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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恨爷爷，恨我妈，甚至恨你？”顾振翊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有些可笑，他的叛逆期是不是来得晚了一些，快六十岁的人了，这个时候玩离家出走兼愤世嫉俗？
“你真的一点都不怨恨他们？”顾秉坤满怀希望地看着他，“或者，你应该恨我也对，这么多年，我对你和你大哥态度十分冷漠。”
顾振翊坐在他对面打量他：“所以你就是因为怨恨顾家，才离家出走的？”
随即，他笑了起来：“不对不对，你的叛逆期应该比我想象得还要长一点，也许你当初见到詹婉月就是对顾家的某种报复，对不对？”
这次换顾秉坤笑了：“我跟老陆头说，你是我这么多个儿子中最聪明的一个，看来真的没说错。”
这么多个儿子？
顾振翊眯起眼睛，如果按他母亲水兰芝生下的孩子计算，顾秉坤一共也就两个儿子，哪来的这么多个儿子？
除非……
他略一沉吟：“詹浩权来找过你了吧？”
“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顾秉坤看看他，“你不是也知道吗，怎么，你母亲没有告诉你吗？”
“后来呢？”顾振翊看着他，“或者我应该这么问，你和詹婉月的儿子，你们是不是见过面？”
顾秉坤愣了一下，随即呵呵一笑：“果然跟聪明人谈话要小心，这都被你听出来了？”
“这么说，那个孩子确实还活着？”
顾秉坤笑：“不错，我和小月的孩子确实还活着。”
“可是妈不是说她亲自从詹婉月进的医院吗？”顾振翊有些想不明白：“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活下来的？”
“你妈是亲自送她去的医院，不过她不是医生，她不能进手术室。”顾秉坤笑得有几分得色，“而且她因为做了坏事心虚，甚至不敢找简家的医院，不然他们也会留下病历记录供你们查找，她只敢找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医院，生怕这件事暴露出去，被媒体知道。”
“所以你动了手脚？”顾振翊有些想到了。
没想到顾秉坤摇摇头：“只能说那个孩子命不该绝，等小月被推进手术室的时候，羊水破了，宫口开了，从引产变成了顺产，又好在那个医生是个有医德的，她觉得毕竟是条生命，所以不愿意轻易杀害，就找了当时医院刚刚因为死胎不得不引产的产妇的死胎给你母亲看了，你母亲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手术室后正好做着两台手术。”
顾振翊忽然想到一件事：“但詹婉月后来还是疯了，所以可能连她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是不是？”
“她的手术出了些问题，大出血，子宫被摘除了，医生知道医院收了水兰芝一大笔钱，不敢声张，所以她只告诉昏迷后醒来的小月，孩子已经死了，而且她将来再也不能生育了。”
终生不育，这确实是对一个女人非常大的刺激。
顾振翊几乎可以想象得到詹婉月当时内心的绝望和彷徨，因为他刚刚亲自经历过岑佳宁的流产，还有之前她生康康时候的大出血危险状况，不管这两次手术哪一次出现了问题，他和岑佳宁应该都会悲痛终生的。
而他们最大的幸运是，他们互相深爱着对方，即使有什么困难，也会两个人一起手拉手扛过去。
但詹婉月不同。
她唯一仅有的大概就只有这个孩子，当她和顾秉坤的事情被水兰芝发现，他们两个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她所有的筹码就是这个孩子。
而这个孩子也被逼迫杀死了，接下来，她再也不能生育任何一个孩子，她的人生大概也就到底为止了，一个当过小三的女人，也许足够漂亮，还有资本，但毕竟行为已经足够让人鄙视。
现在，当她不能生育，恐怕不会有哪个男人会爱她爱到可以接受她不光彩的过去，还可以接受她残缺的身体。
所以詹婉月发疯有足够的道理。
“那个孩子呢，现在在哪里？”顾振翊想到这才是重中之重。
他们所有的人都暴露在阳光之下，唯独那个孩子，至今还被重重迷雾所包围，没有人知道他的庐山真面目。
甚至在今天知道，顾振翊都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个男孩还是女孩。
“我也不知道。”可惜顾秉坤给他的答案令人失望，“我们只是通过两次电话，而且他还用了变声器，所以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
“变声器？”顾振翊皱眉，“看来他应该已经出现在你身边了，不然他不会用变声器，如果你没有见过他，没有听过他的声音，他根本不需要这么做，以为你根本不可能根据声音认出他来。”
顾秉坤摊手：“大概吧……水开了，我给你泡茶。”
他慢吞吞洗着茶杯，并不着急的。
“那你搬出来仅仅只是为了避开我妈吗？”顾振翊继续下一个问题。
顾秉坤摇摇头：“我跟你妈这么多年夫妻，早就形同陌路，就算在一个屋檐下住着，跟搬出来区别也不大。”
“那你……”
顾秉坤把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怎么，你这么辛苦找到我的住所，就是打算学媒体记者跟我提问的吗？”
顾振翊愣了一下，看看杯中的茶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们父子两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坐下来好好谈过话了吧？”
顾振翊点点头：“我从小就不在你们身边，长大以后自然生分。”
“其实父母子女之间天生就应该亲近的，不会因为长久不在一起而生分，我和你之所以生分，只能怪我们都是顾家人，而顾家的形势太复杂，让我们不能像正常人一样生活。”顾秉坤自顾说道，“我跟你母亲不和，但与你大哥还有你，我们的父子情分总还是应该在的。”
顾振翊看看他，忽然笑起来：“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不应该喝茶，应该喝酒。”
“会有机会的！”顾秉坤点点头，“等我空下来，你也会闲下来，我们父子二人好好喝一顿酒，不醉无归。”
顾振翊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忍不住问：“空下来？”
“是啊，这些年我们都太忙了。”顾秉坤摇摇头，“顾家的孩子，从出生开始，就注定要担负地比别人多很多，你十几岁就跟在你爷爷身边看他经商，十六岁就已经知道怎么独立赚钱，二十岁不到就已经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振翊，你是个商业奇才，爸爸其实很羡慕你，但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不过就是你爷爷的傀儡罢了！”
“傀儡？”顾振翊摇摇头，“我不明白。”
“我记得你应该很喜欢设计，所以才创办的千魅吧？”
顾振翊点点头：“没错。”
“当年，你考进英国皇家艺术学院，你爷爷是坚决反对的吧？”
“没错。”
“还好你争气，同时考取了剑桥大学的金融专业，爷爷见你完全可以兼任两门课程，后来才没有继续反对。”
顾振翊叹口气：“爷爷确实想培养我成为顾氏的接班人，虽然我志不在此，但也不想让他老人家伤心。”
“哼，他伤心？”顾秉坤呲之以鼻，“他这么强悍的人，心里除了自己就只有顾氏，他会伤心？”
顾振翊笑笑不语，顾秉坤继续道：“他只会让儿子孙子为了他庞大的商业帝国牺牲，却从来不会去考虑他们真的需要什么。”
顾振翊终于忍不住，问道：“你需要什么，你跟爷爷提过吗？”
“我……”顾秉坤一下语塞。
“沟通是双方面的，你说爷爷不了解你，那么你又有试图去了解一下您的父亲呢？”
顾秉坤皱眉，似乎有些不屑：“就你爷爷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别人去了解他，他也不会喜欢别人去了解他。”
“爸，你跟你口中所说的爷爷倒是无限重合。”顾振翊忍不住带了几分讥讽，“独断专行，根本就没有认真去了解过一个人，却早已给那个人下了断语，这难道不是你口中最厌恶的品行吗？”
顾秉坤顿时不说话了，良久之后才道：“看来我们父子二人是谈不到一起去了，你在你爷爷身边多年了，跟他自然是比我亲近，我不怪你，只是我们今天的谈话大概也只能到此为止了，以后，你就不要来了吧。”
顾振翊看着他：“你真的打算跟顾家断得干干净净吗？”
顾秉坤沉默。
“如果你真有这个决心，就应该让出执行总裁一职，和顾家断得干干净净。”
“你怎么行？！”顾秉坤终于沉不住气了，“我在顾氏勤勤恳恳工作那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要放弃这个我辛辛苦苦挣来的职位？”
“说到底，你不愿意放弃爷爷给你的荣华富贵，安逸生活，却又不甘心承认自己的无能！”顾振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他忽然发现，他眼前的这个父亲，比他那个永远搞不清楚状况却依然嚣张跋扈的母亲还要可恶千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