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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朔再进永安城时,正值一年之中最冷的季节,整个永安城被大雪覆盖。
十年未遇的大雪,压坍了上百户百姓的房屋,少数地方发生了饥荒跟冰冻灾害。
龙璟带着军队,外出查看受灾情况。
元朔到来的时候,只有沈月萝有空迎接他。
因为之前跟沈月萝协议过与蛮夷部落的商业往来,所以此次,元朔带着几十辆马车的货物,基本都是毛皮,还有上千匹品种优良的马。
虽然现在并非战事,但龙璟依然囤积战马。
对于这个决定沈月萝并不反对,马可以代替牛耕田,也可以代替驴子拉车。
总的来说,养马比养其他牲口要来的实用。
只不过马的价格较贵些,很多百姓买不起。
锦绣园的主厅里,元朔坐在宽背太师椅上,与他面对面,也坐着两个小人。
他俩挤在一张凳子上,一人拿着一串糖葫芦,吃一口糖葫芦,看一眼对面的元朔,也不说话。
整个大厅里,只有他们三个,沈月萝有事出去了。
临走的时候,丝毫不担心这两个孩子是否需要大人看管。
好像整个锦绣园的人,都已经习惯了让他们单独行动。
虽说龙霖比小悦儿大了几个月,但是不知怎的,小悦儿长的比他快,两岁以后,小悦儿竟然比他高了半个头。
不光个子,就连说话行动,也比他厉害上许多。
关于这一点,龙霖心里可郁闷了。
小悦儿像个小大人似的,把元朔看了又看,“喂,听说你们家到处都是草原,那你会骑马吗?”
元朔挑眉,浓眉中藏着点点笑意,“当然会,我们草原人,会走路就会骑马,会跑步就能在草场上驰骋!”
小悦儿闻言似乎有点不高兴,低下头想了一会,粉粉的嘴巴翘的老高,就在元朔以为自己说错话,想要安慰她时。
小人儿突然转头,用不满的眼神瞪着龙霖,“你听见没有,明儿你也要去学骑马,我都会了你还不会,真笨!”
龙霖岂止不会骑马,反应还很慢,算起来需岁已经三岁了,还在流口水,原因是牙没长齐。
再看小悦儿,一嘴洁白的小牙牙,说话口齿伶俐,条理清楚,根本不像两岁的小娃。
小叔叔自卑了,“我……我不会。”
“不会可以学,让他教你,”小悦儿跳下椅子,举着仅剩无几的糖葫芦,蹦到元朔面前,递给他,“大胡子叔叔,我把糖葫芦给你吃,你带我们去骑马好不好?”
元朔忽然明白了,说了半天,到这里才是重点,“这个恐怕不行,你娘临走时,可没说过这个事,再说了,外面雪很厚,带你们骑马不安全!”
小悦儿嘴巴又撅起来了,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巴巴的瞅着他,“你不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吗?带我们骑马好不好,好不好嘛!”
元朔天生性情冷淡,以前落魄之时,也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是当对上小悦儿的纯真萌萌的大眼睛时,他发现自己再无法装冷淡。
龙霖也跳下椅子,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元朔的腿,“骑马,骑大马!”
小悦儿干脆也蹲下,抱着他另一条腿。
元朔汗颜,要是让沈月萝进来看见这一幕,还以为他欺负两个孩子呢!
“好吧,但你们得乖乖的,不能调皮!”
“嗯,走吧,我们快走!”小悦儿满口答应,拖着元朔的手,就要把他往外面拉。
雪地里骑马,真的不是什么好主意。
好在元朔骑术不错,带着两个孩子,放慢速度,在偏僻的街道上行走。
龙霖淘气的去拽他的胡子,“胡子……胡子好多。”
岂止是多,元朔的胡子都快把他整张脸盖住了。
小悦儿没有玩,而是紧紧攥着一小截缰绳,很认真的骑着马。
小葵带着人在街上巡逻,遇见这一行三人,抱着手臂,将他们拦住。
“小葵,你别拦着嘛,娘不在家,我要学骑马,”小葵可是小悦儿最喜欢的人之一,她喜欢跟小葵疯玩,两人脾气也相投。
“小葵让开,”龙霖从小悦儿后背探出头,一本正经的学话。
没错,他们三人的坐姿,让人忍俊不禁。
元朔坐在最后面,龙霖夹在中间,小悦儿坐在最前面。
于是,当龙霖想露头时候,只能歪着脑袋,否则只能看见小悦儿的后背。
小葵憋着笑,努力板起脸来,“这两日雪太大了,等到春天我自会带你们骑马,但是现在不行,雪地很滑!”
街道上的雪虽然及时清理了,但仍旧结了一层冰。
马虽然稳固,但也难保它们马蹄不会打滑。
“小葵……”小悦儿抽抽噎噎,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每次,只要她摆出这副表情,不管是谁,都不忍心责骂她,除了娘亲。
而且百试百灵,一个眼神就能萌化人心,小家伙却在心里偷笑。
小葵吃了几次亏,不敢再上当,“不行,不过你们要是听话,我可以带你们去滑冰,敢吗?”
“滑冰?”小悦儿眼睛刷一下亮了,“可是爹爹说过,月半湖不能滑冰,不结实!”
“结实了,冻了几天,走马车都没问题,快点啦!”
“哦,”小悦儿一声欢呼,动作麻利的从马上滑了下去,蹦蹦跳跳跑到小葵身边。
留下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马上愣愣的坐着。
小葵牵着悦儿的手,看向龙霖,“你不去吗?”
龙霖直摇头,“不要,我不去!”
“他胆子小,咱们去吧,”小悦儿迫不及待的拉着小葵离开。
等到她俩走远,元朔突然很好奇,“你是真的胆小,还是故意让着她?”
元朔很难相信,龙霖真的有他说的那么胆小。
龙霖仰头看着他,“什么真的假的,我怕疼啊!”
元朔嘴角抽了抽,“你爹是怎么跟你说的,男孩子难道不是应该无所畏惧,跌倒了也不喊痛的吗?”
龙霖歪着小脑袋想了想,“我爹娘都不在家,又跑去游山玩水,都不带我去,大哥说,疼不疼的,只有自己知道,那我就是知道啊,所以我不要跌倒!”
“可是你不觉得丢脸吗?小悦儿比你厉害哦,你这样长下去,会一直被她欺负,”元朔根本想不通这小子是怎么想的。
“我是长辈,让着她是应该的,呵呵,”龙霖笑的那叫一个开心。
而且吧,他小脑袋里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小悦儿变的厉害,以后有谁欺负他,小悦儿也可以帮他。
沈月萝跟他说过,男孩子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女孩子也不一定非要绣花弹琴,想做什么,自己高兴就好了。
元朔无语的摇摇头,真搞不懂龙璟夫妻俩个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不过好像养反了吧?
沈月萝并没有留在城中,而是跟随应时元等人,坐着马车,赶了一百多里地,到了一处偏远的小村庄。
“你刚才说这里叫什么?”沈月萝坐在马车里,掀了帘子问前面赶车的孙天。
“以前叫传到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的人叫他逍遥村,只说这里的人,小日子过的很逍遥,其实就是一种调侃,讽刺他们不劳作,整日只知道逍遥快活,”孙天解释道。
小春也跟着马车,闻言笑道:“逍遥的日子谁不想过在,像咱们这样每天累死累活,有什么好的,我倒宁可像他们……”
话音未落,就看见几个脸色枯黄,身形瘦的骷髅似的村民,从他们身边走过。
当看见马车时,那眼神已经不像普通人的眼神,而是贪婪欲十足的眼神。
“你们当心,全体戒备!”孙天一声令下,所有随队侍卫,纷纷抽出长剑,护在马车周围。
当马车进入村子时候,形式一下变的不可控制。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一群人,将她的马车团团围住,并且伸手想要扯下车帘,有几个甚至想要去抢他们的马。
有两个脸色跟鬼似的女子,竟然去抓小春,吓的他直往马车里缩,“主子,您别出去,这些人都疯了,太可怕了。”
孙天不能真杀了他们,只好用剑柄将他们打开,“别再过来了,否则我便不再留情,你们想死吗?”
他的呵斥,屁用不管,那群人抢的更疯了。
有几个侍卫被他们推下马,转眼之间,马就被他们拖走了。
沈月萝觉得不对,“孙天,将他们打晕,否则我们根本走不了!”
“是,”孙天不再犹豫,下令侍卫,专门敲中他们的睡穴。
撕扯了有一柱香的时间,才把他们放倒。
除了马车里的沈月萝,其他人身上狼狈不堪。
“这些人……”沈月萝走下马车,看着躺在雪地里的百姓,心里很不舒服,“他们并不是饿的。”
“对,依属下看,他们是想抢我们的东西,抢马也不是为了吃,您看,”孙天指着一个已经走远的村民,他牵着马,朝着村里唯一完好的房子走去。
“跟着他,”沈月萝拢了下披风,率先跟了上去。
小屋立在村子中间,没有院子,两扇木门紧闭,看不出里面有什么。
不一会,牵马的村民出来了,马却不见了,他手里多了一个黑布包。
撞见沈月萝等人,他看也不看,一脸激动的捧着黑布包跑走了。
沈月萝对孙天打了个手势,孙天会意,握着剑走到小门边,一脚将门踹开。
小屋里面的景像远比他们想的要震撼。
谁能想到,看似不起眼的小屋子,内里却另有乾坤。
院子不在前面,却藏在小屋的后面。
而小屋里唯一的土炕上,正躺着十几个男人,他们挤在一起,嘴里吞云吐雾。
另外一边,一张凳子摆在那,却是空的。
“他跑了,快去追!”沈月萝大声道。
“我去追,其他人守在这里,”孙天提剑冲进院子。
小春叹息着摇头在,“好好的一个村子,被这东西毁了,他们地里也没种庄稼,到了明年春上,就只能吃土了。”
沈月萝眉头紧蹙,神色凝重,“只怕还有更可怕的事,这些人已经疯了,给他们一点烟草,让干嘛就干嘛,你说他们会有多可怕!”
沈月萝看向躺在床上吞云吐雾的几个人,突然挥剑打落了他们的烟草。
没了烟叶,他们却还没有过瘾。
呆呆的看着沈月萝等人,几秒钟后,他们嘶吼着扑到地上,去抢夺还没有烂掉的烟草。
有两个男子,将仇恨的目光定在沈月萝脸上,浓浓的恨意,就算将她碎尸万断也不解恨。
仇恨化作行动,他们突然从地上跃起,朝着沈月萝扑上来,那凶狠的模样,似乎要将她撕碎。
两个侍卫将他挡下,“退后,再不退后我们可要动剑了!”
“你还我们的烟草,还我们的宝贝!”
“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疯了!”
没了烟叶,屋里的几个人又是毒入骨髓,很快就支撑不住了。
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尖锐的叫声,刺的人耳膜生疼。
“将他们绑起来,把这里所有人都绑起来,”沈月萝心烦的看着这一幕,没有办法,戒烟瘾,只能靠他们自己的意志,谁帮忙都没用。
“是!”几人分头行动,留下两个人保护主子。
小春叹气道:“奴才觉得,这些人已经无可救药,倒不如送他们早日脱离苦海。”
“一个村子,几十个人,难道都要送他们脱离苦海吗?如果还有其他村子的人,也染上的了烟瘾,难不成我们都得采用极端的手法?”沈月萝反问他。
“那要怎么办,您看看这些人,根本没有理智了。”
“不管有没有理智,都要尽力救治,让人回城通知一声,我要在这里留宿几天,另外,让秦玉风开些草药来,总要给他们熬些药,补一补元气,至少能活的像个人!”
虽然草药未必有用,但了胜于无。
半个时辰之后,孙天抓着一个瘦小的男人从外面进来。
原本的小屋已经被收拾了一遍,里面是清静了,外面去清静不了。
几个犯了烟瘾的村民,被绑着坐在外面痛苦的叫着,挠门的声音,让人头皮发麻。
“跪下!”孙天丢下那人,还狠狠的踢了一脚。
看来此人很狡猾,否则不会让孙天追的如此狼狈。
沈月萝坐在他原本坐着的位置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是不是这个村的人?你的烟草从哪来的,你跟谁接头?这些问题,你一个一个回答我,要是我发现你在糊弄,我第一个就会弄死你!”
“小的……小的不知道啊,小人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王妃饶了小人吧,”瘦男人垂下的眼珠子转个不停,嘴里虽然说着求饶的话,可是很假。
“看来你是打定主意搞争到底了,来人,让他尝尝本夫人的十大酷刑!”
“是,请问主子,是先剥皮还是先砍了手脚,这个村子很穷,估计找不到菜油,不如直接架在火上烤,如何?”孙天一本正经的细数。
沈月萝斜睨着瘦男人表情的变化,淡淡的笑着:“直接上火烤吧,大晚上的,血腥味太重不好,我怕做恶梦。”
这下子,屋里的几个瘾君子脸色都变了。
几个侍卫迅速在外面搭了个柴火堆,并将瘦男人剥了个精光,只剩一条底裤。
也不知是害怕还是太冷了,他一个劲的发抖,脸都白了,嘴里不停的求饶,“小人说的是实话,真的是实话,他们抽的东西跟我没关系,不信你问他们!”
他将矛头指向坐在围墙下的村民,话尾音竟然藏了几分警告的意味。
几个村民互相看了看,突然跪着冲了出来。
“王妃娘娘,他说的是实话,我们……我们烟叶是自己弄的,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阿婆,跪在沈月萝跟前,苦苦哀求。
“是啊,求您放了阿四,一切都是我们咎由自取,”一个年轻的妇人因双手被绑,挣扎的很艰难。
沈月萝冷冷的扫过他们,“将人带下去,如果他们再挣扎,就将他们的双脚也绑起来!”
当她的视线,扫到一个缩成一团的少年时,发现他有点与众不同。
其他犯了烟瘾的村民,都会嘶吼,会惨叫。
但他不是,他缩成一团,尽管身体抖的厉害,几乎快要支持不住,却依然不吭声。
沈月萝对手下打了个眼色,便有人上前将他拖了出来,丢在地上。
沈月苏走近他,看着缩成一团的少年,“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这个村子的人?”
“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音符从他嘴里发出,好像也用了他全部的力气。
“需要我让人将你绑起来吗?”
“不……不必,我可以……可以撑过去!”少年将头埋在雪里,似乎不想让人看见他的宿子。
“小春,过去把他扶起来,想要撑过烟瘾,除了意志,体力也很重要,”沈月萝正色道。
小春依言,朝那少年走去蹲下身。
真的碰到他,才发现这人全身冷的跟冰块似的。
沈月萝再次看向被剥光,还没架到火堆上的阿四,“怎么?你以为我会就此放过你,不再管你了吗?可笑,本夫人最不喜欢在夜里开玩笑,既然你不说,那留着你也没用,来人!”
“不……不要,不要烧我,不要烧!”外号叫阿四的瘦小男子,直到此时,才真的慌了。
可是没人理会他,沈月萝没有发话,哪怕将他削成骷髅架,她的人也不会眨下眼睛。
火堆被点燃,烧的很旺,阿四像待宰的猪,被抬到火堆上架起。
沈月萝握了根长木棍,坐在火堆边,时不时的翻动木柴,“现在,我问你什么,你可以回答,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没事,我不急,坐在这里烤火,很暖和,就当野营了。”
阿四的脸离火苗不足半米,冰冷的皮肤刚一接触到火苗,感觉还挺暖和的,可是随着火苗炙烤的时间增加,灼热的感觉也越来越让他感到疼的受不了。
“你的草药从哪来的,是谁给你的,”沈月萝问的不急不缓。
“我……我说,求求你,把我放下去吧,”阿四也不是什么铁骨铮铮的汉子,哪能受得了这等酷刑。
“放你下去不可能,但是本夫人可以把火苗弄小点,快点说,别浪费时间,”沈月萝拨开一根大木头,减小了火势。
虽然火苗小了,可阿四一点也没感觉到炙热的感觉消减下去,“烟……烟草是别人给我的,他是谁,我不知道,他每个月都会过来一次,不仅给我们村发烟草,还给其他村子发烟草。”
沈月萝不耐烦的呵止他继续说下去,“这都是废话,我只要知道,怎么样可以找到他!”
阿四被她的怒斥声吓的失了禁,“让我想想,容我想想……哦,我……我想起来了,听人说,他们都是从一个山庄出来的,那个山庄位置很隐蔽,就在云龙山里面,云龙山很大的,要是不识路的人进去,根本出不来!”
“把他们几个也拖过来,”沈月萝阴着脸,拿起地上烧的正红的木柴,指着刚刚在屋里吸大烟的几人。
从衣着上看,他们跟普通村民穿的不同,应该是有点钱的。
几个侍卫冲上去,连拖带拉,将他们丢在沈月萝脚边。
沈月萝晃着通红的木棍,语气阴阴的问道:“说说看,你们还知道什么,没用的东西,我不想听,我只听有用的,谁先说!”
“这……我们知道的也不多,但是……但是我们听说,那儿有个仙姑,他们都这样叫,仙姑有神通,长生不老,还会给人治病,不管什么病,她都能治好!”
“对对,这个事我也听说了,我们觉得仙姑可能知道逍遥果的事!”
沈月萝皱眉,“逍遥果?哼,看来这事还不小呢,害人不浅哪!”
这时,一直瑟瑟发抖的少年,停止了颤抖,挣扎着爬到火边,伸出手蜷缩在火边,也不看上面吊着的阿四,只专心的烤火。
小春从口袋里给了他一块饼子,少年没有跟他客气,接过饼子,却不急着吃,而是在大火堆旁,另外起了一个小点的火堆,然后站起来跑走了。
孙天脚步微动,想要追上去。
沈月萝摇头,一个人能靠自己的意志力,撑过烟瘾,又怎会逃走。
阿四一直在咬牙苦撑,“王妃……饶了我吧,小的快不行了。”
他们说话的时候,竟然没将他放下,此刻,他感觉肚皮都快烤焦了。
沈月萝也没打算要他的命,挥手让人将他放了下来,却没有解开他手上的绳子,只将他丢在一边,不管他的死活。
可怜的阿四,刚刚从火场下来,又被丢进雪堆里,这样的滋味可不好受。
只怕就算沈月萝不去管,他的小命也快没有了。
不多时,少年又跑了回来,他不是自己回来的,而是抱着一个五岁大的小娃,另一只手还拎了水壶。
将孩子放下,少年就此取材,捧着干净的雪,丢在水壶里,用树枝搭了个简单的吊钩,开始烧水。
“这是你弟弟?”沈月萝看着脸蛋黑乎乎的小娃,只有一双眼睛黑亮黑亮的。
小娃似乎有些害怕,用一双怯懦的眼神看着沈月萝。
“嗯,”少年低着头,并没有看她,依然在忙活自己的。
沈月萝将小娃抱过来,摸着他冰凉的手,觉得好凉,便用自己的手给他捂捂,接着问道:“那你爹娘呢?”
少年忙活的动作停了下,不过很快又忙个不停,“抢逍遥果的时候,被人打死了。”
“那你又是怎么染上的烟瘾,既然知道不好,就不该去尝试!”
“是他们逼的,”少年突然抬起头,用仇恨的眼神狠狠瞪着,奄奄一息的阿四。
沈月萝恍然大悟,看来这些人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猖狂,不仅引诱村民吸食大烟,甚至还逼迫他们去吸。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大名,爹娘都叫我虎子,”少年在面对沈月萝时,语气中的恨意少了些,但还是不愿看她。
沈月萝有点配服他的勇气,“虎子,我问你,你觉得烟瘾可以戒掉吗?”
“我可以!”
沈月萝呵笑一声,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他的意思是说,别人可不可以,他不清楚,但他可以,很坚强。
“那好,我支持你戒掉烟瘾,不过,你得给村民做个表率,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今年你们没有种粮食,来年只有要饭的份,但只要熬过去,还是可以重头再来,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虎子终于肯看向她,“我可以做到,他们能不能做到,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他伸手将沈月萝怀里的弟弟抱过来,一口一口的喂着他吃东西。
小春看不下去,又递给了他一块干粮。
有几个烟瘾过去的村民,也纷纷想要求点吃的东西。
沈月萝四处看了看,一拍大腿,“你们去找找,看有没有野物,抓一只来,给他们填饱肚子,只有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干别的事。”
几个侍卫领命而去。
这里靠山,又因为村民都跑去抽大烟了,有些家畜在在没人管理的情况下,偷偷跑了。
所以他们没费多大力气,就抓到两只羊,还有几只野鸡。
沈月萝又从村民里,挑了几个还有力气的婆娘,让她们帮忙处理野物。
随后又让侍卫去找了一口大锅,就在村子中央,架起灶台煮东西吃。
有了干劲,其他的村民也感觉到饥饿,便纷纷想要帮忙。
沈月萝加派了人手在附近看守,被绑着的村民,只剩几个烟瘾较大的,其余的都放了。
有些妇人跑回家,抱出脏兮兮的孩子。
犯了烟瘾,他们根本顾不上孩子,于是就将孩子锁在家里,给他们弄点吃的,唯持生命。
久未有人烟的村子,突然多了烟火香气,像是死灰复燃的枯草,但还需雨水灌溉才能更茂盛的长下去。
野物都是按着沈月萝的方法煮的,是红烧不是清炖。
所以香味更浓,说句不夸张的话,比起烟味来,食物的香味也毫不逊色。
“主子,我看这事您得想好才能办,咱能管他们一时,不能管一世,这些人别看现在好好的,如果咱们离开,稍微有个人引导,他们就会重蹈覆辙,”孙天坐在沈月萝身边,忧心忡忡。
“是得好好琢磨,可是逍遥果不禁,将来这些人都得毁了,他们的子子孙孙,都得被毁,”沈月萝丢下手里的木棍,“这样吧,咱们选一个位置最好的村子,办一个戒烟农场,所有染了烟瘾的人,按照烟瘾的深浅进行分批管理。”
“我们派侍兵看守,让他们强行戒烟,自然不能让他们白吃白住,他们可以干农活,开荒地,做手工,总之,得让他们在劳动中,将烟瘾戒了。”
孙天点头,“嗯,这个办法可行,统一管理,总比让他们在家无人看管来的好,不过咱们还得把源头断掉,只要没了源头,再将种植售卖的人统统严惩,不出两年,定能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可以,你派人通知王爷,让他带兵清缴,但有阻挠者,按罪论处,管事的人直接砍头,那些小喽啰可以从轻处罚,总之,能挽救的挽救,挽救不了的,死了干净!”
她跟龙璟的做法看着也许很残忍,但实际上,对付烟毒,不狠根本不足以治根。
“虎子,你过来,我交给你一个任务,你干不干?”沈月萝朝虎子朝手。
“什么任务?我什么都不会,”虎子有点怕她。
“你能戒掉烟瘾,这远远不够,从明天开始,我会将这里的人全都集中起来,让他们戒烟,只有戒了烟瘾,才可以回家,在他们戒烟的时候,你得看着村子,将所有逍遥果全都毁掉!”
虎子眨了几下眼睛,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您说的都是真的?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沈月萝突然发现,这小子想法还真不少呢!
虎子腼腆的笑道:“我以为您会抛弃我们,对我们不管不问了。”
沈月萝忽然变的严肃起来,“如果真有烟瘾很深的,死也没法戒掉的人,我会将他们带走,找个地方让他们等死,你觉得残忍吗?”
虎子眼睛红了,“我不知道。”
“我告诉你,病入膏肓的人,不给他们烟抽,比要他们的命还要难受,真正的生不如死,那样的话,只能当他们是无药可救的人,懂吗?”
虎子将眼泪憋回去,咬紧牙根,重重的点头,“我明白!”
“很好,今晚你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我们就开始,这些染了烟瘾的人,必须将他们绑起来,”沈月萝叫来孙天,对他道:“待会等他们吃饱了,重新捆起来,嘴巴也堵上,务必让他们不能动弹,扔到那间屋子,不用管了。”
孙天点头,带着几个侍卫悄悄去办了。
这一夜大雪未停,到了次日早上,大雪已将门槛埋了。
当孙天打开小屋的门,看见里面的情景时,浓眉慢慢皱了起来。
这群人昨晚过的日子,绝对是生不如死。
但是嘴巴被堵,手脚被绑,穴道也被封住,他们根本动弹不得。
当嘴上的布被拿开之后,每个都有血,有的人眼睛都快冒出血来了。
可见他们熬的有多痛苦。
但是就像沈月萝说的,熬过去也未必真的会死。
沈月萝等人在小城停留了三日才离开,因为探子传来消息,已经找到所谓仙姑所在的山庄,而且她还有了一批忠心追随者。
在有了劲敌的情况下,还是一群被药控制的傀儡,沈月萝当然不会真的去冒这个险。
俗话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龙璟得了消息,带了千人的队伍,将这帮余孽团团围住。
沈婉虽然早知会有这一日,她跟龙璟,跟沈月萝势必要面对面。
但她忽略了一件很极其重要的事,被药物控制的傀儡,能帮助她的同时,也一样能毁了她。
试想一下,让一群打着呵欠,精神不济的烟鬼替她打仗,首先要做的就是让他们抽个够。
只有过足了烟瘾,他们才有精力去打仗。
可是龙璟使用了拖延战术,跟他们周旋。
药瘾上来,那群人抽不到烟,解不了身上的瘾,别说打仗,站起来都很难。
两天之后,沈婉被带到了龙璟跟沈月萝面前。
看见沈婉此时的模样,沈月萝惊讶的笑了,“我的天,你这是搞什么,很前卫嘛!”
大概是想体现与众不同,这女人竟然学她以前的样子,把头发减了,而且她减的更短,在一群长发女子中间,自然就显得别出心裁。
再配上一身白衣飘飘的衣裙,不是仙姑,也神似仙姑。
沈婉跪在地上,脸色憔悴不少,二十几岁的年纪,三十几岁的模样。
听见沈月萝的嘲讽,她冷冷的哼了声,“少假惺惺了,抓到我,你是不是很开心?最后一个劲敌也要死了,我真替你感觉到悲哀,未来的日子,你会很孤独!”
“呵,一年多不见,真是刮目相看,以前的沈婉就已经狠毒了,现在的沈婉,真的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足以平民愤,哦对了,我还要告诉你,你自诩劲敌,其实呢,在我看来,你就是个跳梁小丑罢了,”沈月萝真不耻她的行为,害了自己还不够,还害了数以千计的百姓。
跳火坑容易,再想爬出火坑,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婉忽然像得了失心疼一般,哈哈大笑起来,“跳梁小丑……原来我做了这么多,在你们眼里只是跳梁小丑,真是可笑!”
龙璟不耐烦的皱眉,“将她带下去,该如何处置,你们看着办。”
“是,”孙天将沈婉拖了下去。
“杀了我,你们杀了我,为何不杀了我!”沈婉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看着那些人沉溺在烟瘾中无法自拔,她深知那是怎样的地狱。
龙璟微微勾唇,“杀了你似乎太便宜你,有人很孤单,不如你去给她做伴。”
沈月萝挑眉看他,“你什么时候变的如此仁慈!”
龙璟伸手将她拉过来,坐到自己的腿上,“这叫仁慈吗?夫人似乎应该重新定义仁慈的含义,林子珍在牢里的确寂寞,有人给她作伴,这就是你的说地狱。”
沈月萝抬手去捏他的脸,“原来你是话里有话,看来咱俩真是天生一对哦,这辈子你恐怕再找不到像我一样心狠手辣的女人!”
“为什么还要找,有你一个已够本王受的,”龙璟坏坏一笑,故意凑的很近,“夫人,咱们现在是不是应该换个话题,外面冰天雪地,正好窝在炕上缠绵,你说呢?”
“白日宣淫,我可没那个兴致,对了,让你修建戒毒院的事,办的如何了?”沈月萝想跟他谈正事,可这人像是有千斤重似的,根本推不动。
“夫人的吩咐,为夫怎敢不从,你的办法无疑是最好的,就让应时元去负责吧,”龙璟说话的同时,一只手已经摸到了厚厚的衣裙下摆。
平日在家里,有两双大眼睛看着,弄的他想亲热,还得防着人。
小悦儿不愧是他的女儿,精明又腹黑,时常把他整的哭笑不得。
沈婉无语望天,“璟王爷,现在是大白天,而且还是中午呢!”
龙璟热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耳朵边,说出口的声音,轻如呢喃,“无防,拉上窗帘就好。”
不多时,沈月萝已被他剥了个精光,龙璟这厮,就像八百年没见过女人似的。
一直折腾到天色擦黑,才一脸满足的倒在她身边,顺便将她搂进怀里。
“这回应该够了,”他喃喃的嘀咕。
“你说什么?”沈月萝累的只想睡觉,没听清他说的。
龙璟翻了个身,面对她,一只手摸上她的肚子,“没什么,累了吗?”
“废话!”沈月萝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龙璟轻笑,震动了胸膛,“你躺着怎么会累,都是我在出力。”
沈月萝突然转头,凶狠的瞪他,“你再说一遍!”
“呃……要不夫人试一试在上面如何?莫非你不敢……”
“哈,你敢激将我,信不信我也折腾的你下不了床,”沈月萝一个翻身,骑到他身上,伸手在他身上点火。
龙璟的呼吸渐渐粗了,“任凭娘子处置!”
沈月萝心一横,俯下身,带着点凶狠的吻上他的唇。
已不算生涩的吻,带着一点狂野,一点清纯,时而轻柔,时而野蛮,渐渐的浸入龙璟的唇舌之间,霸占着他的气息。
龙公子欣然接受这个吻,比起主动,他更喜欢被动。
在沈月萝没注意到的时候,龙璟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笑容。
至于谁让谁下不了床,那就只有他们两人知道了。
随着沈婉的落败,她所种的罂粟果,也在一夜之间被付之一炬。
永安城在十年之内,对种罂粟,贩卖罂粟果的人,施以最严的处罚。
想要将这些村子恢复原貌,不是一朝一夕的事。
元朔虽然不是永安人,但是在他亲眼看见戒烟百姓的痛苦时,心有余悸。
不管罂粟果的利益如何,他都将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冬季虽然漫长,但在平和的永安城内,日子却过的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