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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嘤嘤的哭泣传来,原来室内还有不少人,还夹杂着忧草含混不清的呼唤:
“娘娘,奴婢再也不要鹞子了,呜呜呜……娘娘快点好起来吧……”
我想安慰一下狗儿与忧草,只是实在不愿面对杨广,仍死死闭着双目,强忍着即将流出的泪珠。
忽感觉一双温热的大手将我的手握了起来,嫩指抵在一个男人的下巴上,坚硬的胡碴扎得我有些刺痛,杨广的声音近在耳畔:
“爱妃,你不为别人着想,难道还不顾咱们的孩儿么?”
如此温柔的声音听在我的耳里却是一惊,身子微微一震,几乎要坐了起来。
孩儿?杨广说的孩儿是什么意思?!
外面又有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我听到众人参拜的声音:
“参见皇后殿下!”
杨广松开了我的手,朝着皇后一揖,道:
“儿臣恭迎母后!”
皇后“唔”了一声,急急向我走来,坐在榻侧的方几上,冷声问侍候在侧的御医:
“陈御医,晋王妃已昏迷了三日,怎还不见醒来?”
御医恭敬回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晋王妃殿下玉体本无大碍,微臣以为她早该醒来,至今不醒,甚为蹊跷,怕是微臣医术浅薄,实难解释。”
我心中喟然长叹,哪是他医术浅薄,只是我不愿醒来罢了。
“陈御医的医术,本宫还是信得过的,你也不必妄自菲薄,只管实话实说。”皇后道。
“是,娘娘。殿下身怀皇嗣近两月,如果再不醒来,恐伤及胎儿。”陈御医如此一说,我心中悲喜莫名,如果在以前听得这个消息,我恐怕不知欢喜成什么样子,而如今,在我最不愿见到杨广之时,却怀上了他的孩子,这就是我的命么?天意弄人。
“什么?那你说如何是好?本宫令你勿必保住这个孩子!”皇后微微激动,高声喝道。
“微臣必尽力而为,只是臣能医病,却不能医心啊。”陈御医有些惊恐,对皇后心存几分畏惧。
“医心?你的意思是纤儿她自己不愿醒来?”皇后惊异道。
“这个——臣也说不好。”陈御医声音轻颤,想来是怕说错了话丢官丢命。
“不会的,绝对不会的,晋王妃一向温柔乖巧,不会跟本宫开这种玩笑!那日是谁跟在王妃身边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皇后语蕴薄怒,既有对宫人的斥责,又有对我的怜悯与心疼,她向来视我如己出,更何况我如今还怀了皇家的骨血。
狗儿与忧草又怕又担忧,扑通跪倒,我忆起当日他们是在青楼附近发现的我,唯恐他二人说出什么不利的话来,杨广再不堪,也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倘若惹恼了皇后,怕是连带的合府不得安宁,心思电转之间,身子微微挣扎了一下,悠悠开口,唤道:
“母后——”声音虚弱如风拂细柳,缥缈虚浮。
“醒了,醒了!”众人皆惊喜不已,皇后转过脸,轻拍了拍盖在我身上的锦被,亦欣喜不已,杨广走过来,温柔道:
“爱妃,你可醒了。”
我冷冷盯着他的脸,竟是看不出半分做作的痕迹,仿佛我们之间不曾发生过任何不快,仿佛他仍是那个不近女色,勤勉上进的杨广。
皇后微笑着打量一眼我与杨广,眉目之间尽是慈蔼,口中言道:
“纤儿醒了,本宫也就放心了,陈御医,以后晋王妃的身子,就交给你调理了。”陈御医也仿佛是心内一块大石落地,擦了擦汗,应道:
“是。”
皇后微微转眸,看着杨广,笑道:“广儿,那件事还是你亲口告诉你的王妃为好。”
“是,母后。”杨广答应一声,近前坐在榻侧,握着我的手,言道:
“恭喜爱妃,你可是大隋的功臣,你怀了我们杨家的骨血了。”
若是往日,杨广如此温情脉脉的告诉我这个消息,我的面上,一定会浮起开心的笑容,如今,我心内早已得知,并且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知,笑,仍旧在脸上漫延,只是心,却再也无法打开。
我将冰冷的微笑挂在唇角,眼神却射出怨怼,口中微微嘲讽:
“也该恭喜晋王才是。”
我不知道他是否看懂我的笑,我的讽,我也不明白,我嘲讽的是他,还是我自己。如果我能为他诞下麟儿,将是他成为太子的最大助益。
“爱妃说的正是,孤听得这个消息,亦是十分欣喜。如今你有了身孕,凡事要多加注意,府内的事就交由下人们去做,孤多发些赏钱便是。”
皇后见我并无大碍,言道:
“你们夫妻多说些体己话吧,广儿不得惹恼了纤儿,本宫尚有诸多事务要忙,你们不必送了,好生休息。”言毕,转身带了众宫人离府。
我微微撑着身子,恭送皇后,杨广送到门口,便折了回来,笑吟吟看着我,言道:
“爱妃,父皇特准了孤休假几日,陪陪爱妃。”说完,他伸手欲捉我的手,我却觉有些恶心,抽开了手,面上仍是保持着淡定的微笑,嘴角动了动,冷冷道:
“我乏了。”
杨广的目光倏忽闪过一丝疑色,伸手挥退众人,语气仍旧温软如风:
“爱妃好生休息,孤就守在这里。”
我心内一阵犯堵,冷冷盯着他的眸子,口中道:
“你为何不多装些时日?”
杨广一怔,瞬即明了,面上的柔情渐渐褪去,眸中暴出寒意,紧紧盯着我,言道:
“孤本来希望你的昏厥只是偶然,看来你是全看见了。”
我知道他不敢拿我怎么样,即便他对我的情意全是虚假的,但他如今尚未达到目的,仍需要我,抑或是需要我腹中的孩儿为他争取储位。我抚了抚平坦如初的腹部,心内一阵凄凉,我的孩儿,尚未出世,甚至现在还幼小如尘埃,却已变成了他人争权夺利的工具。
“我也希望自己什么都没看见,原来人在最愚蠢不堪时,才会最感幸福,而一旦洞悉真相,怕是生比死难。”我一字一句,恨恨道来。本以为自己对他再不会有半分情意,亦不会再有疼痛,却不知说这句话时,心内似有一把利剪,将我的心剪成丝丝缕缕。
“爱妃是聪明人,孤只警告你一句,如今你的身份是晋王妃,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多余的话就不用孤多讲了吧?”杨广声音仍旧柔和,但那语气之中却蕴满了警意,他的脸渐渐逼近,在离我的眼睛寸许的地方停下。
离得这样近,看起来却是那般模糊,几乎分不清鼻眼,更看不清面目,还是离得远些看得清些,怨不得人总说当局者迷,若我当初但凡有半分心思站在旁观者处,怕是早已识出他的真面目。
即便仍旧改变不了嫁作晋王妃的命运,至少我不会跌得那般重。
我甚至不愿再多闻一丝他呼出的气息,微一侧脸,闭上双目,再不言语。
如此在榻上挨了几日,再起来时,头仍有些昏沉,脚步亦有些虚浮,扶我起身的,是位面目生疏的婢女,她虽低眉顺目,然眸中闪烁不定的窥意却令我甚为不悦,杨广,他竟派了人来监视我,可见我在他心目中,即便连一丝的信任,也不过如此罢了。
随意在府内闲走,除却我贴身的几人,还跟着杨广多添的两名婢女,我心内苦笑,却并无心思去斥责她们,不管她二人是不是杨广的心腹,于我而言,又有何不同?难道我还会跑到皇后面前荐举自己丈夫的不轨之心么?不是没想过鱼死网破,但我亦有我要保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