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六年后(2)

天泠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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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千凰:“……”

    沈千凰当然知道她们在问什么,如实地答道:“女先生。”

    在沈千尘与沈芷期待的目光中,她又继续说起关于那女先生的事,那个女先生名叫慕青,是北地军前副将慕风之女,九年前慕风战死沙场,她与寡母、幼弟就来了京城慕府。

    慕青从小跟亡父学武,因为寡母与祖父母不喜她舞刀弄枪,所以她来女学时,应聘的是不是教武,而是教棋。

    骑射比赛当日,慕青忽然展露出不凡的身手,连沈千凰都很意外。

    当时楚云逸出手控制住了那匹惊马,慕青则抱住了那个从马上摔下来的女学生,两人联手十分默契,最后,女学生安然无恙,只是虚惊一场,倒是慕青抱住人时,手肘在地面磕碰了一下,有些许擦伤。

    沈千凰说,楚云逸前天去蕙心园,就是特意给慕青送了一罐十全膏。

    听到这里,沈芷与沈千尘面面相看,母女俩的眼中皆闪着兴味的光芒,颇有种吾家有儿(弟)初长成的感慨。

    这叫慕青的姑娘只是受了些许擦伤,楚云逸还特意给人家送药膏,自然是怕人家姑娘的身上会留疤了。

    他们家逸哥儿居然也会对姑娘家这么细心了!

    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

    沈千尘来劲了,打算等过两天她出月子了,悄悄溜出宫去蕙心园瞧瞧这位慕姑娘。

    沈芷微微地笑着,与沈千尘想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她就方便多了,打算明天就去蕙心园“光明正大”地找沈千凰,“顺便”认个人。

    沈千凰默默地饮茶,对于坑了自家弟弟,毫无愧疚之心。

    这时,外面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

    “太子殿下!”

    这四个字令沈芷与沈千凰眼睛一亮,两人同时朝帘子方向望去,就见一个五岁左右、相貌俊俏的男童从帘子外走了进来。

    五岁的顾渊穿了一件赤色圆领龙袍,皮肤白皙,一双如点漆般的凤眸与沈千尘、沈芷十分相似,不过他的脸型、鼻梁与嘴唇都更像顾玦,五官精致漂亮,粉雕玉琢,小小年纪就是一派贵公子的气度。

    “母后!”

    顾渊不疾不徐地走到了近前,像模像样地给沈千尘先行了礼,然后落落大方地也对着沈芷、沈千凰作揖,“外祖母,大姨母。”

    男童的动作十分优雅、标准,可因为他年纪小,由他做来,总让人觉得可爱又趣致。

    沈芷与沈千凰情不自禁地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小渊,你一下课就回来看妹妹吗?”沈芷神情温柔地问道。

    从顾渊三周岁起,沈千尘就为他启蒙,等他四周岁时,顾玦就从翰林院选了一老一少两个翰林当太子太傅,教顾渊君子六艺,顾渊每天都要去上书房跟着太傅们读书。

    不想,顾渊摇了摇头,纠正道:“外祖母,我回来看母后和妹妹。”

    “真乖!”沈芷不由失笑,就让他先去看妹妹了。

    顾渊轻手轻脚地走到婴儿的小床边,垂眸看着裹在大红百婴嬉戏襁褓里的小女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摸了摸她柔软的发顶,就又回到了沈芷身边。

    沈芷拉过顾渊的小手,关切地问起了他的功课:“你最近开始学什么了?”

    “《论语》。”顾渊如实回答。

    他的嘴唇轻抿时,唇角微微上翘,像是在浅笑着,神态优雅、自信。

    沈千凰听了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快就开始学《论语》了,不过再一想,顾渊继承了父母的天赋,一向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倒也正常。

    跟在顾渊身后的琥珀默默地为两个翰林掬了把同情泪。

    是啊,他们的太子殿下是绝顶聪明,也很乖巧,但同时也继承了他父皇的骄矜与张狂,平日里不显,可偶尔露出来时,光是一连串的发问就足以把两个翰林问得哑口无言。

    殷太后私下里也曾跟沈千尘感慨说,顾渊太像顾玦小时候了,顾玦年少时就曾经把谢文靖气得三次去找仁宗皇帝想辞去太傅之职。

    对于这些,沈芷与沈千凰全然不知,她们只看到顾渊有多漂亮、多聪明。

    沈千凰饶有兴致地与他下了一盘指导棋,教他下棋,下完后,又把他天花乱坠地夸了一番,感慨教这个小外甥真是太轻松,赞他举一反三,一点即通。

    沈芷与沈千凰母女俩在乾清宫用了午膳后,又小坐了一会儿,叮嘱沈千尘好好休息,就一起告辞了。

    她们走后不久,顾玦就回来了。

    宫女、内侍们全都退下了,寝宫内,静悄悄的。

    顾玦一眼就看到了榻上的三个人儿,一大两小正头挨着头,睡得正香。

    顾玦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榻前,三张相似的白皙面庞映入他眼帘,三人全都闭着眼,浓密长翘的眼睫在面颊上形成一片淡淡的阴影。

    母子三人的眼睛非常相似,眼睛的线条狭长迤逦,带着优美的弧度,到了眼尾微微上翘,让人感觉精致灵动,十分漂亮。

    顾玦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很柔软,唇角也微微地翘了起来,不由俯身在沈千尘的面颊上亲了一下,嘴唇一触即分。

    当他直起腰时,却对上另一双黑白分明、毫无睡意的凤眼。

    顾渊:“……”

    顾渊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抬手把一根食指压在嘴唇上,对着顾玦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他别吵了母亲与妹妹。

    顾渊起了身,拉起顾玦的手走到了窗边,小声地说道:“爹,妹妹晚上总是哭闹,这些天,娘夜里都没睡好,让她好好多睡一会儿。”

    顾玦抬手揉了揉顾渊的头。

    他是枕边人,小婴儿夜里是怎么闹腾不休,他当然也是知道的。

    他们家的小公主是个娇气包,饿了哭,尿了哭,热了哭……只要有一点点不舒服,她就会哇哇大哭。

    这才说着,榻上的女婴睁开了黑白分明的大眼,哇哇大哭起来,小小的一个人,嗓门却是洪亮得很,几乎要掀翻屋顶了。

    顾玦的反应极快,迅速地抱起了榻上的襁褓,襁褓里的小女婴哭得小脸红彤彤的,一副声嘶力竭的样子。

    顾玦本想把她抱出去,但榻上的沈千尘已经睁开了眼,与此同时,乳母也匆匆进来了,接收了襁褓。

    等换好尿布、浑身焕然一新的小婴儿再度躺在榻上,已经是两盏茶后的事。

    小女婴觉得身上舒服了,就乖乖巧巧的,那饱满的肌肤如羊脂白玉般无瑕,漂亮得不得了。

    她那双圆滚滚的大眼滴溜溜地转着,眼珠子清澈明净,一会儿看沈千尘,一会儿看顾玦,一会儿看顾渊,接着就呵呵地笑了,小嘴微张,露出粉色的牙龈以及一对浅浅的梨涡,软软糯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真是个小娇娇!”沈千尘忍不住地笑,伸手在小婴儿小巧的鼻头轻轻地点了一下。

    顾渊深以为然地直点头。

    小女婴似乎知道母亲是在说她,发出了“依依呀呀”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就叫这个小名怎么样?”顾玦忽然提议道。

    沈千尘怔了怔,又念了一遍:“娇娇?”

    小女婴在襁褓里蹬了两下腿,“咯咯”地笑了起来。

    沈千尘的指尖在小婴儿的鼻头上点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道:“娇娇,这可是你自己答应的,以后你的乳名就叫娇娇了!”

    沈千尘觉得这个乳名不错,“娇娇”既指美人,又有娇滴滴的意思,小姑娘家能“娇滴滴”的,那是一种福气。

    她与他的长女,大齐的大公主,自然有娇气的资格!

    顾渊在一旁煞有其事地点头附和道:“娘,你放心,我给你作证!”

    他心里忍俊不禁地笑:这下,全大齐都要知道妹妹是个娇气包了!

    “我打算等娇娇双满月的时候,再办满月席,届时乌诃迦楼也会来。”顾玦动作娴熟地抱起了襁褓中的娇娇,他是第二次当爹了,抱婴儿的动作非常娴熟,轻轻地掂了掂婴儿。

    娇娇更乐了,又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似是自得其乐,又似在附和她爹的话。

    小婴儿的日子十分简单,每天都是睡了吃,吃了睡,醒着的时间很少,长得也快,几乎是一天一个样。

    相比之下,身为太子的顾渊每天的日子非常忙碌,也非常充实。

    每天一早,顾渊会先和双亲一起用早膳,早膳后,顾玦去上早朝,顾渊就去上书房听太傅们给他上课。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顾渊就来乾清宫与母后一起用午膳,午休后,继续去上课。

    待下午的课程后,他会与沈千尘一起去寿宁宫给殷太后请安。

    父皇闲暇时,会加入他们;就是政务繁忙,父皇也会来寿宁宫接他们回去,比如今天。

    沈千尘因为怀孕后期身子重以及后来坐月子,已经有两个多月没来过寿宁宫了,这段日子,都是殷太后去乾清宫看沈千尘母女。

    今天是沈千尘第一次抱着娇娇去了寿宁宫,殷太后乐坏了,抱着襁褓就不肯撒手了。

    对于小孙女,殷太后真是稀罕得不得了,百看不厌,一会儿摸摸她的头,一会儿亲亲她的小脸,一会儿又给她擦擦口水。

    “我们家娇娇真是漂亮,越来越像阿玦小时候了!”

    “这个乳名也取得好,越念越好听。”

    “还是阿玦会取名字!”

    “小渊,你的名字也是你父皇取的。”

    殷太后笑得眉眼都弯了。

    顾渊微微地笑着,下巴不自觉地微抬,带着几分傲娇。他终究是个小孩子,平日里性子不算跳脱,但偶尔还是会露出一丝孩子气。

    沈千尘也在笑,眉目柔和。顾渊的名字取自“行仁蹈义,岳峙渊渟”,是顾玦对这孩子最美好的寄望。

    殷太后对着严嬷嬷使了一个眼色,严嬷嬷就捧来了一个精致的雕花匣子,匣子里放着一对金灿灿的镶百宝龙凤长命锁。

    殷太后笑道:“这对长命锁正好娇娇一个,小渊一个。”

    自娇娇出生后,殷太后简直沉迷于送礼,从小婴儿的襁褓、虎头帽、小衣裳到金项圈、手镯、脚镯等等,五花八门地送了个遍。

    顾渊接过了那个刻着龙的长命锁,看了看后,又把它还给了殷太后,笑吟吟地说道:“祖母,您送过我长命锁了,这个留着给以后的弟弟妹妹吧。”

    顾渊说者无心,殷太后却有几分听者有意,微微动容,觉得长孙性情豁达,很有长兄的风范。

    殷太后轻轻地拍着襁褓,不由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了那个很久没想起的人——顾玦的长兄顾琅。

    顾琅比顾玦大了十六七岁,早在顾玦出生前,顾琅就已经是太子了,地位稳固。可是顾琅心胸狭隘,从前他们父皇不过是随口夸了顾玦几句,东宫那边必然要换一套新摆设。

    往事也只是一闪而过,犹如一叶小舟划过湖面,虽然会留下一些涟漪,但这些涟漪终究会散去,湖面也终究会恢复平静。

    沈千尘在一旁看着这对祖孙,莞尔一笑。

    她早就看出来了,自娇娇出生后,殷太后似乎怕一碗水端不平,总是在送娇娇礼物的同时,也给顾渊备上一份。

    她也想跟太后提一提,不过之前她在坐月子,也没机会说,倒是小顾渊的一句话化解了殷太后的心结。

    殷太后笑着赞道:“我们小渊真是大方!”

    她把襁褓交还给了乳娘,抱着顾渊亲了一口,亲得顾渊一下子炸毛了。

    “祖母,我大了!”顾渊义正言辞地抗议道。他已经不是小婴儿了,祖母不能再这么像亲妹妹一样亲他了!

    这句话透着浓浓的孩子气,逗得屋里的人全都笑了。

    襁褓里的娇娇也醒了,似乎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也咯咯地笑个不停。

    窗外的春风携着花香吹了进来,庭院中一只只彩蝶与雀鸟振翅在花丛树梢嬉戏飞翔,引来了一只油光水滑、四爪雪白的黑猫,喵喵声连绵不绝。

    当顾玦来到寿宁宫时,看到的就是这和乐融融的一幕。

    顾渊涨红着脸道:“我已经五岁了,可以搬到东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