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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一点点下沉,湿了鞋子,淹没至腰间,瞬间,我已跌入无边无际的海水中。
我不会游水,只能挣扎着,眼看着那艘小船箭一般疾驰而去,心内忽然就踏实起来。有种直觉,纤儿,她一定能逃出去的。
海水已被鲜血染红,分不清是海盗的血,还是我自己的血。
“谅,你在哪?”我听到倾城焦急颤抖的声音,她正奋力向我游来。
这个傻女子,她明明已经上了那艘小船,却又疯了似的跳下来,与我一同跌入水中。水冰得刺骨,即便她会游水,她瘦弱的身子又怎能抵抗如此寒冷的海水?
我挣扎着想抓住一只从船中漂出的木箱,不料却呛了一口夹杂着血腥气的海水,身子沉沉下坠,我的轻功在水中根本无法施展。
“谅,你在哪啊?”倾城的声音带着哭腔,越发的凄厉,她推开一具又一具尸体与残肢断臂,拼死向我游来。
我想应一声,可我没有出声,如果她会游水,我希望她能游出去,拖着不会游水的我,只会连累她。
她是一个美丽善良的好姑娘,当初我还是王爷时,就明白她的心意,只是她自认为出身卑贱,不敢高攀,等我被发配,一无所有时,又义无反顾的追到东莱,起初我无视她,不理会她,视她为空气,可是她却无一丝怨言,只静静守在我的身边,为我做一切她所能做的事。
如果她肯寻个好人家嫁了,一定会幸福一辈子的,可惜,终是我辜负了她。那一夜,她为了能帮助我说服纤儿来仙岛,便假意与我成婚,她明知我心中只有纤儿,却告诉我:她不在乎。
新婚之夜,我们和衣而睡,至今,我们也未能逾雷池半步。
我实是没有想到,生死的关头,她竟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出小船。
看着她发疯了一般,不寻到我誓不罢休,心内的愧疚无法言说。
由于船沉了,海盗们也无心恋战,把船上能带走的东西全部带走,开了船扬长而去。与海盗恶斗的众位乡亲,死的死,伤的伤,有水性好的,已抱住浮木,期待着生命的奇迹。
而我,尽管努力挣扎,仍是沉入冰凉的海水里。
水没过了脖颈,没过了头顶,我已无法喘气,或许,这渺无边际的大海便是我的葬身地。老天对我杨谅不公,我盼纤儿盼了这么多年,然而就当我以为幸福唾手可得时,却让我们生死分离。
我不再挣扎,因为我知道这样只有徒费力气,就算能抱得浮木,亦只是多活一会儿而已,大海茫茫,根本没有活的机会。
寒意浸入肢体,我只觉浑身刺骨的冰冷,手脚开始被冻得僵硬,我的思绪跌入无尽的回忆……
那是初见纤儿时,她羞羞怯怯,身上却又有一股难得的淳朴之气,这是生长于皇宫之中的人难得一见的。
她美丽活泼,纯真善良,那一双如水波般的明眸更是令人一见倾心,那样的眼神,几乎都要把我的心给融化了。
虽然我明知道,她注定是我二皇兄的,但我还是无法控制的爱上了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无时无刻不牵着我的心,从见过她后的每一个夜晚,我都是在痛苦中度过,只要一想到她即将嫁给二皇兄为妻,我的心便会碎成千片万片。
为什么她可以美成这样?令我没有办法从心内驱除,为了能够令自己忘记她,我悄悄的出宫,背着父皇母后流连烟花之地,我想找到一个更美的女子,我想,如果真让我寻到了,就一定可以忘记她,心也就不会这么痛了。
只可惜,全京城的青楼我都去了个遍,专挑最红的姑娘,可是她们与纤儿比起来,便如云泥之别,让我提不起半点兴趣。
而倾城,就是在那时认识的。
她是刚刚卖进妓院的,才十三四岁,据说是为了葬父,另外养活弟弟妹妹而自卖自身。
初见她时,确实眼前一亮,比我见过的任何红牌都更美,如果没有纤儿的话,她确实可称为倾城。
不,她确实貌可倾城,只是纤儿却是倾国罢了。
因着同情她的身世,我给了她一笔银子让她自己赎身,然后便离开了。
没想到她并未离开青楼,只是因为是自由身了,鸨母不好强迫她,便在妓院做了个清倌,卖艺不卖身,红遍了京城。
我仍是没有办法忘记纤儿,画了一张又一张她的画像,后来,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相思折磨,铤而走险把我的想法告诉了她与母后,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希望,但我还是想试试,否则,我会后悔终生。
结果当然是惹怒了母后,把我派遣去了外地。
我想,这样也好,隔开了,时间久了,或许我会忘记她。
我是在纤儿大婚的那一天离开京城的。回头望着满城的热闹,我的心在滴血,那种痛仿佛心要炸开了飞出去一般。
在异乡的日子,我仍旧没有办法忘记她,反而相思更甚,我拒绝了父皇母后给我安排的任何婚事,虽然我明知道,我们二人再无可能了,她已嫁作他人妇,成了我的嫂子。
一口水呛来,冰凉刺骨,淹没了我的呼吸,我的意识也渐渐的消失,脑中一片迷糊,连回忆也不能了。
就这样死了吧。
忽然,手被人拉住,残存的一丝意识告诉我,那是一只女子的纤纤玉手。
“谅!快,抓紧我!”倾城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不知是她的话起了作用,还是我对生命仍存一丝渴望,我顺从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后,被她拖到了水面上。
呼吸到空气的一刹那,只觉胸中所有的郁堵都打开了,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看到倾城连同一名船上的伙计费尽全力把我拖在一块木板上。
我躺在木板上,浑身虚弱无力,已经冻得没有知觉了。
“谅,你要坚持住!”倾城的脸色煞白,双眼尽是泪水,可她还是在鼓励我。
船上的伙计都是会游水的,但凡没有被强盗砍死的,都挣扎着抱住了浮木,但也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我心内苦叹一声,就算能活过来一时又能如何?茫茫大海,船已经沉了,我们根本没有办法逃出去,要么饿死,要么冻死。
或者是上天眷顾,或许是苍天睁眼,我们竟奇迹般的看到了一艘渔船,正朝我们行来。
救我们的是仙岛上的渔民,他们今日本来是出了远海打渔的,远远的看到了海盗的船,于是便躲在附近礁石的夹缝中,强盗没有发现他们。
可是他们却清清楚楚的看到了我们被强盗劫杀的那一幕,直到强盗走远,他们才敢启船过来,救下了我们。
我终于还是到了仙岛,只是纤儿却没有来。
遥望着茫茫的大海,我不知道纤儿现在怎么样了。
船没了,我们十几人都没有办法回去,于是我们开始砍树造船,仙岛上的人很热情,不仅供我们吃住,还尽力的帮助我们。
这一日,我正在用力削一根木头,倾城走了过来,捧着一碗饭,双眸之中,含着一缕忧伤:
“谅,吃过饭睡一会儿吧,你已经两天两夜没休息了,再这样下去,恐怕等不到船造好,你就支持不住了。”
旁边的伙计也劝道:
“杨公子,这造船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咱们手上没有得力的家伙,恐怕要半年呢,不急在这一时。”
“没关系,我只想快点回去。”我望着东莱的方向,虽然身在仙岛,可是心早已飞过了海洋。
我接过饭碗,狼吞虎咽的吃着,只有有了力气,才能更快的把船造好。
伙计们在我的感染下,也与我一起日以继夜的造船,每天的休息时间不过两三个时辰。
冬天的风吹裂了我的手,留下道道的裂痕,我丝毫也不在意;笨拙的斧子在我的手上磨了一个又一个泡,然后结痂长茧,我更不在意。
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些把船造好,回去找纤儿。
还不知道她现在有多伤心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三个月后,我们的船便造好了,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一倍。
仙岛是个美丽的地方,此刻已是春天,百花盛开,鸟语花香,景致怡人,田园风光,渔家撒网,组成一幅人间最美丽的画卷,果然是一处世外桃源。
可惜,因为少了一个人,这一切在我眼中,都是身外之物,留不住我的心。
在踏上船,前往大陆行去的一刹那,我的心中充满了激动,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说着:纤儿,我回来了,你要等着我。
一艘打造了三个月的大船,放入茫茫大海,仿佛只是一叶孤舟,在风浪中航行。
杨谅与倾城经常站在甲板上,遥望着东莱的方向,虽然什么也看不到。
众伙计归乡心切,也都用尽全力把船开到最快,即便如此,待看到大陆时,也已经是半个月后了。
接近大陆时,杨谅激动不已,恨不能立刻插上翅膀飞过去,而倾城却面带忧虑,一脸落寞。
倾城虽然也希望杨谅高兴,但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如果再见到萧姑娘,杨谅绝不会再与她分开,而自己,永远只能坐冷板凳。
有几条出来打渔的渔船发现了他们,看到远处甲板上欢呼的同乡,有些人已经认了出来,无不称奇,而那些伙计的亲人们得知了,更是热泪盈眶,站在岸边拼命挥手。
人群之中,有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正是临风公子,这几个月来,他并没有离开东莱,而是日日待在海边,望着茫茫大海,思念着倾城。
如今远远看到甲板上相依而站的杨谅与倾城,他猛然一惊,万没料到,他们居然还活着,临风顿时兴奋不已,也与众乡亲一起挥舞着胳膊,并把两手拢在唇畔,大声的喊着:
“倾城——倾城——”
一腔热血好像都要沸腾起来了。
海风把临风的声音带进了杨谅与倾城耳里,顺着声音,他们也看到欢蹦乱跳的临风,杨谅面上一喜,抓住倾城的肩膀,欢喜道:
“临风公子在,纤儿就一定好好的!”
倾城见杨谅一副孩子般的欢喜模样,也勉强笑了笑,心里却觉无比的凄凉,在仙岛时,她曾想,如果永远不再回大陆该多好。
临风看到杨谅与倾城亲昵的样子,心下一沉,但脑海中随即映出倾城不顾一切跳下海去救杨谅时的决绝表情,自己再如何爱着倾城,却终究没有她的那份勇气,没有为了她而跳下去,可是倾城却做到了,说明她爱杨谅爱得极深极重,远超自己对她的爱。
但是一想到萧姑娘,以及杨谅对萧姑娘的深爱,临风只觉倾城太过可怜,长叹一声,他灵机一动,撒腿朝那两座衣冠冢奔去。
杨谅与倾城在众乡亲的热情簇拥下走下船来,虽然乡亲们热情的要为他们的生还接风,可是杨谅却没有心思留在这里,一下船便往原来的住所跑去。
来到住所后,却发现冷锅泠灶,房内已积了厚厚的灰尘,杨谅心中一紧,面色阴沉下来,倾城忙劝道:
“不要急,兴许萧姑娘以为我们死了,不愿住在这个伤心地呢,刚才不是还看到临风了么?”
杨谅一拍脑袋,言道:
“对,快去找临风,奇怪,刚才明明看到他在海边迎接我们,怎么后来没看到呢?”
“兴许是我们走得急了,人又多,走散了吧。”倾城在船上看到临风远去的样子,心中也很是不解,但既然他仍在东莱,就不难找到。
两人刚要出门,却见临风施展着轻功,飞快的奔来。
“临风!你来得正好,纤儿呢?!”杨谅从来没有觉得见到临风有这么亲切过,急切的抓着他的手,问道。
临风绷着脸,狠狠一甩,甩开杨谅的手,冷哼道:
“我跟你很熟么?放开!”
杨谅不敢得罪临风,仍旧一脸温和,声音中却有压制不住的焦急:
“临风公子,恕某得罪!请问纤儿在哪?”
临风看一眼倾城,满脸的爱慕化作怜惜,虽然眼看着她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就心如刀绞,酸意翻腾,但为了她的幸福,他还是决定放弃,于是依旧黑着脸吐出两个字:
“死了!”
“什么?!”杨谅与倾城一齐惊叫出声,以为自己听错了,杨谅更是控制不住的掐住了临风的脖子,面上青筋毕露,逼问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临风丝毫也不畏惧,一掌拍来,打开杨谅的手,杨谅没有防备,被打倒在地,倾城惊叫一声,慌忙去扶,却听临风冷冷道:
“我再说一遍,萧姑娘已经死了!”
杨谅双目圆睁,半倒在地上,喃喃摇头:
“不,不可能,纤儿不会死的!她一定会在东莱等我的!”
临风依旧气哼哼的样子,只是面上多了几分心虚,但是此刻的杨谅根本看不到这些。
“信不信由你!”
杨谅猛然站起,朝临风扑来,口中还怒声道:
“不,不!一定是你把纤儿藏了起来,你到底安了什么心?!”
临风躲开杨谅的追击,心中更加痛苦,明明自己都要撒手了,给倾城幸福,可是这个男人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倾城?一提前以前的女人就疯子似的,能对倾城好么?倾城能幸福么?
这种想法逼迫得临风几乎都要把真相说出来了。
杨谅急怒之中,与临风扯在一起,临风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绝对不能告诉这个男人!
两人打在了一起,急得倾城直跺脚,却没有办法把二人拉开。
杨谅连日的劳累,加之急怒攻心,没办法打胜临风,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临风打得只有招架之力了。
临风本就心中有气,打起来丝毫也不留情,很快杨谅便被临风打倒。
杨谅没有继续纠缠下去,躺在地上,顾不得打得鼻青脸肿的疼痛,不甘心的问道:
“纤儿是怎么死的?”
倾城蹲在杨谅的身边,一边擦拭杨谅脸上的血,一边默默的流泪,并哀求的看了一眼临风。
临风顿时心中一软,言道:“回来的时候,小船被吹翻了,我抱着浮逃了出来,她体力不济,沉入了海中。”
杨谅脸上尽是绝望,五官痛苦的扭结在一起,却仍是摇着头道:
“不!不!我不信!纤儿不会死的!”
倾城看着杨谅这副模样,心痛如绞,忍不住责备临风:
“你为什么不救萧姑娘?”
临风痴痴盯着倾城,千言万语隐在心中,不知从何说起,当着杨谅的面,只好摊摊手,道:
“当时的情形那么紧急,我又不像你,为了这个不中用的男人,甘愿冒着生命危险跳下去!更何况,我自己也不会游水,九死一生才逃上了岸。”
倾城沉默,她不能怪临风,大海茫茫,又是那样冷的天气,纵然临风会游水,以萧姑娘的体质,也会冻死在海水中的。
见倾城不说话,临风狠狠心,言道:
“我回来后在海边给萧姑娘立了一座衣冠冢,你们要不要去看看?”
杨谅的眼神有一丝迷茫,头一直轻轻摇个不停,看得倾城一阵心酸,这些日子以来,杨谅的心境逃不过她的眼睛,她无时无刻不想着萧姑娘,满以为终于可以再次相见,哪知却是阴阳两隔,早知如此,还不如永远在仙岛上,不要回来。
临风带路,倾城搀着几乎神智不清的杨谅来到了海边,确实有一座坟墓屹立在山石的夹缝中。
其实只有临风知道,在他看到杨谅与倾城在船上活着出现时,就决定成全二人,于是以最快的速度把曾经给二人立的衣冠冢毁掉一座,然后把另一座的墓碑重新换了,刻上“萧姑娘之墓”几个字,就是想骗过杨谅,希望他能给倾城幸福。
杨谅看到坟墓的刹那,立刻扑了过去,双手伸入石砾之中,一边疯狂的挖,一边哭道:
“不!不!纤儿,你出来!你没有死,你不会死的!”
十指全部挖破,到处都是鲜血,杨谅的眼泪更是如水般涌出,神情几近癫狂。
倾城心痛不已,却也不好在此时阻拦,只希望他能一次哭个够,而不是日日活在悲伤中。
只是他的手——倾城走过去,尽力挪开他的手,流泪劝道:
“谅!你清醒点,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
杨谅用力一甩,把倾城甩出老远,骂道:
“滚!你胡说八道!纤儿不会死的!她不会离我而去的!”
说完,猛的一怔,口中喷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倾城被杨谅甩开,摔得生疼,咬牙忍着痛过来扶杨谅,临风不禁抓住倾城的肩膀,怒道:
“他就是这样对你的么?!那我何苦又要牺牲自己的感情成全你和他?!倾城,你跟我走!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
倾城推开临风,扑过来扶杨谅,她注意到,这座坟虽然像是建了几个月,有些破旧的模样,但是那墓碑却像是新刻的,心中有些不解,而已近崩溃的杨谅,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的。
倾城把杨谅抱在怀中,扯下一片裙子上的布,给杨谅包扎十指,满脸都是怜惜,口中对临风道:
“临风,我只有跟谅在一起,才会感觉到幸福,如果让我离开他,我宁愿死!”
见倾城如此坚决,临风恼怒不已,气呼呼的喘着粗气,指着一脸脏污,满手血迹的杨谅道:
“他到底有什么好的?!值得你豁出性命去爱他!”
倾城看着杨谅,目光中充满柔情,坚定道:
“纵然要我死十次,我依然会选择与他在一起,临风,你不用白费功夫了,我这样的女人不得你去爱。”
临风的心仿佛被钝刀一下一下剜着,痛不堪言,可是看到倾城在抱着杨谅时的幸福神情,他似乎明白了,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虽然不能很快释然,但他却深深的明白,自己与倾城是绝无可能了。
于是走过去,看着已经不省人事的杨谅,淡淡道:
“倾城,我骗了你们。”
倾城一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听临风如此说,抬头疑惑的看着临风。
“其实,萧姑娘根本就没有死,这座坟墓是假的,本来是立给你的,看到你们回来,我特意改的。”临风犹豫一下,言道。
倾城呆住,刚才在看到墓碑时,就隐隐觉得不妥,此刻听临风如此说,才醒悟过来,原来是临风在撒谎,是他把杨谅害成现在这副模样!
“倾城,你是不是特别恨我?”临风小心翼翼的问道,一副心虚的模样。
倾城长叹一声,心内的怒气化为乌有,把杨谅害成这样,她本来应该恨临风的,可是此刻却恨不起来,她很清楚,临风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错不在他。
“不,怨不得你,一切都孽缘惹的祸,萧姑娘的心里没有谅,就让她死了吧。”倾城不打算把真相告诉杨谅了,她要萧姑娘在杨谅的心中永远死去——抹不掉心里的,至少让她在眼前消失。
为此,她深深的自责,但出于私心,她始终不愿放弃怀中的男人,或许,萧姑娘不爱杨谅,是倾城唯一的解脱吧。
临风长叹一声,不知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但看到倾城决绝的表情,他的心里只觉酸楚无奈。
两人把昏迷中的杨谅带回住处,请了大夫,只说是受了刺激,要安心调养,开了几副安神药,便离去了。
倾城一阵拾掇,把房子收拾的干干净净,并且把一切有关萧姑娘的东西全都藏了起来,唯恐杨谅醒来后,睹物思人。
临风见杨谅最近几日虽然沉默,却也没再闹什么事,也就放下心来,因离家日久,也该回去了,更何况,面对着倾城,他心中总是无法割舍,有很多次都快要控制不住了。
临风走了,倾城独自照料杨谅,杨谅每日浑浑噩噩,要么呆坐着半天,对着墙壁发呆,要么去小酒馆饮酒,成天的烂醉如泥,比纤儿没来时更加的潦倒。
倾城每日垂泪,却又劝不住,这一夜,无月无星,倾城烧了洗脚水帮杨谅洗脚,烂醉的杨谅忽然把倾城当作了纤儿,伸出手来,抚着她的脸颊,喃喃道:
“纤儿,真的是你么?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而去的。”
倾城心中仿佛有万根钢针齐齐扎来,可是看到杨谅有这么一会儿难得的平静,她也不愿打破,如果看到纤儿能让他感觉到幸福,就让他在酒醉之际幸福一会儿吧。
“谅,宽衣安歇吧。”倾城低声道,并帮他脱去外袍。
不知是因为喝多了酒,还是太过激动,杨谅的脸红扑扑的,一把甩掉外袍,抓住倾城的双肩,欢喜道:
“纤儿,真的是纤儿!”
倾城流泪不语,杨谅疼惜的擦去她的眼泪,一把搂在怀里,慌忙安慰道:
“纤儿不哭,我再也不会让你受苦了!”
倾城的眼泪打湿了杨谅的衣襟,杨谅的手把倾城箍得死死的,仿佛要把她溶入体内。
炽热的唇带着轻喘在倾城的耳畔划过,杨谅的吻如雨点般撒满倾城的脸颊,脖颈,胸前……
不知是夏天将至,还是过于激动,两人只觉浑身燥热难当,彼此脱去了对方的衣裳。
在这暖暖的晚春之夜,两人衣衫褪尽,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海边的夏天有一丝凉爽的风,倒也不算酷热,距那一夜已经两个多月了,杨谅还是早出晚归,刻意躲着倾城,就是偶尔遇见,也不敢直视她,有点歉疚,有点心虚。
倾城的心日日都在针尖上挣扎,她知道杨谅的愧疚,她想告诉他,自己是心甘情愿的,可是杨谅,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
日子一天天过去,杨谅的情绪虽然略有好转,但每日还是醉酒消愁,好在临风丢了不少银子在此,否则她真不知道日子该怎样维持下去。
她毕竟是个妇道人家,不能抛头露面找事情做,而杨谅成日里只知道喝酒。
尽管如此,倾城仍旧没有怪他,她希望有一天,杨谅能够从失去萧姑娘的悲痛中恢复过来,哪怕他不愿与自己在一起,自己也认了,只希望他好好的活着。
倾城在这样的折磨下一天天的消瘦,而杨谅则日日回避,并没有注意到这些。
这一天,小酒馆的老板因有事歇业一天,杨谅无处可去,返回家来,想补个回笼觉,反正无论如何,都不能面对倾城,否则除了尴尬还是尴尬。
刚进大门,却见一身素淡布衣裙子的倾城正蹲在地上吃力的劈柴禾,因为太重,她的额上尽是细密的汗珠,两只原本娇嫩的手也磨破了好几处,甚至还有血迹。
杨谅心中愧意迸发,自己心里狠狠的掴了自己一巴掌,这么多日子,难道倾城就是这样过来的么?
“倾城——”杨谅迟疑的唤了一声,倾城抬起头来,看到是杨谅,微微惊愕,勉强一笑,问道: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她的小脸比以前瘦了整整一圈,脸色泛着一丝暗黄,笑容惨淡。
杨谅心中揪然一紧,紧走两步,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柴刀,微愠薄怒:
“谁叫你干这种活的?你不能去买柴禾吗?”
倾城怔住,心内涌起一股暖流,死撑着不流下泪来,笑着说:
“要不少银子呢,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杨谅心中一痛,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自己,原来自己这样没用,要一个女人如此辛苦的养着自己。
“以后这些活我来干!”杨谅蹲下身子,开始劈柴。
倾城露出一脸疲惫的笑容,她相信心诚则灵,总有一天老天会睁眼,杨谅会醒过来的。
缓缓起身,却发现自己因为蹲的太久而眼前一黑,胸中翻涌着恶心,险些栽倒,杨谅见状,慌忙扔了柴刀扶住倾城,惊呼道:
“倾城,你怎么了?!”
倾城眼前黑着,看不清楚,胃里翻江倒海,一阵干呕,说不出话来,这可急坏了杨谅,一边拍着倾城的背,一边急道: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倾城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杨谅把倾城横抱起来,放到了她房间的床上,倒了杯热水,让倾城喝。
倾城痛苦的摇着头,喘息道: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
“看你这么虚弱,还说没事,我看一定是病了,我这就去请大夫!”杨谅着急道。
“不,不用了,请大夫要花银子的。”倾城算计着两人身后为数不多的银两,如果花在看病上,那以后别说是杨谅的酒,就是吃饭也成问题了。
杨谅自责的长叹一声,说道:
“倾城,是我对不起你,你放心,看病的银子我还是有的。”说完,也不等倾城再开口,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取出一块玉佩,直奔当铺。
很快,杨谅带着大夫来了,倾城休息了一阵,比刚才好多了,可是脸色还是十分难看,想到以前美若天仙的倾城,现在被折磨成这副样子,杨谅心内十分不安。
“谅,我没事的,不用麻烦大夫看了吧?”倾城看一眼大夫,又感激的看着杨谅,自己的付出总算有一丝回报了。
“大夫都已经来了,你不要说话,快躺好。”杨谅的声音有难得的温柔,倾城乖巧的躺在床上,心里涌满了幸福与甜蜜。
乡野地方,不比宫里,没什么讲究,大夫直接抓了倾城的手腕把脉,沉吟片刻,笑着一拱手,言道:
“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令夫人不是病,是有喜了!不过这身子太虚弱了,需要好好补补,否则既亏了大人又亏孩子。”
“什么?有喜了?!”杨谅惊得双目瞪圆,不可置信的看着大夫。
大夫呵呵一笑,言道:
“当然了,老夫不会看走眼的,你看公子欢喜的,想来是第一次当爹吧。”
倾城也被大夫的言语惊住,这才想到这些日子身子一直不舒服,月事也没来,还以为是太劳累了,没想到竟是怀了孩子!
大夫看着惊呆住的杨谅,与满眼热泪的倾城,呵呵笑道:
“公子随老夫来,老夫给夫人开几幅安胎药,再教你如何给夫人保胎,这以后可不能太劳累了,你们还年轻,身边也没个老人……”
大夫絮絮叨叨,好心的教杨谅孕妇的种种禁忌与注意事项,而杨谅则木然的听着,木然的接过药方,木然的付了诊金,送大夫出去。
然后,掩上大门,无力的靠着大门坐了下去。
他不敢进屋,怕面对倾城,心中既内疚又疼痛,一下一下抽着自己的嘴巴,在心里骂道:你还算个男人吗?自己做的事不负责任,让一个女人独自承担这一切!两个多月了,还不知道倾城是怎么熬过来的。
抽了一会儿,嘴里一咸,唇角流出了血来,倾城勉强起身,走了出来,看到杨谅这副情景,慌忙跑了过来,流泪道:
“谅,你在干什么?为什么自己打自己?”
杨谅看着倾城,愧疚道:
“倾城,都是我对不起你。”
倾城摇头,眼泪如断线之珠,滚滚落下,坚决道:“不,不怪你,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谅,我想生下这个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想到自己腹中怀了杨谅的孩子,倾城就全身都是幸福的,无论杨谅愿不愿意与她共度一生,只要有这个孩子相伴,她亦不会寂寞了。
“我会负责的。”杨谅内疚的低下头,自责道,“倾城,都是我不好!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倾城心内一阵狂喜,眼泪夺眶而出,杨谅的这一句话,她等的太久太久了。
“不,谅,是我不好——”倾城把话顿住,歉疚的看一眼杨谅,见他诧异,忙解释道,“是我害你担心了。”
其实,她有几次都想把纤儿没死的事说出来,每次到了嘴边,却又咽下去,她不想破坏这难得的幸福,这一刻她盼得太久太久,不能再失去。
杨谅抹去倾城脸上的泪,怜惜道:
“是我让你等得太久了,现在才悔悟会不会有些晚?”
倾城连连摇头,泪水更是漫溢了脸颊,杨谅轻柔的举动令她感觉到自己终于苦尽甘来,除了心底有一丝歉疚外,这样的生活真是太完美了。
自此,杨谅便戒了酒,像一个寻常的丈夫一样照顾倾城,对于常人来说,这是最普通的生活,可在倾城的眼里,每一天都是不寻常的,每一天都更加多一份幸福。
身体好些后,倾城一次出门,听说朝廷清缴了那些海盗,海上已经重新太平起来,当初去过仙岛的人又想过去了,毕竟仙岛是个难得的世外桃源。
倾城犹豫再三,终还是开了口:
“谅,我想我们应该离开这个地方。”
杨谅正盯着天边的彩霞出神,听倾城这样说,微微诧异,问道:
“去哪儿?”
倾城心中一喜,他问去哪,而不是为什么,想来便是同意了,于是道:“去仙岛。”
杨谅点点头,什么都没说,便回去打点行李,与出海的一切东西,自从知道了倾城怀孕后,倾城说什么杨谅都会听,不管对错,只要是她要求的,他都尽力去办,以弥补自己的歉疚。
而倾城,一则是想让杨谅离开这个伤心地,免得他日日触景生情;二则萧姑娘没死的事万一败露了怎么办?纸包不住火,总有一天,会被他察觉的。
一旦想到杨谅会离自己而去,倾城便心痛不已,以前渴望的东西现在得到了,她没有像以前想的那样,可以成全杨谅,给他幸福,而是更加的害怕失去,她太在乎这段感情了。
一切准备就绪,二人再次跟船离开了东莱,开往仙岛,倾城紧紧依在杨谅的肩膀上,看着渐渐远去的大陆,心中感慨万端,闭上眼睛,海风温柔如丝,脑海中开始幻想出一副副美丽的田园画卷,男耕女织,相夫教子……
十数年后,倾城与杨谅的第三个孩子已经在伊呀学语了,最大的女儿已经可以帮着料理家务,甚至已经有不少媒婆踏破门来提亲了。
女儿是村子里乃至整个仙岛上最出挑的姑娘。
而杨谅,却病倒了,大夫说这病很怪,无药可医,只有杨谅知道,自己是多年的抑郁寡欢造成的心病。
而倾城对此是看在眼里,痛在心头,甚至深悔自己当年不应该瞒着他,若不是因为思念纤儿,杨谅不会这么年轻便病入膏肓。
面对奄奄一息的杨谅,倾城痛哭不止,悔道:
“谅,是我错了,你可以扔下我,扔下我们母子几个,但你不可以死,因为,因为萧姑娘她还活着!是我骗了你,你杀了我吧!”
倾城的眼泪打湿了被单,这些年来,为了弥补内心的愧疚,她一直努力的做一个最好的妻子,最好的母亲。
她总是比任何人起得都早,睡得都晚,十几年来,因为操劳,岁月在她曾经倾绝人世的脸上留下了道道皱纹,三十多岁的年龄,已如当地的渔妇农妇一样现出了老态。
她没有怨言,只希望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缓解内心的罪过。
今天,她终于把藏在心底十多年的秘密说了出来,深身轻松了许多,可是却再也无法挽回丈夫的生命。
杨谅颤抖着抬起手来,抹去倾城的泪水,带了一丝平和的笑容,言道:
“不,我不怪你,其实,纤儿还活着的事,我早就知道。”
杨谅虽然已经用了全力,可是声音依旧微弱,微弱到只有倾城一个人可以听到。
倾城诧异的看着杨谅,万分不解。
杨谅轻轻一笑,急喘几声,道:
“在知道你怀孕之前,我便已从附近打听过消息,我知道她回了京城。”
倾城更是诧异,毫无意识的摇着头,道:
“不,不,怎么会这样?你知道了,你为什么还会与我来仙岛?”
杨谅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在了雪白的帕子上,强撑着身子,断断续续道:
杨谅咳嗽几声,一口鲜血吐在了雪白的帕子上,强撑着身子,断断续续道:
“她活着,可是她回了京城,回到了杨广的身边,所以,在我的心里,她已经死了。我那段日子之所以痛不欲生,是因为我彻底绝望了,纤儿她不爱我,要不然她就不会走,这比她死了更加令我绝望,若不是你怀了孩子,我想,我当时不可能振作起来的。”
倾城的眼泪汩汩而出,哽咽道:
“你这是何苦?明明不爱我,却还要勉强自己跟我生活一辈子,孩子的事,不怪你的,你那时神志不清醒。要怪就怪我,是我太自私,我怕失去你——”
杨谅颤颤微微的握住倾城的手,眼神疲倦却充满深情:
“不,倾城,是我耽误了你。其实,这些年来,看到你所做的一切,我何尝不愧疚难安?直到现在,我才发现,其实我最难割舍不是纤儿,也不是孩子们,而是你。只可惜,我发现的太晚了。”
杨谅的眼眶渐渐湿润,倾城的双目已哭得红肿如桃。
“你不要再说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就够了,我这一生也值了。”倾城捂着嘴,抑住悲声,言道。
仿佛堵在胸口的万千纠结,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倾城的心情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舒坦过。
守得云开见月明,只可惜,这云开得太晚,已是残月渐落时。
杨谅的生命已走到尽头。
倾城的神色忽然有些悲切,有些恍惚,却并不像太痛的样子,眉目之间,隐含一丝悲凉的笑意,这笑却是发自心底的。
杨谅的心一凛,他太了解倾城了,在这一点上,远超了解纤儿,难道她会——不,倾城不过三十余岁,不能让她做傻事。
杨谅握住倾城的手,眼中带着万般的恳求,颤声道:
“倾城,我就要不行了,你要多保重,孩子们就托付给你了,等三个孩子都成人时,你一定要燃一柱清香告慰于我的灵前,否则,纵然是死,我也难心安。”
倾城确实想到了追随杨谅一起去,但杨谅提到了孩子,并且是用那么恳求的目光,令她无法拒绝。
更何况,儿是娘的心头肉,她自己也很难放得下。
是的,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丢下几个孩子,更不能令杨谅的亡魂不安,无论多难,自己都要坚持下去,把孩子们培养成才。
面对着杨谅恳切的目光,倾城含泪点了点头,杨谅长舒一口气,神色轻松许多,但是眉宇之间,还是带着一缕淡淡的愁绪,眼光落在床头处的箱子上。
倾城会意,他是想见萧姑娘最后一面了,每每倾城不在时,总会发现杨谅在悄悄的看那些画像,但却从来不再画了,倾城虽然心内酸楚,但总是悄悄离开,对此事绝口不提,只当什么也没看见。
可是此刻,倾城第一次没有用嫉妒的心理去打开箱子,反而心内极为轻松,小心翼翼的展开一幅幅画卷,萧姑娘的音容笑貌一一展现在眼前,每个姿态,每个神情,都美到极致。
尽管杨谅没能把萧姑娘的天仙容貌绘个十分,但有这七八分,就足可倾绝人世了。
杨谅面上没有负疚,反而十分坦然,抚摸着那一张张发黄了的卷纸,眼中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温柔,唇角微微笑着,却笑得十分疏离,仿佛在参观一件举世的珍品,只是却少了少年时的那份火热。
他每隔一年都会悄悄的看一会儿这些画像,因为他总觉得心里的纤儿在渐渐离自己远去,如果不看,她留在心底的模样就会渐渐模糊,而他,却再难画出他的神采了,不像以前,画笔生风。
以前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现在终于想通了,原来心内的那个位置渐渐被另一个女人,自己的妻子取代。只可惜,他发现的太晚太晚,晚到已经无法弥补这些年的欠缺。
而如今,自己即将走了,他想看一眼画像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记住这张倾绝人世的面容,给自己留下一丝回忆。
“谅,就让萧姑娘的画卷永远陪着你吧,你不会寂寞的。”倾城的泪水更加肆虐得漫溢着,虽然大夫早就告诉过她,杨谅活不了几日了,虽然她觉得自己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到了此时,还是忍不住的悲痛欲绝。
杨谅神情淡淡的,声音开始变得弱小:
“不,把她留下吧,我不需要她的陪伴,倾城,我会永远等着你,看着你,不会寂寞的……”
杨谅的声音渐渐变小,几乎小到倾城伏在唇边依旧无法听清。
大儿子带着妹妹,抱着弟弟进了屋,大声喊着:
“娘,娘!爹的病什么时候好啊?”
倾城无语,她的肩膀颤抖着,已无法开口。
孩子们感觉到不对,立刻冲了过来,看到奄奄一息的爹爹与泪流满面的母亲,不由得惊惶不已。
最小的儿子已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杨谅想抬手摸摸儿子的头,可是手举起一半,口中只说了一句:
“爹爹走了,要听娘亲的话,爹爹会在天上看着你们的……”
手重重的垂下来,唇边带着一丝欣慰的笑容,看着自己的三个儿女与相伴了大半生的妻子,缓缓的合上了双目……
“爹——”
“谅——”
悲切的呼唤冲破了屋顶,响彻整个小院,三个孩子趴在杨谅的身上,拼命的摇晃着,哭作一团。
倾城把所有的泪水咽下,把孩子们一个个从床上拉开,只觉如万锥刺心,令她几欲昏厥,可是看着痛哭流涕的孩子们,她还是坚持站着,取过一件洁净的白布,带着一丝眷恋,最后看一眼杨谅,轻轻的蒙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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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谅死了,从一开始,他就是个招人心疼的痴情男子,从那玉箫与箜篌合奏演绎的绝唱上,从那一幅幅画卷上,从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纤儿不惜举兵造反上,从那流放后,一次次的醉倒中……
每一次都看得人心疼,看得人心酸,他太痴太痴,当然,文中有多个男人都对纤儿很痴,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杨谅,因为他有湿润如玉的性情,爱起来却又热情如火,或许他有些冲动,但这样的男人,却最能令我动心的,或许亲们也有这样的感觉吧。
看到亲们的留言,我有点迷茫,不知道下面该先写哪一个,好像各有各支持的对象,唉,算了,明天用抓阉的方式来决定先写哪一个吧^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