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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红梅落落大方地站起来,和那几人打招呼,又指着卿卿介绍,“这是刚刚到的舍友,晴晴。”
卿卿轻快跳下铁架子,目光清亮,”大家好,我是萧晴晴。”
白裙子上下打量她几眼,“我叫罗玉娥。”
语气清清淡淡,疏离中透着点倨傲。
后面两个女生也围了上来,态度可比白裙子热络多了。
“我叫乔素素,铜雀春深锁二乔的乔,素月出东岭的素。”这个女孩长得很清秀,唇角挂着恬淡的笑,通身流溢着书香气。
“嘿,晴晴。我叫吴佳,佳人的佳。”另一个女孩声音软软糯糯,脸圆乎乎的,身材也圆乎乎的,两颊有些小雀斑,笑容却很明媚,眼尾微微眯起,像一只正在晒太阳的橘猫。
...
很快,才十来平的宿舍里,响起欢快的笑声。
吴佳看了眼地上的暖瓶,笑嘻嘻的,似在撒娇,“红梅,我能喝点你打的热水吗?”
“来来来,别客气。”黎红梅举起暖瓶,给吴佳倒了满满一杯,又望着其他人,很热情地问:“还有要喝热水的吗?杯子快拿过来。”
卿卿眨眼,“给我也来点儿,红梅,谢谢你啊。”
“谢啥?大家都一个宿舍的,以后就是姐妹了。”黎红梅盯了罗玉娥一眼,拔高音量。
给乔素素也倒了杯热水后,黎红梅走到罗玉娥面前,笑容得体,“玉娥,你要喝水吗?”
空气静默几秒后,罗玉娥点了下头,取出个水杯,在黎红梅给她倒水时,特意绕开暖瓶的口,杯子被倒满后,她没像其他人一样急着喝,而是放到旁边,等凉一凉。
很隐秘的小动作,却没有瞒过在场众人的眼。黎红梅神色不变,吴佳却撇了撇嘴,卿卿将一抹刘海捋到耳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这种情况,在娱乐圈时她见得多了,她惯常的态度是无视,经纪人总要她改改疏懒的性子,她却乐得自在。无关紧要的人,何必浪费工夫去在意呢?
这时,又进来了一个人,那人瞧着比卿卿大几岁,齐肩短发,容长脸,五官平平,皮肤却很白净,她穿了件青黑的厚外套,热得满头大汗,手里一左一右,拎着两个蛇皮袋。拖进来时,眉眼皱成一团,显得很吃力。
黎红梅立刻迎上去,帮那人把蛇皮袋拖到里头,那人抹了把齐刘海下的热汗,连连说着“谢谢”。
里头只剩两个空铺位,一个靠近门边,一个和卿卿的挨着,那人径直朝着卿卿那头走去,脱鞋爬上床时,坐在床边的罗玉娥突然皱了下眉,“不要踩我的床单。”
那人一怔,卿卿见状,取出个毛巾垫在罗玉娥的床角,冲那人笑了笑,“踩在这儿吧。”
那人目露感激,声音很轻,“谢谢。”
吴佳也靠过来,帮那人将一床花被子抬到床上,笑吟吟地说:“我是吴佳,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魏秋华。”那人脱下厚外套,低头看向吴佳,目光带了点儿羞涩。
又一轮自我介绍完,吴佳眨了眨眼,问:“秋华,你看着比我们都大呢。”
其实这也是卿卿和黎红梅心中的疑问,只不过两人没有吴佳直接罢了。
魏秋华笑了笑,“我在农场做了好几年知青,今年才考上大学。”
吴佳双眼一亮,“原来你还当过知青啊。”
魏秋华点头,开始套被子,一副不愿意多提的模样。
吴佳悻悻闭上了嘴。
到中午时,罗玉娥早出去了,黎红梅和吴佳她们也结伴去食堂吃饭,卿卿上午忙出一身汗,在澡堂洗完澡回来时,寝室里只有魏秋华一个人,正靠坐在床边发呆。
卿卿拿出搪瓷缸,出于礼貌问道:“秋华,我要去食堂打饭了,你要不要一起去?”
魏秋华目光微动,回过神来,立刻露出笑,应了句“好”。
两人说笑着往食堂走去,其实多是卿卿在说,魏秋华在听。
两人打好饭菜,卿卿是一荤一素,花了二毛五,魏秋华只打了个大白菜,花了一毛。
卿卿瞟了眼魏秋华的饭盒,那大白菜就过了道水,看着一星点半的油都没有。
趁着开动前,卿卿指向对面“不许浪费粮食”的标语,摆出一个苦兮兮的夸张表情,“秋华,我早上吃得太饱了,没想到咱们食堂的饭菜分量这么大,你行行好,帮我分一点吧。”
魏秋华犹豫了下,卿卿趁机将一半的肉菜,拨到了对方碗里,动作迅速无比。
魏秋华低头,定定看着碗里的三层肉,肉片小小的,显然那头猪不怎么肥,她只觉眼眶微微湿润,强忍喉间酸涩,“谢谢。”
实在是太久,没有人释放过这样的善意了。
卿卿笑容灿烂,打趣道:“秋华,谢谢是你的口头禅吗?”
魏秋华噗嗤一笑,长舒了口气,不管怎样,鹭大是一个新的开始,自己要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要珍惜这样的同学朋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两人边吃饭边聊天,说到各自的家乡,英语学习的心得...一顿饭吃下来,顿生出心心相惜之感,更让魏秋华安心的是,卿卿并没有追问她当知青时的事,她喜欢这种彼此有保留空间的感觉。
...
第二天,大家开始早起上课。
英语系有两个班,系主任钟怀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穿着深灰色的中山装,戴了副黑框眼镜,无论何时何地,胸前半敞开的兜里总夹着一支钢笔,瞧着挺严肃古板的一人,卿卿却无端看出些油腻感。
系里老师不多,年轻的老师就更少了,眼下英语教师还是稀缺资源,在鹭大这样的名校都不例外。
学习条件也很艰苦,大家都是统一的大教室上课,没有可做听读写系统训练的专业设备,只能听老师们在讲台上讲得飞快,有些基础差的学生,一堂课听下来,根本是云里雾里,若是那老师带了地方口音,半数以上的学生叫苦不迭,因为基本听不懂。
尽管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但大家学习热情高涨,每到下课时分,有那家里条件不错的,买得起半导体收音机,在走廊上收听外国英语广播电台,广播断断续续的,又自带很多嘈杂,非得将耳朵紧紧贴在收音机边上,才能勉强听清。
到晚上六点半,所有人准时到教室,收看由《Follow me》改编的《跟我学》栏目,这是专属于英语系的福利,偶尔也有外系酷爱英语的学生,过来旁蹭,最初负责的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后来旁蹭的越来越多,教室里人满为患,恰好被系主任钟怀生撞见,当即冷下脸严厉训斥,之后再没有人来蹭了,即使有那脸皮厚溜过来的,也都被一一轰了出去。
清晨的林荫道下、图书馆外、教学楼边,到处是英语系学生大声朗读的身影,当然这些人里面,不包括卿卿。
课外学习时,她多和魏秋华去宿舍后面的小山坡,因为图书馆和自习室里都塞满了人,为了抢座位,很多人天没亮就起来了,一个赛一个的刻苦。
卿卿坐在开满黄色小花的山坡上,手中翻阅着英文书籍,魏秋华借用她的收音机,收听英语广播做笔记,时不时请教几句。
简单而充实的大学生活,就这样拉开了帷幕。
可好景不长,不到一个月,出于安全考虑,学校将那片小山坡围起来,不准学生靠近,卿卿和魏秋华只得回归图书馆和自习室。
十月里的某晚,魏秋华不太舒服,早早回寝室休息,卿卿一个人去图书馆。寻了几分钟,终于找到个空位置。
这简直是意外惊喜。
她像风一样冲过来,一屁股坐下,掏出教材和笔记本,抬眼时,怔了下。
坐在对面的人,竟然是曾嘉于,他的脸掩在黑色发尖下,线条深邃,薄唇紧抿,白皙修长的双手,一手按着书页,一手握着钢笔,神色十分专注。
开学一个多月,这还是两人头回碰到。
曾嘉于显然也注意到了她,但只淡淡晲了她一眼,又半低下头,继续看书。
卿卿莫名松了口气,其实她挺乐意,将装不认识进行到底的。
半个小时后,她突然起身,朝书架深处走去。
曾嘉于放笔抬头,盯着她的背影,目露羞恼。
这个混账女人,竟然对他视而不见。他等了半小时,书还停留在原来那页,就只为等她和他说话。
“如果她待会回来,主动和朕打招呼,朕就勉为其难地原谅她。”他在脑海中对系统说,带着愠怒。
“宿主,你不是说,不许再提萧晴晴吗?”系统的记性非常好,瞬间想到开学那天这男人献出初吻后的咆哮。
”朕...朕哪有提她?是她无视朕藐视君威,是可忍孰不可忍?”曾嘉于又炸了。
系统回了句呵呵哒后,开启睡眠模式,自动屏蔽了这男人丰富的内心戏。
终于,愤怒的男人坐不住了,起身沿着卿卿的方向找去。
找到她时,她正踮脚拿书架最上面的一本书,曾嘉于从背后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取走了。
“你在躲我?”曾嘉于将书背在身后,盯着卿卿,目光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