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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死。
这是安默白这几天的想法。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是这种人,借酒行凶强买强卖。
她有罪。
有的人喝了酒会不省人事,第二天啥也记不得,什么都是断片儿的。而有的人清醒后会诡异的记得每一个细节。比如,如何潜入许一生的卧室,比如如何向他投怀送抱,再比如,借着酒劲扑倒了他不说还亲了人家的脸蛋。
她亲了许一生的脸蛋。
她有罪。
自打大年初一那天上午醒过来,她就一直不敢再去许家了,更不敢再提出去找许一生。好丢人,据说那天她是被许一生抱回家的,而他当时的脸色非常不好看,没人知道她对他做了大逆不道的事情。
安奶奶还以为她是不胜酒力以为许家是自己家,所以就回房间睡觉了,根本不会想到她可爱的孙女是酒壮怂人胆对人家欲行不轨之事。第二天还要求她去许家道歉,毕竟没经过主人同意就闯进了人家的卧室。
可是她不敢,她没脸见许一生了。这几天她就一直窝在奶奶家装忧伤,连亲戚家也不想去,只想好好思考下人生,她为何会是这样一个女纸。
哎,人家把你当孩子,你却想着上人家,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你敢信吗?反正她不敢信。
就这样一直窝在家里躲到大年初四,安奶奶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然不知道自己宝贝孙女为何突然一副看破红尘的无欲无求模样,但每天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蔫白菜的样儿真是让她心尖疼。
这次就连卤鸡爪都不好使了,这得是出了多大事啊。好好的孙女来得时候还活蹦乱跳白白嫩嫩的,可不能走得时候面黄肌瘦郁郁寡欢。于是,她软磨硬泡恩威并施苦情计加苦肉计一块使,终于把这颗蔫了的小白菜拖到了太阳下,吸收吸收养分。
尽管安默白真的不想出门,但实在是拒绝不了奶奶那苍老的玻璃心。她觉得,如果奶奶能早出生几个年代的话,应该就没有唐僧什么事了。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欠人的总归是要还的,天要亡她。安默白和安奶奶刚出了家门,迎面就撞上了罗婧雲夫妇。
“……”她是不是瞎了。
并没有。
罗婧雲看见她们还挺高兴,撇下许恒瑞就走了过来。安奶奶见状也忙快走几步,两人俨然一副姐妹重逢的欢喜模样。真是苦了被抛弃的许恒瑞,还有持续想死的安默白。
安奶奶:“你们两口子这是要出门?”
罗婧雲:“是啊,今天天气好,我俩出去转转,怎么,你们也出去吗?要不要一起?”
安奶奶婉拒:“这丫头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我带她出去透透气,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们。”说着,就想要拉身后的安默白,却不想扑了空。
她扭过头去,发现那个小丫头还站在原地没动弹,脑袋都快要埋进胸口了。突然间,她仿佛想明白了什么。怪不得这孩子这几天总是不开心,原来还在为那天在许家喝醉了不好意思呢。想想也是,她家默默多乖多懂事,突然就在别人家喝醉了,面子上肯定过不去。
安奶奶想通之后,朝安默白挥挥手,像召唤小狗一样叫她:“默默过来。”
安默白想装听不见,但这样太没礼貌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过去。乖乖打招呼:“小奶奶好,小爷爷好。”
罗婧雲摸摸她脑袋上的黑色小礼帽:“默默这几天怎么也不去我那玩了?”
没脸去……
安默白低下头,不知怎的,脑海中突然闪现出那一晚某一个画面。她倒在许一生胸口上,她的手心贴着他裸/露的胸膛,肌肤相亲,滚烫对滚烫,柔软触着坚/硬。她的唇划过他的面颊,落在他的耳垂,唇间依稀可闻那沐浴后的清香。迷人,性/感,永生难忘。
忽的,脸蛋滚烫。安默白不安的扭过头,害怕暴露出自己那羞于启齿的少女心事。
安奶奶见状,以为她还在为那天喝醉的事情不好意思,只好出来给她打圆场,总不能以后老这样吧。
“这孩子面皮薄,那天在你家喝醉了觉得丢脸了,不好意思去了。”
罗婧雲掩唇,就连一旁的许恒瑞都有几分失笑,这孩子还挺敏/感,多大点事呀。她拉过安默白的小手,温柔的抚慰:“我还以为怎么了呢,葡萄酒是我让你喝的,如果你这样就觉得不好意思,那我身为长辈岂不是要无地自容了。”
安默白摇头,再摇头。她没有不好意思,她只是害羞了。
许恒瑞也说道:“就是,都是自家人,喝醉就喝醉了,再说你不是第一次喝酒嘛,很正常。”
正常……吗?
不正常吧。
安奶奶也觉得这些小事不用太在意,罗婧雲一看就不是个挑理的,倒是许一生,再怎么说自家孩子也是擅自闯进了人家的房间,道歉还是必须的。
“默默,待会你去家里给一生道个歉,没经过人家同意就进了卧室,太不礼貌了。”
听见他的名字,安默白更不淡定了。道歉,要怎么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抱你的亲你的扑倒你的当时我只是喝多了借酒行个凶。
说不出口。
这时,许恒瑞说:“道什么歉,不用放在心上,他没那么讲究。”
安奶奶:“不行,道歉还是要的,还得谢谢一生给默默补习功课呢。”
罗婧雲笑道:“道歉真的不必了,不过一会儿默默去家里吃饭吧,你许叔叔明天就回B市了,估计你们要很久不能再见面了。”
安默白猛地抬头,脸上的热度仿佛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嗡嗡嗡的直响。
他就要回B市了吗?他们要很久不能见面了吗?他们……以后还能再见面吗……
安默白自然没去许一生家吃饭,因为她至今都接受不了她和许一生即将分别的事实。整整一个晚上,她不知哭了多久,直到眼睛肿得睁不开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夜晚,容易放大人们的感知和情绪,幻境真实到自己都坚信不疑。伴随着零碎曲折的梦境,安默白看见许一生向她缓缓走来,然后温柔的抚摸她的脸颊,俊脸亲昵的贴着她的,声音轻柔又温醇。
“小傻瓜,我知道你喜欢我。其实……我也喜欢你。”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真的吗?
然后,他的唇擦过她的脸颊,就像那天她对他做的一样。目光相触,视线焦灼,他微微侧脸,贴向她。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马上,就要,亲到了……
“默默起床了,奶奶给你做了最爱吃的鸡爪!”
简直是横空一声雷。
安默白忽的睁开眼睛,蹭的坐起来,两个小胳膊朝着空气一个劲扑腾。呜呜,不要走,亲亲,不要鸡爪……
莫名其妙的哭了一会儿,安默白思绪渐渐清晰。原来是做梦啊,怎么是做梦的,那么真实,马上就要亲到了呢。双手铺平趴到床上,满脑子挥之不去的都是刚才那个即将完成的亲亲。
就差一点点了,她都闭上眼睛了。呜呜,嘶。
“疼……”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来自于双眼的抗议。想揉又不敢揉,睁也睁不开,感觉世界都缩小了一圈。
安默白下床,站到镜子前。懵逼了。
眼睛肿成了核桃,还是两颗。
对了,她想起来了,昨晚她好像哭了好久好久,因为许一生明天就要回B市了,不对,不是明天是今天。
今天!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也不知道到底哪里完了,总之就是觉得要完了,心里很慌很急,想见他,哪怕一面也好。跟他道歉,那晚不是故意对他耍流/氓的,对他说喜欢你,就算他不喜欢自己也没关系,真的没关系。喜欢上那么好的你是我的福气,我知道自己不够好,但我会努力变得更好。
急急忙忙的穿上衣服刷牙洗脸,跑下楼速度快得安奶奶都没抓到她。冲动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配合着那个真实而未遂的亲吻,勇气如同滋长的野草。
一鼓作气。
安默白敲响许一生家的门,在保姆阿姨诧异的目光下,气喘吁吁的问:“你家,你家……少爷呢?”
“楼上……”
话还没说完,安默白又一阵风似的刮走了。噔噔蹬蹬的跑上楼,刚进入走廊,就看到书房那里一个侧影走了进去,修长的手指捏着门把手,如同捏住了她的心脏。
仿佛错过了这一次就会错过一生。安默白十七年的勇气全都集中到了这一刻,不管不顾的跑过去,在房门即将关闭的瞬间大力扯开,然后一把抱住里面的人。
“许叔叔……许,许一生,那晚我不是故意亲你的,我真的是喝醉了,可我真的很想亲你。我知道我还太小,但你能不能给我些时间,我会很快长大的。我知道我不聪明不漂亮也不够懂事,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
廊道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楼下罗婧雲和保姆阿姨的对话清晰的传来,仿佛就在面前。书房内不知点了什么香,淡淡的,很陌生的味道。
安默白隐约感觉到哪里似乎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她紧紧抱着男人的腰,闭着眼睛,好像这样能够给她勇气。可是,久久得不到回应,她心里又心虚又害怕,悄咪咪的睁开一条缝。
怯怯的试探道:“……许叔叔?”
头顶上方传来一道男音,同样低沉,但不够温醇,轻柔当中带着一抹淡漠,还隐隐夹杂着笑意。
“我不是你许叔叔。”
“……”
啊?
安默白快速撒手,后退两步,看着男人的背影。一秒,两秒,三秒……
啊!
她好像见了鬼似的后退,直到背部抵到了墙壁上,双臂大张贴在那,脸上血色尽失,语不成调,甚至是破音。
“你你你……”
谢南笙挑眉,好看的眉眼绽出一抹促狭,为清俊的面容增添了一丝朝气。他转过身,好整以暇的靠在门框上,微微垂眸打量着贴墙站着的女孩。
许叔叔啊,呵……
有趣。
“你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安默白仍然控制不住的颤抖,颤颤巍巍的指着谢南笙。
谢南笙不紧不慢开口:“这是我家,我不在这里在哪?”
安默白不相信:“你家?”
谢南笙大发慈悲,给她一个痛快:“我是谢南笙。”
“……”
罗婧雲的儿子?不是没在家吗,什么时候回来的?天啊,她刚才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是不是抱他了,还抱得那么紧!
安默白都快要哭了:“你刚才为什么不说话呢……”
谢南笙轻笑一声,揶揄说:“你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吗,冲过来就抱,抱住就表白,现在还恶人先告状。”
好像是这样的,但怎么感觉哪里不对的样子。
安默白现在也顾不上到底是哪里不对了,此时此刻她只想赶快消失在这里,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慌慌张张的丢下一句对不起,她撒腿就跑。
谢南笙仍旧靠着门框不动,似乎在等待什么。
大约二十秒钟后,落荒而逃的某人又跑了回来。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不敢看他,双腿并拢,不安的扣着手指头。
小小声红着脸求他:“能不能请你,不要告诉许叔叔刚才的事情,求求你了。”
谢南笙痛快的答应:“可以。”
安默白有些不敢相信,抬起头看着他,不过想想罗婧雲的性格那么好,她的儿子应该也是个好人。鞠躬再鞠躬,感谢再感谢,恨不得立马给他做一面锦旗送来挂起来。
“谢谢您了!”
谢南笙看着安默白消失在楼梯口,直到楼下传来她和罗婧雲说话的声音,把玩着一直握着的手机。时光静默,不知在消耗谁的耐心。然后,不急不缓的,慢条斯理的,笑容恶劣的对着话筒说道:“许一生,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