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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山间起了风,白延给的皮裘也逐渐抵不了什么用了。
木韵缩在里头,依然止不住发抖,但她没有抱怨,因为白延显然比她更冷。
他冻得鼻子耳朵一片通红,偶尔撞上她“不经意间”望过去的目光,还会朝她扯出笑来,像是在告诉她没事,他不冷。
这模样叫木韵忍不住在脑中对K24感叹:“他这么傻,真是叫我的良心十分过不去。”
K24凉凉道:“那你把衣服还他呗。”
木韵:“那不行,你别忘了我在他心里的人设是娇气做作。”
K24:“……”
他想说你不要为自己找借口了,反正白延都说了是他心甘情愿。结果话还没说出口,他的这位宿主就忽然挪了一下身体。
向来警觉的白延自然也注意到了木韵的动作,他有点疑惑:“怎么了?”
木韵瑟缩着喊了句冷,声音很轻。
白延犹豫了一下,抬头望了一眼天际的月亮,道:“等天亮了,我便带你离开幽州,你放心。”
她唔了一声垂下眼,将下巴埋在他这件衣服的厚重褶皱里,问:“那之后呢?”
“之后——”白延停顿了一下,有些踌躇也有些紧张,“你……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木韵克制着自己的语气,“我想先回一趟蜀中。”
说完又有点忐忑地看了看他。
蜀中飞凤山庄,在江湖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白延自然也知道。
“有点远。”白延说。
“嗯。”木韵点头,“但我想回去看一下我爹。”
说后半句的时候她特地掩了掩脸,那神情落在白延眼中,自然又叫他心软成一片。
于是他应了下来:“好,我陪你回蜀中一趟。”
木韵得到这句应允,心下松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会儿气氛不错,正是把对方好感度再刷回来一些的时候,干脆又朝他挪了挪,然后从皮裘里伸出手来揪住了他的衣袖。
“你冷不冷?”她轻声问。
“我当然不冷。”他答得飞快,“这衣服你穿着就是。”
“可是我冷。”她鼓着脸嘟囔道,“你……你坐过来点好不好?”
白延差点以为自己被冻得耳朵出了幻觉,毕竟今天一早他们进城的时候,她对他还是万般冷漠呢。
不过转念一想,那时她是不想连累他又存了死志。
思及此处,白延便再度生出了一股后怕来,他再不犹豫,靠过去拢住她的肩膀将她拉入怀中。
“睡会儿吧。”他说,“天亮了叫你。”
“噢。”木韵的确有点困了。
他们就这样相拥着在山间过了半夜。
第二日一早,木韵是被饿醒的。
昨夜在长青门时她顾着演好上吊这出戏,连饭都没吃,能勉强撑过一夜已算不错,太阳升起之后,饥饿感便再也忽略不过去了。
但此时他们尚在山间,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想吃也没的吃,所以她也就没提这茬。
倒是白延,见到她表情就猜到她这是饿了。
他从自己随身带着的小包裹里翻出了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芽糖递给她,道:“先垫一下,等咱们离开了幽州,我再给你找别的。”
木韵愣了愣才接过,因为她发现原主有关于这块糖的记忆。
那还是他们进入关东地界之前的事了。
韦韵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每到一处可短暂落脚的城镇都必定要找间客栈住上一晚洗个澡。
当时他们在距冀州只有几十里的一个小镇上停留了半天,洗过澡的韦韵嫌客栈待着无聊,便去镇上绕了一圈。
她生得那样美,走到哪都是人群中最夺目的那一个,偏生又没有自保的能力,所以白延只能不近不远地跟在她身后。
而那块糖就是她逛街的时候觉得新奇买的,结果掰了一小块尝了尝后便因为腻得慌而没了兴致,被她随手给了跟在身后的白延。
此刻木韵看着白延从包裹里找出来的这块糖,心情难免复杂。
她对K24说:“你确定这么个痴情种子本来走的是断情绝爱的剑道吗?!”
K24却觉得很合理:“要不是因为他本来用情至深,失个恋也不能把他刺激成那样啊,何况那还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失恋。”
木韵:“……那他真的好惨。”
犹豫了一下后,她从那块被保存得很好的芽糖上多掰了一小块下来,送回白延手里,“你也吃吧。”
白延目光涌动着顿住了脚步,似是不敢相信。
木韵见状,不由得挑了挑眉:“怎么了?”
他摇摇头,将那一小块芽糖放到嘴里,笑意清浅道:“我只是太高兴了,我太高兴了,阿韵。”
木韵:“……”作为一个不修边幅的土匪头子,你要不要这么少女啊!
为了躲开长青门的耳目追查,白延特地选了幽冀交界处一条常年无人涉足的小路。
这条路安全是安全,但难走也是真的难走。
头两个时辰木韵还能勉力跟上,两个时辰过去后,她便颓得迈不动步了。
好在这状态很符合韦大小姐一贯的娇气,所以白延一点都没惊讶。
他毫不犹豫地背起了她。
木韵趴在他背上,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多麻烦。”
他笑笑:“习惯了。”
木韵:“……”
木韵面无表情地在脑中跟K24吐槽:“这个人真的很不会泡妹。”
K24:“你可以教他。”
木韵:“那还是不了,现在这样比较可爱。”
有白延背着,剩下的路倒是走得很顺利。
期间木韵又掰过一块糖给他。因为他两只手都用来固定她的腿了,所以木韵直接把糖递到了他嘴边。
他大概是头一次享受这样的待遇,一个激动之下,手不自觉地用了力,差点没按疼她。
“吃呀。”她龇着牙道,“不是说还有好长一段吗?”
“嗯。”他偏头咬住那块糖,温热的鼻息打在她指尖,叫她下意识缩回了手。
暮色重新笼罩下来的时候,他们终于离开了这座满是雾气的山。
前方不远处有火光闪动,看着像一座村庄。
木韵饿了一天一夜,一靠近那村庄就闻到了空中飘来的食物香气,几乎是本能地咽了咽口水。
与此同时她听到白延的肚子叫了一声,顿时忍不住轻笑道:“你也饿了是不是?”
白延承认得很爽快,说:“一会儿就带你去吃饭。”
说罢他停下脚步,小心地蹲下身将她放下。
“咱们不能就这么过去。”他说。
“噢。”木韵也觉得自己这么被背着太引人注目了一些。
她站定后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摆,说现在可以走啦。
白延笑着摇头:“还是不行。”
木韵:“诶?”
白延的意思是,她那张脸太过招摇,就这么过去,一定会引起村里人的注意。要知道他们此时可还没离开长青门的势力范围呢。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就地毁容吧。
白延望着她瞪大的眼睛,面上笑意更甚。
他按住她的肩膀,说他有办法。
下一刻,他又解下了那个被他别在腰间的小包袱,从里头摸出了一个被裹得十分严实的布包。
木韵:“???”他到底要干啥啊?
布包里装的是两根黑色的木炭,白延一手拿起其中一根,另一手仍像之前那样按住她的肩膀。
白延道:“我替你画个胎记。”
木韵:“……”
以为她不乐意,他又多解释了一句:“阿韵你放心,我不是随手乱画。”
木韵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好了。
白延把胎记画在了她右脸,从眼尾往下,遮住了她小半张脸,加上此时已经天黑,进了村后,骇人效果的确一流。
村中没有客栈酒肆,两人只能寻了一户人家,多花了一点钱投宿。
那对老夫妻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还给他们铺了床。
上了年纪的人休息得早,做完这些就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说得去休息了。
“你们慢慢吃,吃完了也早些睡吧。”
“等等。”白延叫住那老太太,“在下还有一件事可能需要您帮忙。”
老太太喜欢这个看着很精神的年轻人,开口时语气很好:“什么事啊?”
白延抿了抿唇道:“不知这村里可有哪户人家愿意卖几件衣裳给我们的,我们先前遇到了劫匪,慌不择路之下,行李丢了大半,现在……”
他的话没说完,这老太太就一口应下了,说这个容易,明早去村口那个裁缝那买就成了。
木韵听到这番对话时并没有多想,只觉得白延考虑得十分周到。
第二日一早他们告别了这对老夫妻往村口过去,果然找到了对方口中的裁缝。
买衣物的时候,木韵依然没有多想,哪怕白延买的全是女装。
她甚至还有几分感动。
结果离开这个村子之后没多久,他就拉着她拐进了附近另一座山,说要找个隐蔽一些的地方换衣服。
木韵:“???”
换、换衣服?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木韵亲眼目睹了他用山间积雪洗干净了脸,又看着他信手刮去面上的胡子,露出叫人辨不出雌雄的面容来。
而等他散下头发并穿上他们之前买的裙子时,她已经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显然白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因为他还非常熟练地给自己梳了一个简单却不失雅致的发髻。
木韵看得一愣一愣的,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先前他蓄着胡子一派不修边幅模样时,木韵就能从他的五官里瞧出七分风流俊俏来,现在他把脸捯饬得再干净不过,还换上了女装,可以说是彻底放大了他外貌的优点,妥妥一位高挑的清秀佳人。
惊呆之余,木韵忍不住对K24道:“你怎么没告诉我他还是个女装大佬!”
K24:“等等,为什么我觉得你忽然兴奋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