪暴怒地冲韩擎龇牙。
那边厢,嘉穗警惕地环视了四周:“这第十层和前九层的构造不太一样啊。”
书玉早就发现了这个不同。
第十层的面积更大,除了地面上嵌着的棺木,四面还多了许多扇石门。
不知这些石门各自通向哪里,亦不知石门之后又隐藏了何种危险。
“再往下,就是礼宫秀明祖宗埋骨的地宫了吧。”韩擎道,“怎么下去?”还是如前十层那般开棺往下跳么?
嘉穗瞪眼:“看我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韩擎二话不说,直接长刀一挑,起开了一个棺木。这一次,棺内竟什么机关也没有。
他愣了愣,一鼓作气往棺底捅去,刀尖却撞到了硬物,“铮——”地一声不动了。
韩擎看向书玉:“底下是石头,不通路。”
书玉抬眸。第十层,连噬人菌的甬道也到了尽头,看来通往更深处的入口就在四面这些石门中了。
可是,到底那一扇门后面才是正确的通路?
“一间一间试吧。”书玉有些丧气,“运气好,也许一次便试着了?”
韩擎点了点头:“你退到甬道里,我开石门。”
嘉穗登时炸毛:“那我呢?待在原地被里头不知道什么东西咬死?”
韩擎懒懒地瞥了她一眼:“你要是也想去甬道,我也不拦你。”
嘉穗当即噤声。开玩笑,甬道里全是噬人菌,她不要命了才进甬道。
可是也不能呆在原地啊,实在太危险了。
嘉穗环顾了一圈,立刻下了决断,身子一矮蜷进了韩擎先前开过的那个棺木中,又费力地将棺木拖过来盖得严严实实。
韩擎在一旁看得啼笑皆非。果然是心眼多的,论谁丧命也不会轮到她。
他回头看了看已在甬道口站好了的书玉和珪,这才抄起长刀一把嵌入石门的缝隙,以刀为着力点,将石门使劲往另一边推。
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启。
书玉焦急地向石门的方向望去,只见门内黑魆魆一片,从她的距离根本看不出里头有什么。
韩擎浑身戒备地盯着石门内,却见里头是个十米长的通道,通道两侧又开了几个石室。
他回头冲书玉打了手势。
书玉急急小跑了过来。
门内安静极了,充斥着尘封多年的陈腐气息。所幸里头并没有什么奇怪的物种。
然而还未待她吐完一口气,就见里头的一间石室传来了重物拖地的声音。
各个石室与通道没有任何东西隔绝。
韩擎暴喝:“回甬道!”
书玉知道来不及了,因为她看到了石室内探出的那半个可怖的人形。
或许已不能叫那东西为“人”。
那东西大约身高两米,浑身肌肉鼓胀,通体布满了棕黑色的兽毛,尖锐的獠牙上挂着红白相间的浓稠液体。
异化的兽本能地向带了生机的活人看去,浑浊的独眼里闪过了嗜血的光。
珪绷起了身子,伸长獠牙挡在了书玉面前。
兽人仰头嚎叫了一声,那声音竟震得整个第十层微微抖了抖。
就在这声嚎叫过后,其余石室里陆续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兽化了的变异人竟不止一个!
韩擎用力攀住石门,企图将门重新关上。可惜撬开石门容易,合拢却是难上加难。
书玉拉住韩擎的胳膊:“没用的,我给你借力,你回第九层洞窟去!”以韩擎的身手,只要给他借力的点,他一定能跃入来时开启的棺木,继而回到第九层。
韩擎目眦欲裂:“开什么玩笑?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我可以回噬人菌甬道。”书玉镇定地望向韩擎。
“来不及了!”书玉侧过身子,“助跑,踩着我的肩助力!”
韩擎攀着石门的手臂青筋暴起:“你回甬道,这里有我撑着!”
门内的兽人陆续爬到了石室便,齐刷刷地转头望向石门处新鲜的食物。
这一石室内的动静似乎牵动了其他石室内沉睡的未知物种。一时间,原本寂静无声的第十层地窟充斥着重物撞击石门的声音。
无数个石门被撞得轰轰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开来。
“走啊!”韩擎双目赤红。
珪一个暴起袭向了第一个冲过来的兽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缠斗在了一起。
书玉的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眼下能制住这些发狂兽人的,恐怕只有噬人菌了。
她要回到甬道,将噬人菌带出来。
顾不得噬人菌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横竖都要殒命,要么被兽人撕碎吞入腹中,要么同归于尽死于噬人菌之下。
书玉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能让这些祸害人的东西留在人间。
至于韩擎,她流尽了浑身的血也要保他平安。
正在书玉转身之际,轰鸣作响的石门撞击声戛然而止,兽人的嚎叫亦陡然消弭。
拥堵至石门附近的兽人突然呆滞了几秒,眼里不约而同闪现了极度的恐惧,继而争先恐后地转身往各自的石室跑去,仿佛在躲避看不见的洪水猛兽。
眼前的变化超出了书玉的认知,她依旧僵在原地,呆愣愣地看那些兽人逃命般消失得一干二净。
此刻唯那和珪纠缠在一起的兽人仍在作最后的挣扎。明眼人都能看出,那兽人只想速速摆脱珪,好躲回石室里去。只是战得正酣的小狼崽子哪里肯轻易放过他?
韩擎抹了把汗,带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这又是怎么回事?还真是我韩三天命贵格,福大命大?”
书玉却不敢放松警惕。能让这些兽人东躲西藏,不敢发声的,只怕是更危险的东西。
是福是祸,眼下还不能太早下定论。
突然,一道劲风闪过,珪撕咬住的那个兽人瞬间一声怪叫,痉挛着失去了生机。
那道劲风太快了,连韩擎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书玉却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女人的直觉令她的心脏微微颤抖。
劲风停了下来,原来是个身形颀长的男人。
韩擎一愣:“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礼宫秀明没和你在一起?难不成那老怪物被你打死了?”说罢他象征性地一锤捣向了男人的肩膀。
这一拳不重,但也算不上轻。韩擎只觉得拳头打在了一块钢板上,痛感如电流从他握拳的手指蔓延向了他全身的神经末梢。
“卧槽,你这个身体怎么回……”话音未落,他便瞥见老友赤红的瞳仁。
“你……”韩擎震诧非常,再低头,就见辜尨手腕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不一会儿,连伤痕也不见了。
书玉平静地望着相对而立的两个男人。她眼角的余光瞅见原本酣战得兴致勃勃的珪在辜尨靠近的刹那,下意识地收敛了气息。
那是兽类对强者本能的恐惧和服拜。
此刻,那双带了浓烈血腥气的赤红色眸子正定定地看向她,眼里的欲望毫不掩饰。
他轻而易举地拨开韩擎,向她走来。
韩擎已意识到情况不太对:“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认得我是谁么?”
辜尨充耳未闻。
韩擎警惕地挡在辜尨面前,却被辜尨轻轻一肘掼倒在地,痉挛着起不来身。
“谭书玉!跑啊!跑回甬道!”韩擎嘶声大喊。
跑什么?当日在褚库尔家族的活人坟,辜尨已不惧甬道内的噬人菌了。
况且,这是她的斯文败类,她实在挪不开步子。
赤红的兽瞳已近在咫尺,青灰色的獠牙正缓缓探出,只要他略一低头就能咬破她的颈动脉。
眼泪忍不住便簌簌地往下落。
有心疼,有难过,有自责,唯独没有害怕。
“所以……你现在听不到我说话了是吗?”她越发觉得伤心,“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不记得也不要紧,我可以慢慢跟你说过去的事……”
辜尨眼里的赤红微不可查地淡了几分。
“我叫……我叫……”她渐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是你的……我是……”
肖说,与异于常人的人同榻而眠,你不怕吗?
如今她找到了答案。
她不怕他异变撕碎她的血肉之躯,只怕他丧失神志忘了她,忘了他们曾经走过的岁月,忘了他们还未出世的孩子。
这大概比死还要让她痛苦。
辜尨猛地一低头,书玉的身子一僵,只觉得整个人笼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
“哭什么。”他的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奈,“我又不是脑子坏了,怎么不记得你是谁?”
“哪怕我忘了自己,也忘不了你。”
他低头捉住了她的唇,辗转缠绵,攻城劫掠。她清甜的味道安抚了他血液里的躁动,身体里无处发泄的力量渐渐平复了下来。
从他在石室内清醒的那一刻起,他便疯狂地思念她的一切。
强行唤醒的兽性令他的五感越发强烈,连带着这份思念也浓烈得仿佛要撕碎他的神经。
大约她就是他的魇。
一念归途,一念成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