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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澈想起最近朝廷的动向,他躺在草垛子上想着的时候,时任大将军的窦武,一脸质疑地和女儿窦太后争辩。
“父亲大人!汝要是对某阉人不满,杀之便是了,何苦全部诛杀?!”窦太后对自己的大将军父亲说道。
“女儿啊!为了吾族世代富贵,全杀了阉人又有何错?况且这等阉宦祸乱国家久已。”窦武语重心长道。
“就算父亲杀了所有阉宦后,难道内廷就不招募宦官了么?难道招募了再杀?这不.....很荒唐么?内廷用宦官乃是汉家传统,难道父亲要女儿这守寡之身,整日和那群沐猴而冠的士大夫一同处理朝政么?汝以为那群士大夫很可靠?全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衣冠禽兽。”窦太后愤然。
“够了!哼.....为父难道不明白汝的意思么?平衡之道不用汝言之。”窦武甩袖而去,负气离开内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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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屯长,醒醒,步兵校尉窦绍唤你前去差遣,把这信件送与大司农张温府上。校尉说,亲手交付。”阿四推了推在草垛子上打盹的周澈。
“哦!我这就去。”周澈起身整了整衣甲道,接过信道。
只一会,周澈便到了大司农府邸,给门童递窦绍的名刺,告知了来意,门童叫来管家,管家带着周澈入府,可是周澈忽然瞧见一架华丽的马车在府邸门前停下了,先是下来两个孩子,管家对周澈道:“怠慢了,我们的侄少爷回来了,你且随下人去小厅等候,我去迎下侄少爷。”
“客气了!有劳。”周澈执礼道。
接着一下人领着周澈去小厅,周澈好奇地回头看了下府外的马车,只瞧见那俩小儿,有一人他却认得---曹阿瞒。心想曹嵩怎么会来拜访张温这个有名的士人、儒者,要知道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可是敌对啊。
周澈在小厅等了一会,觉得有点内急,就自顾的去寻茅厕了,可是府邸有点大,找不着茅厕在哪里,就在角落里方便了,哪知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就开始找仆人,结果他听到有一处地方有声音就走过去了,周澈寻声至那窗下,瞧见那屋里都是竹简。
难道是张温的外书房?周澈心道。
就在这时好像有人来了,周澈连忙躲进窗下的灌木花丛里。
“曹司隶来访。”
“哦?”张温正在看书,听见家人的禀报感到很意外,“司隶校尉曹嵩?哼!无缘无故的,他来做什么?”
“回老爷的话,咱家侄少爷跑到曹府里去玩,曹司隶发现后怕孩子小有危险,亲自把侄少爷送回来了。”
“哦。”张温皱起了眉头。他极厌恶曹嵩的为人,私下根本不与其来往;可今天这老狐狸竟亲自送内侄过府,怎不叫人猜疑?有心不见,可又一琢磨,自己当初是因为其养父宦官曹腾向先帝举荐才有机会来京师做官的,不管怎样曹家对自己有恩,也不好驳曹嵩的面子,想至此他就不大情愿地嘀咕了一声:“有请!”
不多时曹嵩款款而来,只见他头戴通天冠、身穿青色深衣、腰系锦带、足蹬云履,装扮得一丝不苟,离得大老远就躬身一揖道:“伯慎兄!别来无恙啊?”
“内侄顽皮,有劳巨高兄挂怀……坐!坐!”张温见他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也少不得随之客套。二人招呼打得响亮,张温满腹狐疑,只好有一搭无一搭地搪塞着,胡扯家常。
“伯慎兄,前几月天狗食日,公鸡下蛋,现在洛阳风传什么是妖孽作祟。我忽然想到自梁冀受诛以来,宦官日益得宠,内横行于朝堂,外索贿于州郡,以至阻塞圣听、禁锢善类、谗害忠良、欺压黎庶。莫非这些阉人竖子就是‘妖孽’窦大将军和陈太傅下令缉捕黄门,卿不知么?”曹嵩忽然话锋一转道。
张温似乎明白了:好个老滑头,是眼瞅着阉人有难,准备改弦易辙,张温恨不得把这个两面三刀的家伙一脚踹出去,仿佛眼前这个人他从来不认识一样。他本身是宦官养子,能当上司隶校尉也赖王甫暗中相助,这些年来真不晓得他塞给阉人多少好处,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反戈呢?想至此张温憨然一笑:“巨高兄怎么和吾这等愚人谈起国家大事来了?我不过是得清闲且清闲,只管自己的差事罢了。不过是一介愚生,远不及曹司隶能察人之未察、见人之未见。”
曹嵩见他一副拒人千里的架势,猛然想到张温是士人,又想到孔夫子“君子喻于义”的话,眼珠一转赶忙起身对张温施以大礼。
“汝这是……”
“伯慎兄,在下求你指点迷津!”
“这……快起来,同殿称臣我怎么担得起!”张温连忙伸手相搀。
“我不瞒你!我自知往日与阉人牵扯不清,但此实非本心。说到底我只是想保住这顶官帽,不负养父之恩,给子孙族人留个好前程罢了。自入仕途以来,人人皆道我是宦竖遗丑,对我冷眼相加,二十多年如履薄冰,虽不免吮痔之举但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我也想坦然做事、公正为官,可……可世风之下为之奈何,伯慎兄,千不念万不念,权且念在先人的分上为我指条明路吧……”
张温动摇了,心中暗想:“此人从小给阉人做了儿子,大半辈子受人冷眼,提心吊胆才练出一身滑得溜手的本事,平心而论又何尝不值得可怜?我当初不过是寒族子弟、一介落魄书生,要不是他养父曹腾提携,哪有今日九卿之贵?”想着想着不禁百感交集,点了点头道:“汝这又何必呢……以你之才游刃有余,何况是这小风小浪。好吧!请巨高兄详思,我朝自定天下以来,宦官横行乱政,但所为可有窃国之举?”
“未有。”
“然外戚可有此心呢?”
“这?”曹嵩一咬牙,“我姑妄言之,先前有王莽,近有窦、邓、阎、梁。”
“好!乱政窃国两者孰重?”
“窃国为大逆!”
“汝这不是很明白嘛!宦官刑余之人篡不了国……你再想想,刚才例数窦宪、邓骘、阎显、梁冀都是宦官扳倒的,他们当中除了梁冀专横跋扈,其他几个就真的十恶不赦吗?”
“这……以您之见呢?”
“他们未必就是恶人,但子弟跋扈、门生仗势,难免就会引皇上猜疑。而宦官近于君前,就好比是皇帝身上的虱子,阴风点火,趁除外戚之际邀取富贵,但谁又能直截了当去捉皇上的御虱呢?所以扫灭宦官非一朝一夕之事,只可就事论事、个案个办,绝没有斩尽杀绝的办法。”
“噢?”曹嵩眼睛一亮。
“水至清而无鱼……”张温沉吟着,“何况现在是一潭浑水!想清就能清得了吗?这些外戚大将军,哪个不是阉人帮忙才能掌握大权的?宦官外戚本为一体,都是日久变心反目为仇罢了!”
曹嵩听了这话真如大梦初醒一般,连连点头:“高见!远的不论,此番窦武得以主持大局实有王甫等人相助。说句不好听的,也有卸磨杀驴之嫌。”
“没错!所以他现在起用党锢之人不过是往自己脸上贴金而已。细论起来这些人根本就算不上窦武的心腹,就连一直声援他的当今太傅陈蕃也不是。他们这些人只是互相利用。”
“这么说,窦武是扳不倒宦官的了?”
“不好说,万事没有一定的道理。他若是能事事谨慎周密,虚心向陈太傅求教,借党人之声势、少主之懵懂,还是有胜算的,不过窦武其人,性情过直,急功近利……我可不太看好呀!”张温冷笑一声。
“依你之见,若要做成此事,最重要的是什么?”
“文事虽重要,武备更关键!”
“武备?!”
“对!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此话一出口张温顿觉失口:不该说这个的!若是他与王甫串通一气弄得窦氏与党人失败,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
曹嵩见他脸色大变已明白他的顾虑:“伯慎兄不必多疑,我现在只想避祸,岂敢多求?”
“但愿巨高兄能心口如一吧。”张温叹了口气,“该说的我说了,不该说的我也不留神讲了。你好自为之吧。”
曹嵩离开后,周澈也走了,遇见管家,便解释了一番刚才迷路的事情,就把信交给了管家。
周澈现在他脑子里还在回忆刚才张温的话——北军五营的兵权才是关键!如果窦氏发难,宦官最佳的应对之策就是劫持皇帝发号施令,这样兵权就很重要了。而洛阳城最主要的部队就是北军五营:屯骑校尉营、越骑校尉营、步兵校尉营、长水校尉营、射声校尉营。这五营负责京师防务,可以说谁掌握他们就掌握洛阳城内的生杀大权。现在这五营中窦武之侄窦绍任步兵校尉、其心腹冯述任屯骑校尉。两营抵不过三营,若是宦官再劫持皇上登高一呼,只怕他手中那两个营也靠不住。
“这几天京师可能会有些事情发生,风雨欲来啊”周澈望着夕阳叹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