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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里了。”纪长情懒洋洋的抬头扫了段寒芜一眼,声音听不出情绪,随后上下瞄了段寒芜一眼,微微一皱眉,“还是穿成这个样子,可是出宫了?”
段寒芜站在那里,紧张的有些手足无措,她不停的搓着衣角,心知若是编了谎话下场会很惨,便决定照实说,“臣妾确实是出宫了,只是在宫里闷得慌,便出去转转,因着女子身份不便,就寻了一身男人装扮。”不卑不亢的回答完,段寒芜便负手站在那里,不再说多余的话。
纪长情接下来也没说话,只是盯着段寒芜看,那眼神看的段寒芜心底有些发虚,不过表面还是一派的气定神闲。
“什么时候出门的。”纪长情眯着眼继续发问。
段寒芜觉得自己不是皇后,而是个犯人,纪长情宛然就是在审问犯人。她有些来了火气,语气也不像一开始那般的小心翼翼,“夕阳落山之时出去的,在外面吃了顿饭便回来了。皇上难道还要问臣妾和什么人吃饭,在哪里吃饭的吗?”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臣妾此番出去就是散散心,顺便体察一些民情。”
“哦?体察民情?”纪长情玩味的勾起唇角,随后手指在床边“哒哒哒”的敲出响声,“不知皇后可是体察出什么民情了?”
段寒芜咬了咬唇瓣,半晌,眸子里盛满了星光,“此番出去,臣妾遇到了个卖冰糖葫芦的人,机缘巧合之下去了他住所吃饭,他家中还有两个年幼的孩子。早年丧妻,家徒四壁,分明就是扶风最底层的人,臣妾看着那两个孩子便觉得难过,便留了些钱给他们。”段寒芜依旧是如实回答,她不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也不觉得她做这些有什么隐瞒的,左右纪长情现在发问,倒不如说出来日后也方便自己出宫的好。
纪长情无言,抬头看了看段寒芜,原本带着鬼魅精光的眸子也尽数熄灭了下去。半天他才轻轻的勾起唇角笑笑,“好,朕知道了,皇后此番出去当真是体察民情,朕深有感触。不久扶风就不会出现那样的人。朕答应你。”
瞧着面前对着自己笑的纪长情,段寒芜心底划过一丝暖流,那声“朕答应你”像是春水般的从她心口滑过去,虽然和他分离的时间只有短短几日,不知怎的,她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缩短了,还像是之前那般的亲昵。段寒芜面容柔和了许多,也带着点点笑意,“那臣妾就代表那些受难的子民谢过皇上了。”
“无碍,都是朕的子民。”纪长情说着站起身来,走到段寒芜身边,突然伸出手朝向她鬓边,段寒芜以为他要触碰自己,心口一跳,纪长情却只是伸出手在半空,迟迟不肯落下,最终他微微一笑,将手指收了回来,声音淡淡的,“朕走了。皇后好好歇着。”
段寒芜眸子怔松了下,整理好情绪才对着纪长情行了个礼,忽略那点点的失落,“臣妾恭送皇上。”
“恩。”纪长情平淡的点点头,这才撩起龙袍,大步流星的朝门口走过去。刚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什么,转身看向段寒芜,“方才你回答的很好,朕很满意。你可知道若是刚才你选择欺瞒朕,下场会是什么样?”
段寒芜身子骤然一颤,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纪长情,面前的人没有任何表情,眸子微微眯着,像是要看穿段寒芜一般。这道眼神让段寒芜心里顿生惶恐,若是自己刚才选择隐瞒,现在还会这么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吗?她浑身都出了冷汗,脸色也苍白。刚才因为纪长情那句话带来的温馨只是转瞬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那种感觉,如同是从天际直接坠到悬崖,粉身碎骨,肝胆俱裂。
屋子空气凝结成一团,气氛也是下降到最低。段寒芜脸色惨白的看着面前的男人,半晌才轻轻的闭上眼,声音像是吃了铁块一般的干涩,“多谢皇上开恩,臣妾自己也庆幸自己和皇上说了实话。”随后她站起身子朝着纪长情轻轻福了福身子,“臣妾恭送皇上。”
“恩,好好休息吧,朕走了。”纪长情威严的点点头,方才迈着步子离开。
看到那道明黄色的身影一走,段寒芜瞬间便像是泄了气似的,瘫倒在床榻上。双手支撑住自己的身子,眸子焦距全无,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她眼眶喷涌而出,染湿了面前的华缎锦被。
“主子,您在想什么?”翠兰端着参茶走进屋子,就看到于亭池满眼空洞的坐在那里,一双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散散漫漫,一丝生气都没有。
于亭池听到翠兰的声音,才勉强对着她弯了弯唇角,“我没事,就是有些疲惫。”
“主子的身子也不知怎么了,总是那般疲惫。”翠兰摇摇头,慢慢走近于亭池,将手里的参茶递给她,语重心长的说道,“喝了参茶,身子会好些,不至于那般疼痛了。”
于亭池低头看了看还冒着热气的参茶,微微一笑,旋即端起来一口饮下,连烫口也浑然不觉。末了,放下碗,才清清淡淡的说道,“身子的伤好了,心伤该如何做?”
翠兰眼睛闪了闪,干脆坐在于亭池身边,眸子带着一派的认真,“主子这样忧愁,可是为了公子的事?”
于亭池没说话,一张绝美的脸蛋上挂着一层薄薄雾气,嫣红的唇瓣也轻轻的咬着。
“主子,翠兰不是多嘴,您和公子打从一开始,就不是一路人。公子有他要完成的事,和主子完全是两样。眼下正是需要主子帮他的时候,若是以后大事已成,主子难道就没有想过公子会如何处置主子吗?”翠兰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她是什么语气,只是眉头紧锁,盯着面前的女子,“翠兰虽是公子的人,这些年陪伴主子身边,也早就效忠于主子,像是家人一样。翠兰说的都是实话,主子不要生气。”
于亭池转头深深看了翠兰一眼,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轻轻开口,“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明白。时过境迁,我和他早就不是从前的样子,现在唯一可以做的,就是帮他。至于以后的路要怎么走,全看天如何安排。”
“难道主子就这样心甘情愿的为公子付出吗?”翠兰终于忍不住的提高音量,瞧着这样子的于亭池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般的复杂,半天才吐出一句残忍的话,“哪怕当初公子给你下了蛊毒?”
于亭池平静无波的看着地面,似乎并没有因为翠兰的话带来多大冲击。蛊毒吗?她早就知道了,在身子里种下的毒,如何体察不到?于亭池弯了弯唇角,抬眼看看一脸焦急的翠兰,“蛊毒又如何?无非是他心里慌张,害怕会失去我。翠兰,你究竟是他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人,没道理你要这般忤逆他。这话我当没听过,下次就不要再说了吧。”
“主子!”翠兰瞪着眼睛,“翠兰不明白主子为什么这般为公子付出,就是因为那虚无缥缈的感情吗?”
“是。”于亭池难得的加粗语气,目光灼灼,“我爱他。这辈子都不会变,若是他要我的命给他便是,何必要在乎呢?他需要什么我给什么,就这么简单。翠兰,你不会懂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他生我生,他死我死。”说着于亭池勾勒出了个绝美的笑意,“大概,注定就是载在他身上了吧。”也许早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细密的感情就从岁月缝隙中溜进来,弥补住于亭池心底的伤疤,风过不留痕,剩下的只是她满心的眷恋和爱慕。
翠兰复杂的看着面前的于亭池,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于亭池脸色有些苍白,许是浪费了许多力气的缘故,她扶着把手站起身子,却是一阵晕眩。翠兰见状赶紧伸手扶住面前这个似乎风一吹就要倒下的女子,颇为嗔怪的说道,“主子的身子当真经不起这般消耗了,可是又给公子医治伤口了?”
“恩,公子有些难受,许是伤寒了。”于亭池站稳了脚跟,才慢慢的说道。
“什么?”翠兰有些无力的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了,“不是重伤,就是个伤寒也需要主子你这般牺牲自己吗?”翠兰扶着于亭池赶紧坐下,安抚的开口,“还是不要随意动了,等身子缓缓的吧,主子,您就不能不这么折腾自己。”
于亭池闻言轻轻一笑,“翠兰,我都说了这辈子就载给他了,伤寒对我来说也是大事。更何况,我早就习惯为他无数次医治伤了,多这一次又何妨?”说着于亭池推开翠兰,抬头看了看天边陨落的抬眼,眉眼弯弯,“你就莫要劝我了,我不后悔。”
“主子、、、”翠兰再多说也是徒劳,只能默然的对着于亭池行个礼,便离开了。
于亭池一个人端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那染了金边的火烧云,突然唇瓣绽放出一丝柔媚的笑意,她不会后悔的,为了那个男人,就是付出性命也甘愿,更何况是区区的蛊毒?她突然伸手捂住自己心肺部,那里带着一股窒息的疼痛感,宛若是那个男人在自己心上种下的果。时间成熟之时,她会助他一臂之力,登入九霄,羽化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