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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在这里被定了罪、被当作违法人士抓走,可就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含月赶忙摆手解释:“袁捕头你误会了,我不是夜鸢。夜鸢刚才逃走了……”
“少在那里废话!乖乖把字画交还回来!”幸好他是个练家子,跑得快,及时赶到犯案现场抓了个现行!
“好的。”犯罪嫌疑人果断递出锦盒,毫不留恋。
呃,怎么还的这么干脆?莫非有诈……?
见对方积极配合,袁雷有点懵,但是警惕心绝不能松懈,他一边慢慢靠近含月,一边紧握朴刀、以便随时应付她耍诈。
粗糙的指尖试探着去触碰锦盒边缘,熟悉的触感,光整且平整。高大黑壮的捕头大人,兀自举棋不定,不知是否应该张开手去接锦盒,对面的含月已经迫不及待递出,仿佛甩掉烫手山芋般,将它硬生生地塞进了袁雷掌中。
袁雷拿到了锦盒,低头看看,恩,确是原物。又抬眼瞅瞅含月,老老实实站在原地,面露微笑,神态乖巧地望着他,黑眼珠里写满纯真和无辜。
这丫头,莫非真不是夜鸢本人?
袁雷沉默半响,开口问道:“字画怎么会落到了你手里?”
“我刚从夜鸢手里抢回来的。”
语气云淡风轻,内容却似平地一声惊雷。江湖人皆知,夜鸢行盗多年,从未失手过。不论是吏部尚书府上的金佛像,还是青城派四大剑客看护的青绸伞,甚至是神武营统领所珍藏的夜光杯,只要是他相中之物,皆难逃被盗走的下场。若这丫头说的是真话,那她此刻不仅是战胜了夜鸢,更是创造了江湖新记录!
“你、你……”
实在太过震惊,声音竟卡在了喉咙里。袁雷暗暗鄙视自己的慌张反应。区区一个小丫头,怎能在她面前犯结巴。深呼吸,捋直舌头,清了清嗓子,他强作镇定地问:“抢回来?这么说来,你和夜鸢交手了?”
“是的。”含月裙摆上有几处明显的褶皱,衣带随意系于腰间,呼吸喘息仍有点紊乱,脸颊旁飞起两片薄红。的确是打斗之后的迹象。
“然后你从他手上夺回了字画?”
含月点头。
“最后还从他手中全身而退?”不行,提问的内容太玄乎,他已经无法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和过程了。偏生对面的丫头还一直肯定作答,更是玄乎得令他开始怀疑人生了。
含月歪过头暗忖:虽然夜鸳动起真格来,自己必然小命呜呼。但最后,侥幸毫发无损地结束了一切也是事实。眨巴两下眼睛,回道:“……大致如此,没错。”
没错才怪!肯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这丫头有没有制服夜鸢的本事,说的是真是假,只需一试便知。
打定主意,袁雷随即手起刀落,向着含月的头顶处劈去。
来来来,让我领教一下你的功夫。这一刀下去,你是闪身躲开?还是空手架刀,还我一招?
出乎意料的是,含月站在原地,不躲不闪也没有还招,只是乖巧地浅笑。袁雷心里暗呼不妙,在距离她头顶两指处将刀锋一转,收住了刀势。
“为什么不躲?”试探失败,袁雷无奈之下,只好还刀入鞘。
“因为袁捕头你这一刀下来,并无杀气。”
“即使没有杀你之意,刀剑无眼,我若是力道收得不及时,这把刀仍会劈到你头上。”
“不会的。”含月眉眼带着笑意,笃定地望向他,眸中分明写了八个大字:我是好人,你信我的。
袁雷侧身扶额,认输叹气,“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来忠河县?”她外表纯良可人,实则胆识过人,若先前所言非虚,那必定是江湖上大有来头的后起之秀。
“我昨天说了啊,只是偶然间流落于此地的乡野武夫之女。”这是大实话。她的确是机缘巧合下穿越到这里的,爹爹也的确只是个山林小派的掌门。含月自认没说谎,挺起胸膛,答得底气十足。
袁雷挥手打断道:“若你单单只是乡野人家的女儿,轻功能比肩夜鸢?据我所知,现今武林青年一辈的高手里,还没有能追得上夜鸢的人。”
含月谦逊地一低头,“嘿嘿”憨笑,“多谢袁捕头夸奖。爹爹和娘亲也常夸我在轻功上天赋过人,资质绝佳呢。”
“……我并非真的夸奖你……”而是在暗示你,你说谎了!
袁雷莫名有些头疼,抬手去揉太阳穴,视线越过指缝,斜斜地去瞥含月,但见她眨着小鹿般黑亮的双眼,露出一副涉世未深的烂漫表情,全然不像是在装傻充楞、蓄意隐瞒。
罢了罢了,她若不想透露身份,再审问下去也是白搭。等以后得了空,细细调查一番,总会有办法寻出这丫头的真正来历。
思及此,袁雷把余下问题统统吞回了肚里,转而警告道:“不管你真实身份是什么,来忠河县的目的是什么,总之,不准给许娘惹麻烦。”
“当然不会。”含月赶忙保证,“老板娘好心收留了我和阿宣,提供吃穿用住,我感谢她都来不及,又怎会忍心给她添麻烦呢?”
袁雷冷哼一声,“既然不会给许娘添乱,那你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这儿来追夜鸢干什么?许娘知道此事吗?”
含月微窘,一边摇头一边心虚地回道:“……我瞒着她来的。”见袁雷面露不快,含月立即补充:“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今晚成功守住字画,皆大欢喜。想必,你也不愿老板娘事后得知了详情,替我另生担忧吧?所以……所以,唔……”含月双手合十,哀求道:“恳请袁捕头,替我隐瞒今晚的行踪,就当我没来过。”
这又是唱的哪出?袁雷浓眉倒竖,表示拒绝,“这怎么可能?你帮冯员外抢回了字画,此乃老王爷的遗作,不仅何大人和冯员外会问起事件经过,衙门结案也需记录上奏。假装你没来过,若旁人问我,字画是怎么守住的?难不成要我回答,说是夜鸢偷到一半,突然良心发现,把字画放在这荒山野地里了?”
“诶,不行吗?”
“……”袁雷鼻孔里哼出“可笑”二字的模糊音,回绝道:“当然不行!”
含月毫不挫败,苦思片刻,灵光一闪,笑道:“要不,就说是袁捕头你抢回来的……”
“说是我抢回来的?功劳全给我?”年纪人出来闯荡江湖,为的就是追名逐利。这次能从夜鸢的手中夺回墨宝,正是一战成名的绝佳机会,但这丫头却绞尽脑汁想将这份功劳让出来?袁雷表示,不懂眼前这位武林新秀的行事套路。
含月拼命点头,“若知道我同夜鸢交过手,老板娘定会担心。但若说是袁捕头你办的案,许娘不仅少添一份担忧,更会对你另眼……哦,不,应该说倍生好感才对。”
一语正中红心!对袁雷而言,领功受赏是其次,但一听说能提升心上人对自己的好感,他便暗暗心动了。
见对面的硬汉不做回应,也不像之前那样一味反对,含月加紧劝道:“袁捕头你这般骁勇威武,为忠河县百姓尽心尽力。与其让老板娘把注意力放在我身上,徒生担忧;不如让她多了解了解你办案神勇的方面。再说了,你是此案的负责人,不管行动过程中,谁和夜鸢正面交了手,只要结局是保住了字画,功劳不都正该归到你头上吗?”
呵,看不出来,这丫头还挺分得清的嘛。当然,按职位来划分功劳的话,的确也是这个理。
袁雷心下接受了含月的建议,面上却不好直接表态,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你不想领功,今晚跑这树林里来干什么?该不是只想要行侠仗义,除恶扬善,帮冯员外抢回字画?”
“不不不,没那么高尚。”终于提及她的真实意图,含月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其实,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我想拿那一两银子的赏金……不是说护住了字画,人人皆有赏银吗?”
“一两?”袁雷怀疑自己听错了,为了确认,他强调又问一遍:“你只想要那一两赏银?”
含月满面期待,捣蒜似的,一个劲直点头。
就为了一两银子,和江湖第一大盗死命追逐,还虎口夺食、抢了人家不远千里赶来盗取的字画?若夜鸢知道自己此次初尝败绩的赏金,总价值定位一两,怕是要哭晕过去……不不不,最伤心的应该是冯员外,百般折腾买来的传世珍宝,在这个小丫头看来,也不过只值一两银子……
唉,年轻就是本钱。再加上习得一身好武功,就更有本钱任性!
袁雷正感慨,含月抬起手,指向他身后道:“袁捕头,衙门里来人了。我先撤退了。”转身望去,果然火光晃动,脚步声嘈杂,一大队官差朝这边乌泱泱地赶来。收回视线,面前的少女忽然旋身而起,宛如翩跹腾飞的白鹤,几下枝头间的起落,飞快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啧……瞧这身法,若一开始便展露出来,他哪还会怀疑她的话半分,连审问的功夫也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