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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千尘一点也不想动。
她觉得这种天气就适合懒洋洋地歪着,可她又不得不走,下意识地用脸颊在顾玦的肩膀上蹭了蹭,似乎在汲取力量似的。
顾玦看着她泛着红晕的面颊,眸色变得幽深了一些,道:“不想去就别去了。”
楚千尘:“……”
楚千尘瞪大了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他怎么可以这么勾引她!
这就像是大冬天在赖床的人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离开暖烘烘的被窝,却有人来诱哄她,再睡一会儿吧。
被他这么一说,楚千尘反而毅然地起了身,“我去去就回。”
小黑猫见主人要走了,立刻轻盈地从炕上一跃而下,撒娇地在楚千尘的腿边打转转,蹭啊蹭地留下它的气味。
留在炕上的顾玦抬手在方才楚千尘蹭过的位置碰触了一下,眼睫如蝶翼般扇动了两下,轻唤道:“月影!”
话落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抛出了一个藤球。
于是,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兴奋地朝藤球扑了过去,自己玩球去了。
那只藤球在地上骨碌碌地滚来又滚去,滚东又滚西,让这静谧的屋子一下子多了几分生机勃勃的感觉。
没有猫挡道的楚千尘顺顺利利地去了前头的玄微堂见金嬷嬷。
“奴婢参见王妃。”金嬷嬷一看到楚千尘,就露出了过分殷勤的笑容,眼睛挤成了两道缝儿,“半个月不见,王妃真是风采更盛从前。”
她的神情恭顺,哪怕楚千尘抬手示意她起身,依旧是身子微躬,连头都不敢随便抬。
金嬷嬷又吹捧了楚千尘两句后,才进入正题:“王妃,是寿宁宫的严嬷嬷让奴婢给王妃递信。”
“说吧。”楚千尘淡淡道,慢慢地以茶盖拨开茶汤上的浮沫。
金嬷嬷理了理思绪,开始转述严嬷嬷的话:“王妃,那位袁姑娘这段时间几乎日日会去寿宁宫跟太后娘娘请安,不过太后娘娘‘病’着,所以每三、五天才会见她一次。”
“严嬷嬷说,一开始也没什么,袁姑娘只是与太后娘娘说说她娘童氏的事,太后娘娘怜惜她丧母,也也时常留她在寿宁宫用膳。”
“可最近袁姑娘说得一些话听着意有所指的,严嬷嬷觉得不太妥当,这才悄悄让奴婢来一趟王府告诉王妃您。”
“袁姑娘跟太后娘娘说,好些日子没见王妃您,很想念您。”
“还说太后娘娘那里冷清,不过等来年太后娘娘有了孙儿,寿宁宫里就热闹了。”
“又说她时常去打扰太后娘娘,让王妃您知道了,会不会不高兴?”
“她还对着太后娘娘,口口声声称宸王殿下为表哥,说是她娘唐氏在世时,也甚是挂念王爷。她来京这些日子时常听人说王爷身子欠佳,不知道如今可好些没。”
袁之彤跟殷太后说得那些话表面上听起来没什么,但细细一品,就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味道。
金嬷嬷抿了抿干瘪的嘴唇,欲言又止
袁之彤说的那些话,连她都能听出些意味,宸王妃肯定也是听懂的,不需要她再多加解释。
比如孙儿的事,宸王妃年纪小,至少要十六七岁才能孕育子嗣,袁之彤说那些这不是鼓励太后给宸王赐人吗?
再比如这最后一句,分明就是想挑起太后对宸王的担心,太后出不了宫,王妃也进不了宫,若太后挂心,那自然就只能让袁之彤上门来瞧瞧了。
金嬷嬷越想越觉得不妥,眉心紧攒。
有意思。原本楚千尘还意兴阑珊、心不在焉的,听到这里,倒是被挑起了几分兴致。皇后弄来这么个人,还真是费了不少功夫吧。
金嬷嬷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去看楚千尘的表情,忧心忡忡地继续道:“王妃,太后娘娘是没说什么,看着尚没有让袁姑娘来王府请安的意思。不过时常赏袁姑娘一些首饰、头面、字画什么的,看着对她很有几分另眼相看。”
殷太后在宫中孤独,就如同沧海中的一叶孤舟。
袁之彤在殷太后跟前给楚千尘上眼药,这一次两次三次的,殷太后也不见得会放在心上,可是这日积月累之下,但凡殷太后听进去了一句,难免对楚千尘这个儿媳生出恶感。
若是殷太后真被袁之彤这种小贱人给哄去了,指不定怎么给宸王妃添堵呢!
金嬷嬷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后宫中的阴私,像袁之彤这种瞧着好似朵善解人意的解语花,其实她的心思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这种小贱人使的招术翻来覆去也就是这样了,不过是想借着太后娘娘攀上宸王罢了。
金嬷嬷一边想着,一边又抬眼去看楚千尘,却见她的脸上并没有不愉之色,心里有点疑惑。
厅堂里陷入一片沉寂,落针可闻,静得金嬷嬷几乎能听到自己砰砰的心跳声。
楚千尘放下了茶盅,淡淡道:“让你们在宫里是为了伺候好太后,而不是本末倒置。”
她让金嬷嬷与严嬷嬷伺候殷太后,目的是为了在那个如牢笼般的深宫之中护太后周全。
一旦寿宁宫中有什么不妥,或者有什么事可能危及到太后的安危,她们可以及时来禀报她,她不是要她们当她的眼线盯着太后的一举一动。
殷太后想对谁好,想赏人什么,那是太后的权力。
楚千尘静静地注视着几步外的金嬷嬷,她那张姣如春花的面庞上,表情一直是淡淡的,并无起伏,云淡风轻。
明明楚千尘既没有疾言厉色,也没有怒目而视,可是,金嬷嬷只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升起,急速地蔓延至全身。
金嬷嬷知道自己有些越界了。
她来回禀袁之彤在太后跟前做了什么不妥当的事没错,也是王妃想知道的。但是,太后赏了什么又有什么想法,这些就不是她该去打听的。
她们是奴,太后是主,主仆之间不可逾越。
从前,她和严嬷嬷为皇后办事就是这样的,都下意识地以为楚千尘也会喜欢。
金嬷嬷咽了咽口水,心里七上八下的,二话不说地认了错:“奴婢错了,请王妃恕罪。”
金嬷嬷直接跪在了光滑如鉴的地面上,地面又冷又硬,磕得她膝盖发疼,就像是老寒腿在风雨天里发作似的。
楚千尘给了琥珀做了一个手势,琥珀立刻上前把跪在地上的金嬷嬷搀扶了起来,谆谆教诲道:“王妃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多余的事别想也别做。”
金嬷嬷唯唯应诺,背后的中衣已经湿了一大片,冷汗淋漓。
这大冷天的,汗湿的衣裳湿漉漉,冷冰冰的,让她浑身不自在。
楚千尘打了一棒,也没忘给她一个甜枣,向琥珀使了个眼色。
琥珀就摸出一个红封塞给了金嬷嬷,含笑着说道:“王妃知道你和严嬷嬷足够忠心,这才放心把你们放在太后身边伺候着,这袁姑娘的事呢,王妃已经知道了。王妃平日进不了宫,还得你们多盯着些,若有什么不妥的及时来回禀便是。”
金嬷嬷诚惶诚恐地收下了,连连谢恩。
虽然得了赏赐,一颗心却还七上八下,归不了位。
这位宸王妃明明年纪也不大,可这心计,这御下的手段,这恩威并重的气度……全都远超皇后。
金嬷嬷实在是想不明白,这区区的永定侯府,一个破落户怎么能养出这种长了颗七窍玲珑心的妖孽来。
金嬷嬷低眉顺眼地请示道:“不知王妃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楚千尘就把人打发走了。
金嬷嬷赶紧退下,跟着一个小丫鬟快步出了正堂。
她捏着手里厚厚的红封,这里面显然不是银锞子,应当是银票吧!她回去得与严嬷嬷说说,仔细盯着些,可不能让皇后给王妃添堵了。
目送金嬷嬷绕过了外面的照壁,琥珀终于压抑不住怒火,道:“王妃,皇后娘娘也太不安好心了!”
琥珀一向脾气好,性子相比下头的那些小丫鬟要沉稳多了,今天也气得不轻,觉得皇后简直不要脸,分明是借着太后给王爷塞人呢。
琥珀的中里除了愤怒外,还有那么一丝丝担忧,就怕袁之彤借着与太后之间的关系,得了太后的青眼,如果太后真的开了口,这件事也不好办。
楚千尘一边起身,一边笑道:“不用担心。”
殷太后在宫里,楚千尘唯一挂心的是会有人对太后不利,万一皇帝再次对太后下毒,她与王爷鞭长莫及。
至于其它的,楚千尘根本不在意。
太后一个人在宫里也闷得很,有人愿意时常去寿宁宫唱大戏,逗太后一笑,也没什么。
见自家主子半点没担心,显然完全没把袁之彤之流放在眼里,琥珀忽然觉得自己真是把袁之彤看得太高了。
也是,皇后怕是眼神不好吧,王妃这般绝色的容貌,那个什么袁之彤连她们王妃六七分都没有,怎么可能入得了王爷的眼!!
琥珀赶紧给楚千尘披上了厚厚的镶貂毛斗篷,又把一个袖炉递给她。
虽然全副武装,楚千尘还是被钻进领口的冷风懂得打了个哆嗦,加快了脚步。
外面真冷。
她还是快点回去找王爷暖暖。
楚千尘步履轻快地又回了正院。
顾玦还歪在东次间的临窗大炕上看书,小黑猫也在,它似乎是玩累了,在顾玦的身边蜷成了浑圆的一团,猫眼紧闭,四只汤圆似的白爪子也藏了起来,整只猫变成了一团毛绒绒的黑球。
顾玦一边看书,一边随意地在它身上摸着,一人一猫都十分惬意。
今天的天气很好,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琉璃窗柔柔地洒在这一人一猫上,给顾玦清冷的眉眼添了几分柔和与昳丽,犹如冰雪初融后的璀璨春光。
顾玦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抬眼朝她看来,眉眼斜飞。
那半束半披的乌发倾泻而下,披散在肩头,神情还是一贯的慵懒,昳丽的眉目因为这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而多了一股子魅惑与旖旎来。
王爷长得真好看!
楚千尘怔怔地看着他,在心里发出有种的叹息声,唇角忍不住扬起,心像长了翅膀似的,在胸膛中愉快地转圈圈,怔怔地看着他。
“过来。”他对着她招招手,“发什么呆?”
楚千尘就愉快地被他给招了过去,也伸手去摸猫,笑眯眯地说道:“因为王爷好看啊。”
她的小脸上毫无赧然之色,唇畔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撒娇卖俏。
“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能浪费了是不是?”楚千尘一本正经地说道。
顾玦动了动眉梢,已经听出来她应该还有下文。
“刚刚内务府送来了一些锦缎过来,王爷要不要做新的骑装?”楚千尘笑眯眯地看着他,“时间有些紧,赶一赶应该还来得及。”
看她兴致勃勃的,顾玦顺着她的意说道:“把料子拿来我看看。”
主子们一句话下,院子里就忙碌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有丫鬟、婆子们把布料一匹匹地抱了起来,几乎放了半屋子。
“王爷,你喜欢哪个颜色?”楚千尘扫视了半圈,一时也有些看花了眼。
顾玦从炕上起来了,慢慢地看着这些锦缎,楚千尘凑在旁边给他提建议:“这深月白怎么样?”
“或者这毛月色?”
“夜雨染成天水碧,这天水碧也挺清雅。”
“……”
楚千尘知道顾玦更喜欢那种清淡的颜色,不过,刚刚在他挑眉看过来的那一瞬,她忽然就觉得他也可以试试稍微鲜艳一点的颜色。
肯定更好看!
楚千尘伸手朝一匹紫红色的料子摸了过去,结果一只修长的手快她一步捏住了料子的一角。
顾玦把那紫红色的料子对着楚千尘比了比,满意地点头,“就这个颜色吧。”
“……”楚千尘想说他们不是在给他挑骑装的料子吗?
话到嘴边,顾玦修长的手指已经朝她伸来,微微挑起了她小巧的下巴,端详了她一番。
楚千尘眨眨眼。
“确实不能浪费了。”顾玦微微一笑,转头对着琥珀吩咐道,“这个料子给我们一人做一身吧。”
琥珀眼睛一亮,连声应诺,觉得王爷这个主意好。
待冬猎时,王爷与王妃穿着一个颜色的骑装,那么旁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一对神仙眷侣,保管酸死那个什么袁之彤!
琥珀以询问的眼神看看楚千尘,而楚千尘已经傻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王爷是在夸她好看吗?
琥珀见楚千尘不说话,就当她同意了,兴冲冲地跑了出去,她得赶紧把朱绣坊的人叫来。
冬猎定得急,等到两人的这两身新骑装都赶制好的时候,也到了冬猎的时间了。
这一世,楚千尘一直被困在这四四方方的京城里,她心里更喜欢的是外面广阔的世界,最喜欢前世和顾玦一起在北地那短暂的时候。
这次冬猎让她仿佛回到了前世那段最愉快的时光似的。
十一月初五天一亮,宸王府的车队就整装待命,不到辰时就抵达了西城门口。
宸王府的车队不算庞大,比起京城里的那些王爷勋贵们来说,可以说颇显简单,加上楚千尘的朱轮车一共也才七辆马车而已。
但是随行的宸王府侍卫们个个都是面容冷峻,目光锐利,像是一柄柄长刀似的寒气四溢,周身释放着一股泰山压顶般无坚不摧的气势,全都是在北地战场上下来的精锐,与周围那些勉强有个正形的侍卫、护卫们,迥然不同。
如果把宸王府的侍卫比成军队中的精锐,那么其他府邸的侍卫、护卫就像是临时从民间招募的半桶水。
宸王府的车队在其他府邸的车队中,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以皇帝为首的皇家车队位于这支近三千人的冬猎队伍的最前方,那方代表天子的明黄色旌旗在半空中随着冬日的寒风摇曳不已,猎猎作响。
天子的金漆龙辇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一尾尾长龙活灵活现,有的盘旋如缠绕的藤蔓,有的嘴里吐着水花,有的刻着双龙戏珠,以黑曜石作为龙眼,以黄琉璃作为车顶,在阳光下,仿佛宝石般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华丽,张扬,奢华,只要一看,就知道这是天子出行。
以张首辅为首的文武百官们亲自出城相送皇帝,全都对着皇帝离开的方向俯首作揖。
宽阔的官道上,全是都是熙熙攘攘的人头,那些来看热闹的百姓全都被禁军拦在了路的两边,喧哗不已,把这里衬得比菜市场还要热闹。
紧跟在龙辇后上路的是几位皇子、公主们的车架,再后面是宗室亲王们,按着身份高低,井然有序地上路,浩浩荡荡地一路往西而去。
当宸王府的车队出来,气氛霎时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那随行的王府侍卫们明明什么也没做,只是身姿笔挺地骑在一匹匹矫健的黑马上,周身就释放出一股凌厉的气势,仿佛建构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与周围其他人区别开来。
刚才还叽叽喳喳地看热闹的百姓全像是哑巴似的没了动静,一个个肃然起敬。
等宸王府的车马走远,城门附近才又喧哗了起来。
“这位小兄弟,你看到宸王殿下没?”人群后方的一个中年人拍拍前面的小青年问,“我这次来就是想瞻仰一下宸王殿下的英姿。”
他这么一问,附近的其他人也都寻声看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说着:
“我好像没看到宸王殿下。”
“我也没看到,难道宸王殿下没来吗?”
“不会吧。我看到王妃的朱轮车了,总不会是王妃一个女眷自己来的吧?”
“……”
众人十分热烈地讨论着宸王到底有没有来参加这次的冬猎这个话题,根本就没人再去注意后面的车队。
围观的路人陆陆续续地散去了,而聚集在城门附近的那些勋贵官员的车队直到一个时辰后才全都走了个干净。
这三千人的车队如同一个庞然大物,也必然影响前进的速度,按照礼部的估计,大概要走上三天,这还是在钦天监预测最近三天既不会下雨、也不会下雪的前提下。
先帝喜武,每年都会安排秋狝或者冬狩,有练戎之意,鼓励宗室勋贵的子弟们练习骑射,勉励子孙不能忘本。
但皇帝登基以来,忙着求仙问道,连朝政都无暇打理,更不用说秋狝冬狩了。
这次冬猎还是今上登基后的第一次,不少勋贵子弟们早就跃跃欲试,此刻骑在矫健的马匹上,全都是意气风发,鲜衣怒马,为这支声势赫赫的队伍平添了几分活力与生气。
对于外面的喧哗声,龙辇中的皇帝充耳不闻,他似乎有心事,一次又一次地挑开窗帘往后看,不过,以他的角度,根本就看不到后方宸王府的车马。
犹豫了一会儿,皇帝干脆让倪公公把锦衣卫指挥使陆思骥叫了过来。
“顾玦呢?”皇帝从窗帘后露出半张脸,低声问道。
陆思骥也猜到了皇帝想问宸王的事,立刻答道:“宸王没有骑马,他应当是坐在了宸王妃的马车里。”
皇帝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翡翠玉扳指。
他知道顾玦从前都不坐马车的,也不畏冷,大冷天也时常穿着薄薄的单衣。
今天顾玦既然没现身,那就说明他的身体不太好。
皇帝转着玉扳指的动作停了下来,又问:“可看到人了吗?”
皇帝想知道更确切的情况,顾玦在马车里做什么,到底是虚弱得骑不了马,或者是感染了风寒,亦或者……
陆思骥垂下了头,脸色有些僵硬,也有些惭愧,回道:“皇上,宸王府的侍卫守备严密,锦衣卫也只能在两三丈外晃晃,根本靠近不了宸王妃的朱轮车。”
陆思骥的声音越来越低,不敢去看皇帝的脸色,可想而知,皇帝不会满意他的这个答复。
他们锦衣卫除了对上宸王府的侍卫外,还从没那么窝囊过。
皇帝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眉头紧锁,浑身上下更是释放着一股阴郁的气息。
皇帝是不放心把顾玦一个人放在京城的,生怕等他冬猎回来时,顾玦已经让玄甲军占领了京城,所以他才让人去宸王府传旨,彼时他心里还担心着顾玦胆大妄为,直接抗旨不来。
所以,皇帝原本打算的是,倘若顾玦敢不来冬猎,他就把殷太后带走,作为人质。
不想,顾玦很爽快,二话不说地领了旨,同意随驾冬猎。
顾玦实在是太配合了,事有反常必有妖,皇帝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也想过顾玦会不会在最后一刻又托病不来了,可是他出现了,连他的王妃也一并带上了。
皇帝的一颗心不上不下地吊在了半空中,总觉得顾玦要使什么夭娥子。
皇帝的指腹摩挲着玉扳指上的纹路,反反复复,眼神也随之越来越来深沉。
须臾,皇帝沉声道:“给朕紧盯着顾玦。”
“是,皇上。”陆思骥急忙抱拳领命。
这跟平时在京城的时候其实也没什么不同,这半年多来,锦衣卫一直轮班,十二时辰一刻也不敢放松地紧盯着宸王府。
不,应该说,从前要盯着偌大的宸王府前后这么多道门,现在只需要盯着一辆马车了。
陆思骥退下了,龙辇中的皇帝则越发的烦燥,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
有时候,他真的不能理解,先帝选了他作为继承人,给了他这片锦绣山河,为何偏偏还要留下一个顾玦给他添堵。
皇帝又回头朝后方望了一眼,不知道第几次地冒出那个念头:
要是顾玦现在已经性命垂危就好了。
“呼呼——”
龙辇外,寒风呼啸,吹在人的肌肤上就如同刀子般割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