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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孤城跑了。
准确来说, 他并不是逃跑, 只是躲避应该有的麻烦。
小皇帝,西门吹雪, 宫九,不止一次怀疑自己最近命犯太岁,否则这些人怎么一个一个接二连三地找上门。
叶孤城一点都不怀疑宫九就是专门来找自己的,而且正好遇上了丁独秀,他对小姑娘还挺喜欢, 也很担心她抽了宫九一顿会出什么问题, 跑路的时候难得带上了她。
岚风朗月一众下属看丁独秀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小姑娘自己也受宠若惊, 听见了叶城主的话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她何德何能竟然能与城主一同外出?
叶孤城看街上的车水马龙,走卒贩夫,一脸深沉。
一头脑热从院子里撤出来了,所以, 他现在应该要到哪里去?
叶城主低头, 就看见比自己矮不止一个头的小姑娘用非常信任的眼神盯着自己看,眼睛眨巴眨巴, 里面只有满满的信任。
就算叶城主说我们一起去跳崖, 她也绝对不带犹豫的。
岚风在身后, 她和朗月, 只要叶城主外出就总要带上一个, 说是帮手也好, 说是保镖也罢, 白云城的下属里还没有谁武艺比她们俩更加高强。
岚风不会用渴慕的眼神盯着自己,因为她实在是非常冷静自持的一个女人,但她对叶城主的信任却半点不少。
叶孤城脸一僵:糟糕了,没想好去哪就跑出来了。
白云城主周密一世,疏忽一时,最近被各种Boss刺激得精神有点紧张,偶尔做了有点错误的决定。
也不算是错误,只是他没有想好跑到哪里罢了。
叶孤城心道不成啊,得找个借口描补描补才行。
无论是岚风还是丁独秀都不会计较叶孤城小小的失误,以她们的盲从,根本无从发现叶孤城一时的失态,然而,短暂的掉线之后,完美城主再次上线。
叶孤城是一个非常有逻辑的人,他不允许自己行事有一点点说不通的。
所以,叶城主便带着两女人走在街上,就如同他在白云城时一样。
在酒楼上吃酒的都是食客,食客中有普通人,也有江湖人。
江湖人很好认,因为他们与绝大多数装扮整齐的常人不大一样。
就像是陆小凤总是披着大红披风,叶孤城总是一袭白衣一样,尘世之人少做如此打扮。
更不要说,江湖人身上还有一点,是普通人永远不会有的。
那就是杀气!
有一桌人,他们周围空荡荡。
桌子上也很空荡荡的。
他们本就没有点多少酒菜,宽大的桌子上只有一壶酒,两个杯子,一碟花生米。
两个人却坐了最大一张桌子。
将酒店二楼全包下来,他们的位置能不大?
如果是陆小凤在场,他一定会很惊讶,因为坐在桌边上的两人,他都认识,不仅认识,还是他很好的朋友。
但是这两位好朋友却未必认识,即使他们都姓霍,八百年前怕是本家。
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人谈话,最先绷不住的往往是年轻人,霍天青与霍休也是如此。
一个骄傲重义气的年轻人,是绝对比不过一个狡诈阴狠的老人的。
但是两人坐在一起,却偏偏分不出谁更狡诈,谁更狠毒,因为霍天青眼看霍休,满是怨恨,而干瘦的老人则一脸镇定,兀自吃一盘花生米。
霍天青不是一个笨人,但他喜欢上官飞燕,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便能做很多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上官飞燕在他眼皮底下失踪,他现在已经快要疯了。
霍天青看老人吃花生,他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而且并不注重身体的保养,比起白白胖胖的阎铁珊,霍休看上去就像一截柴火。
但就是这截柴火告诉他,他知道上官飞燕的去处。
他到酒楼已经有超过一盏茶的功夫,但是老人还没有说一句话,他的忍耐能力已经到达极限。
霍天青深吸一口气道:“你说,你知道上官飞燕在哪里。”
霍休看年轻人一样,好像在指责他怎么这么沉不住气,但嘴上却道:“没错。”
霍天青眉毛一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霍休道:“你也可以不相信我。”
但霍天青不可能不相信他,因为眼前这老头竟然知道自己和上官飞燕之间的关系,这原本是个秘密,但等到秘密被第三人所知,就变得不是秘密了。
霍天青不说话了,因为他在考虑,自己要说些什么。
但霍休却不想让他继续沉默,他道:“你知道上官飞燕是什么时候到珠光宝气阁的吗?”
霍天青呼吸一窒,不由自主问道:“什么时候?”
霍休道:“酉时二刻。”
霍天青哑然,酉时二刻,陆小凤和花满楼才进门!
霍修又道:“你可知当天邀请的苏少卿为何没来?”
霍天青心头浮现一层奇怪的情绪,他之前竟然没有将苏少卿的未赴约同上官飞燕的失踪联系到一起。
但同时,浮上他心头的,还有莫名的恐惧,为什么这老人什么都知道?
他本不应该知道。
但霍天青实在是太想知道上官飞燕的去处了,所以他只能道:“为什么。”
一直在被霍休牵着鼻子走。
霍休道:“因为他也遇到了一个人。”
霍天青道:“谁。”
霍休道:“叶孤城。”
叶孤城也在酒楼上。
他的杯中,是一望到底的白水。
一个白衣的大男人,带着俩白衣女人在街上逛本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特别这男人还很俊美,而两个女人也都长得不错。
在看清叶孤城的脸之前,或许会有男人挤挤眼睛交换一个淫邪的眼神,但等到他们看清叶城主的长相,却只会被其凛然的气质所撼动。
有一种男人,你看着他,就无法联想到□□,联想到男人都会犯的那种错误。
叶孤城就是这种人。
因为全天下没有女人能配得上他。
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对叶孤城来说,无论是怎样的人看他,只要不是小皇帝宫九西门吹雪他都能处之泰然。
所有人都是炮灰,在古龙的世界中,炮灰的含量或许比不上一个红瓤的西瓜。
但他能不在乎,岚风与丁独秀却不能。
丁独秀是个很年轻的姑娘,也很少出岛,从她出生起就有一思想根深蒂固。
白云城主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
她的眼睛很清澈,清澈到能倒影一切,男人淫邪的目光被她看在眼中,理所当然认为是冲着城主去的。
叶城主天人之姿,怎能被这些男人以此污秽的目光盯着看?
她的手,已经摸上了腰上的鞭子。
岚风看似比丁独秀淡定点,但也只是看似,别以为叶孤城没发现,她的手已经暗戳戳地摸上了身上挂的小香囊。
岚风的手段,叶孤城都不想领教。
他深深地知道白云城的迷妹有多么可怕,这句话本不该他这个偶像来说,但如果在街上呆久了真的很可能有什么不想看见的意外发生。
叶城主佯装腹内饥饿,上了酒楼。
岚风:!!!
竟然饿到了城主我真是罪该万死!
丁独秀:!!!
天啦撸,城主竟然还要吃饭,我一定要告诉妹妹!
两人的关注点并不相同,但内心的惊讶却是一样的。
叶孤城也四下看看,找了看上去最大最安静的一件酒楼进去了,他都已经想好自己要点什么,cos西门吹雪,点五个白煮蛋。
没办法,虽然叶孤城很想吃烤乳猪五花肉猪蹄膀,但这些食物,没有一个符合他高高在上的仙人身份,瞧瞧他每天的伙食是什么就知道,白云城的人恨不得弄些清风露水给他当做饭食,跟他吃花瓣就能活下来似的。
但他是人,不是仙,露水和花瓣都不能支撑他活下来。
哦对,如果是白云城主,那花瓣都要挑一挑,以他的孤独寂寞,必定只能吃梅花瓣,其他的花都太艳俗,不够高洁。
不管叶孤城想不想吃饭,他这一举动都很成功阻止了丁独秀和岚风蠢蠢欲动的心,看见两人的手从武器上拿了下来,叶孤城悄悄在心中松了一口气。
很好,街上的人安全了。
但这世上有一个很共通的道理,人背起来,就算喝水都会塞牙,叶孤城就是这样。
这栋酒楼很大,很气派,一楼的大厅人挤挤攘攘。
岚风找到掌柜道:“二楼一间雅间。”
她没有想到,掌柜却露出了一张犯难脸:“二楼都被包下来了。”
岚风点点头,这很好理解,因为如果叶城主出去吃饭,白云城的人也会做同样的事。
叶孤城是一个喜静的人,所以他吃饭的地方定然要安安静静。
叶孤城道:“走吧。”
这栋酒楼不能吃饭,那就换一栋,他人很讲道理。
岚风和丁独秀跟在他身后,刚要走,却发现一店小二立刻从二楼冲下来,在掌柜耳朵边上耳语什么。
掌柜满脸堆笑小心翼翼道:“这位贵客,二楼的客人请您上去,一同用餐。”
这邀请没毛病,如果二楼的人是个江湖人,又恰好在往街道上眺望时看见了叶孤城,想邀请他上楼一叙,很合情理。
毕竟,他在这段时间已经成了江湖的名人。
叶城主其实还挺好说话,他心道正好没地方打发时间,接受邀请似乎也没什么大事,一会儿正好可以回去,想来宫九若是没有盯到他,也会从宅子离开。
他以为自己不值得宫九花时间。
所以叶孤城便大大方方地上了二楼。
然后,就懵逼了。
霍天青霍总管,正一脸仇恨地盯着他,就好像叶孤城抢走了他的妻子。
对霍天青来说,他不就是抢走了对方的妻子吗?
叶孤城心道:坏了!
霍天青冷笑道:“叶孤城?”
已是确定他的身份。
叶孤城冷冷道:“是。”
霍天青不小了,他的表情很冷静,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就能感受到他冷静之下蓬勃的怒气,简直将一头失去缰绳的野兽。
一个有种的男人,在自己心爱的女人失踪后,怎么会不生气,不愤怒?
霍天青不仅有种,还很讲义气,很骄傲,他现在何止是生气,已经气疯了。
霍天青道:“上官飞燕,你把上官飞燕带到哪里去了?”
叶孤城心道:上官飞燕?
对方怎么会知道他与上官飞燕的失踪有关?
叶孤城几乎是瞬间想到了小皇帝,因为是他带走了上官飞燕,但随即他又推翻了小皇帝泄密的想法,能让霍天青这样来找他,对他诉说此事的人一定很有威望,或者就是说了些只有霍天青和上官飞燕才知道的事。
小皇帝在江湖上何止威望,连名声都没留下,至于上官飞燕和霍休的事,他才把那女人从他手中带走不久,想来还不够盘问的功夫。
所以告诉霍天青的人,另有其人。
叶孤城冷冷道:“她不在我这里。”
他说的可是实话,毕竟叶孤城是一个不屑于说谎的男人。
但气到发疯的霍天青怎么可能听信叶孤城的话?愤怒的狮子只会撕碎挡在自己身前的一切人。
他道:“罢了,量你也不会说实话。”
也不知道霍休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叶孤城的话竟然是一句都不相信。
这似乎很正常,因为不止霍休给他灌过迷魂汤,上官飞燕也是如此,要知道,她从被叶孤城从道路上绕开起对白云城主就一直怀恨在心,她是个心眼很小的女人,自己讨厌一个人还不够,还要身边的人都讨厌他,叶孤城在江南如此出名,说上官飞燕见过他倒也正常,找时间便在枕边人耳朵边上说叶城主哪哪都不好,久而久之,霍天青能喜欢叶孤城才是奇了怪了。
双管齐下,霍总管对叶城主充满了敌意。
他抬手道:“说不说实话,可由不得你!”
叶孤城:艹!
恕他直言,真想扇他一个大耳光!
叶孤城在心中恨恨道别让他知道究竟是谁泄密的。
叶孤城道:“你们退下。”
他说的是岚风与丁独秀,且不说前者,后者只是个小姑娘,而霍天青的内力却是官方钦点可以与独孤一鹤一拼。
一打丁独秀捆在一起都不够他一巴掌拍的。
白云城子民最好也最不好的一点可能就是他们的盲从,只要是叶孤城开口说的话,那就是圣旨,就是神谕,说退出就退出,脚下一滑溜就出了战圈,但两人皆用仇恨的眼神紧紧地盯着霍青天看,恨不得将他灼烧出一个大洞。
仇恨,是刻骨的。
叶孤城其实很头痛,看过小说的他怎么不知道霍天青身份麻烦之处,这人烦就烦在这里,打的得却杀不得,实力还很高超,他战斗起来需小心翼翼,若下手没轻没重把他杀了,事情就真会变得很麻烦。
叶孤城最讨厌麻烦,但好像自从离开飞仙岛,麻烦就跟长了眼睛似的跟着他。
但他岂会不应战?
他蹙眉,眼中似有万点星芒闪过。
那光划得太快,也太亮,比天上划过的流星还要绚烂。
是剑!
是白云城主的剑!
酒楼,空荡荡。
不仅是被包下来的二楼,还有曾经坐满人的一楼。
危险当头,人都是敏感的,几乎从二楼第一把椅子被砸碎,发出“咚——”一声沉重的声响,一楼热火朝天吃饭的人便统一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同时竖起的还有他们的耳朵,心中的警钟已经开始敲响。
“哐当——”
碎的是桌子还是椅子?
有人开始故作镇定的离开,在桌上放下一小锭银子,甚至不要找钱。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一楼的大堂就走得空荡荡的。
他们似乎都很有经验,毕竟,任何一个能在武侠世界安安稳稳活下来的普通人,都不容小觑。
店小二也不慌乱,他与掌柜一样镇定。
店小二道:“怎么办?”
掌柜有气无力道:“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店小二:“何意?”
掌柜道:“在二楼的都是贵客。”
店小二点点头。
掌柜又道:“既然是贵客,那就很有钱。”
店小二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既然是贵客,若有什么损失,就一定会赔偿的。
他们见过霍天青与叶孤城,从衣着便能看出,那是两个很体面的人。
体面人都会为自己做得事情负责。
他们心中虽有些害怕,但还是稳稳地呆在一楼,有贵客未出,他们便不能出去。
忽然,二楼的打斗声停了,两人先松了一口气,心中的弦却又立刻紧绷。
人是活的,还是死了?
岚风的脚步声很轻,踩在老旧的楼梯上,却没听见嘎吱嘎吱的响声。
她冷冷道:“掌柜。”
掌柜是个白胖的中年人,好像无论什么店铺,掌柜的年龄长相都是一刻模子里刻出来的,他听见岚风的声音打一个激灵立刻道:“哎!”
岚风手一扬,一个钱袋子重重地落在柜台上,竟然留下一个小小的凹陷。
这一下子若是打在人身上,肯定没命了。
她道:“二楼的钱。”
以掌柜多年练成的眼力来看,这钱不仅够赔偿损失,连重建都够了,心中大叹还好自己眼力不差,道在楼上的都是贵客,不可能赖账。
若是不讲道理的江湖人,说不定就连他和店小二一起砍了。
岚风根本不看掌柜,给钱是她的任务,任务完成之后就没有她的事。
她从酒楼的大门走了,轻飘飘的。
店小二愣道:“其他人去哪里了?”
最先来的两位贵客是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后面则是三个白衣人,一个男人,两个女人,但现在,竟然只有一个女人从正门走了,其他人都到哪里去了。
店小二痛呼道:“哎呦!”
掌柜在他脑袋上死命拍了一下。
掌柜道:“没眼色的东西!”
他道:“你看来的客人都是什么人。”
店小二道:“贵人。”
掌柜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道:“只是贵人?”
店小二脑瓜一转道:“还是江湖人!”
他这么一说,自己都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
江湖人,难不成还一定要从门走不成?
有窗户就够了!
叶孤城的脸色并不好看。
无论是谁,在被霍天青拍了一掌之后脸色都不会好看。
丁独秀看他,眼中满是担忧。
叶孤城的伤已经经过了岚风的紧急处理,好在他躲得及时,没有伤到脾脏,但骨头却有了裂痕。
骨裂,还要带着一个大男人施展轻功,这绝对不是什么舒服的体验。
索性,他也完成了自己的目标,没有杀掉霍天青,而是将他给敲晕了。
杀了这个人,比让他活着的麻烦多多了。
哪怕要他死,都绝不能是叶孤城杀的。
所以,他没有用天外飞仙,甚至没有用自己常用的剑招,为的就是不留下痕迹。
上官飞燕,叶孤城现在一想到这个女人就一肚子火。
这样的女人,留着真是个祸害。
人常言,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没有道理。
祸害上官飞燕,落到了一个比她更可怕的祸害手里。
小皇帝是一个勤政爱民的皇帝,是一条颜狗,但却不是一个好人。
他的好,只针对大众,小我,并不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上官飞燕就属于小我,而且属于牺牲小我有利大众的小我。
小皇帝道:“她招了吗?”
下属道:“没招。”
皇宫内的侍卫知道超过一百种折磨人的法子,但就手段,却远远比不上丁独秀,这可能是因为丁独秀是一个女人,知道女人最在意什么,而他们却是男人,手段粗暴,却问不出什么实质性内容。
而且,丁独秀要知道的事有关公孙兰,那对上官飞燕来说实在是不算什么,但小皇帝要知道的事情却是关于金鹏王朝的财宝。
那是上官飞燕的命。
小皇帝叹道:“这世界上总有很多人不知道一个道理。”
属下低头,一声不吭,跟在皇帝身边,总要知道什么时候皇上要你回话,什么时候他不要你回话。
果然小皇帝给出了答案:“有命挣钱,还要有命花钱。”
特别这挣的钱,还都是些不义之财。
他很讨厌那些挣不义之财的人,因为不义,往往就代表着血与泪,百姓的血与泪。
这个世界上能成为大富豪的人是少的,像花家那般靠青白生意成为富豪的人则更少。
他不能随随便便砍几个贪官的头就拿钱,因为没有那么多的贪官,也没有那么多的钱,有这功夫,还不如把手伸进江湖人的口袋中,他们之中实在是隐藏了太多的富豪。
白云城主,就是其中一个。
但小皇帝并不想从叶孤城的口袋里掏钱,即使知道他的钱多来自于自己严禁的海运也是一样。
他一直知道有禁海令无法限制所有人,而朝廷也需要一些人暗戳戳地搞海运。
所以,对小皇帝来说目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从别的国家的钱袋子里掏钱。
金鹏王朝,简直是送上门的钱袋子。
又过了不知道多久,属下再一次来找小皇帝,他还在批奏折,一个勤政的皇帝,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闲。
更何况,他的位置虽然坐得稳,但也有群狼在窥伺。
小皇帝仿佛脑袋后面长了眼睛,他道:“招了?”
虽然是问句,但却自有一股笃定之意。
下属道:“招了。”
小皇帝将朱笔一搁道:“带我去吧。”
叶孤城不会想到,这世界上像他下属那般空闲,在院子地下还弄个地牢的人不止有一,皇帝临时住得小院也是如此。
因为他总是要关一些,不应该再出现在阳光下的人。
地牢的大部分隔间都很空,因为里面只关了两个人。
一个快被逼疯的女人,以及一个被吓破胆的老人。
小皇帝先路过了一个老人,因为他很早就被关了进来,时间远比上官飞燕要早。
他虽然被吓破了胆,但耳朵还没有聋,又对小皇帝很熟悉,几乎是他踏入地牢的一刻,就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
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分不清白天与黑夜,长久以来能听见的只有才被关进来的上官飞燕的哭诉,女人的哭嚎声纵然撕心裂肺,对王安而言,却是再动人不过的乐章。
寂静,是可以把人逼疯的。
他爬着来到木栏杆边道:“皇上!皇上!”声音嘶哑,是因为干渴,还是因为恐惧。
小皇帝停下脚步,他的表情还是严肃的,凛然的,神圣不可侵犯的,仿佛这才是皇帝应该有的表情。
但王安却更加恐惧,因为他发现,皇帝在下令将自己关起来时的表情,与他将自己当做心腹叮咛嘱咐的表情完全一样。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这件事很让他恐惧。
王安一直以为小皇帝很相信自己,因为他是看着小皇帝长大的,从他登上大统起就作为大太监一直跟在对方旁边。
这样的他怎么会不值得信任。
如果皇帝都不信任他,那他究竟信任谁?
小皇帝还是严肃脸看他,这表情很有威慑力,他冷冷道:“你不会死的。”
所以,不需要在他面前哭天抢地。
就这一句话,切中要害,让王安猛地刹住了哭声。
他又叹了一口气,地牢很安静,这叹气声,每一个人都能听得到。
小皇帝似乎在与身后的下属说话,他道:“所以我说,这世界上大多数人都不懂一个道理。”
“钱有命挣,还要有命花。”
下属只感到一阵毛骨悚然,因为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似乎很常见,但也很不常见的事。
看似严肃却体恤信任下属的小皇帝,实际上谁也不信任。
哪怕是一直跟在身边的王安,都被他防得死死的。
但偏偏,王安以为小皇帝很信任他。
小皇帝没有停下脚步,在王安之后被关着的只有上官飞燕。
她现在看上去狼狈极了,曾经水润的大眼睛中满是惊恐,不是伪装出来惹人怜爱的惊恐,而是实打实的恐惧。
她恐惧青年身后的人,但更恐惧青年。
上官飞燕知道,让她落得此境地的人到底是谁。
她果然是个十分聪明的女人,但却没有聪明到正道上。
小皇帝站着,低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狼狈的女人,她似乎很憔悴,但这些憔悴都是诉诸于精神上,以及美丽皮囊下的丑恶内在,外表上,上官飞燕还是完好无损的,因为小皇帝需要用她这身皮,做一些别的事。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与接下来的内容,风马牛不相及。
小皇帝道:“如果这世上的人都和叶城主一样,安心做海外的仙人,想必我的烦恼会好很多。”
叶城主叶城主叶城主,怎么到哪里都有他!
上官飞燕已经没有仇恨的力气,但在听见叶城主三个字的瞬间,眼中却划过了一丝极深的厌恶。
这丝厌恶被小皇帝捕捉了。
他道:“像你这样的女人,又怎么有讨厌叶城主的资格。”他看向上官飞燕,眼神奇怪极了,让狼狈的女人瑟瑟发抖。
因为那实在是不像看活人的眼神。
她依稀间感到,自己在青年眼中,已经是个死人。
小皇帝本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但是面对上官飞燕,他却好像被打开了话匣子,他偶尔也会很健谈,但是听过他健谈的人都死了。
小皇帝道:“我虽被称为真龙天子,但自己却知道我不过是地上的人,当不得立于天。”
所以,他真的很喜欢能够立于云端的人。
非常喜欢。
上官飞燕脸上划过一丝扭曲的恐惧,这人究竟在说什么,莫非……
她好像知道了一个大秘密,但这个秘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
小皇帝根本不顾上官飞燕有何感受接着道:“即使飞升不成天上的真仙,在地上好好做人也不错。”
他道:“平天下,安万民,能做到如此,足以。”
上官飞燕的脸已隐隐发青。
小皇帝淡淡道:“西北连旱数日,想来金鹏王朝的财宝定能换得明年一年的米粮。”他看上官飞燕道,“再不济,还有一个珠光宝气阁。”
他在压榨这个女人的血,吃这个女人的肉,将娇嫩的皮肤划破,流出来的不是血,是黄金。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可取的一件事。
上官飞燕终于忍不住了,抱头失声叫道:“你有病!你是个疯子!”
小皇帝的脸色还是平静而严肃的,此刻的他,看上去竟然有与九公子相似的冷酷。
他道:“不错,我是有病,我就是个疯子。”
宫九的堂兄弟,他又能正常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