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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家牧场是当地最大的牧场, 周边几乎所有的牧民都与他家有一定的生意来往,有些是在景家牧场买羊羔的, 有些是借着景家的人脉出售成羊的,总之一走一过景家都能与他们说上话。
景容刚到的时候并不知道弟弟已经接手了景家。他跟罗吉是夜里到的,当晚找了个住宿的地方, 还琢磨着等天亮了再去拜访熟悉的牧民呢,哪知第二天提了点心找到以往熟悉的一位叔伯家,那家人居然不肯卖他羊。
至于为什么不卖, 人家也说了, 家里的羊都被预订出去了,卖给他就没办法给预订的那家了。
这种情况景容可以理解,因此也没留太久,跟那位户位聊了聊家常之后便找了下一家, 怎知下一家还是类似的情况。虽没说是羊被预订了,可也找了个似乎说得过去的理由没卖他。
景容当时觉着有些奇怪,因为十只八只的不能卖,但是一两只都不能卖给他,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虽说他离开景家有一段时日,但这些人按理说也不至于连这点人情都不讲,于是他又找到了第三家。
第三家,这家姓郭,户主叫郭长生, 算是与景容同辈。当年景容还帮过这人呢, 一开始没找到这家是因为这人出远门了, 才回来。
郭长生的爹有酗酒的毛病,当年一喝多了就会打郭长生。郭长生有时候被打得不敢回家,景容就让他住在景家牧场,还偷偷给郭长生送吃的。郭长生也是个厚道人,所以他一直记着景容的恩情。他告诉景容,并不是那些牧民不想卖羊,而是他们不敢卖。
却原来,景容离开没多久之后,景家的老爷子就病了。至于是怎么病的外人也说不清,听去看过诊的大夫说,是风邪入体。
那还是去年冬天的事情,这一转眼都快一年了却也没好,一直卧在炕上。现下景家牧场的事情多半都是景容的后娘跟异母弟弟在打理。
“我今儿个出去打听过了,你回来的第二天你弟弟景华就知道了。他还让人去告诉那些牧民,谁要是敢把母羊卖给你,以后他就不收他们的羊,也不卖他们羊羔。”郭长生叹气,“可惜我手里如今也没多少羊,不然倒是能卖你一些。”因为他看不惯景华的作派,所以也没跟景华打交道,如今也是有些发愁呢。若是妥协,他便得去找景华,可他实在是看不上那人。
“简直是欺人太甚。哪有这般做人的?”罗吉觉得自己脾气已经很好了,却还是忍不住一肚子火。
“我劝你们还是换个地方住,实在不行就在我家凑和一阵也好。你们现在住的那家客栈的老板认识景华,与景华关系近着呢,我琢磨着景容你回来的消息都是那人告诉景华的。”郭长生家里就他自个儿住。他娘和爹倒也在世,但他娘平日里都是在另一户人家帮工,不住家。他爹早都不要他们娘俩了。他一看景容和罗吉都是汉子,在一起住也没啥,所以是诚意邀请。
“我就是换地方也不能住你这儿来,不然若是被景华知道了,你以后还怎么在景家买羊?”景容感觉这一趟来得有些鲁莽,早知这样应该先打听一下景家的情况再回的。
“反正我也不打算在景家买羊了。”郭长生说,“先前出去就是到秦北县看羊的。那儿的羊跟咱们这儿都是一个品种。你想,你能不嫌路远跑这儿来买羊,我为啥不能去秦北买?反正我是不想跟景华那小子打交道了。再说,这秦北的羊比咱们这儿养得还要好。你是不知道,景家牧场的羊,打景华接手之后便不正经喂了。景华为了省些草料,都是要出羊的时候给羊灌了好些水充份量。”
“那收羊的商户们能同意么?”景家牧场经营了三代了也从没有人这么干过啊!景容下意识皱眉。
“不同意也没办法啊,到这个季节了也就景家还卖肉羊。”
“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景容说,“那长生哥你先忙着。我与我朋友先去收拾收拾东西,这两日就要麻烦你了。”
“真不打算回去看看?”出了郭家之后,罗吉问。
“不回。再说回去也不会有人欢迎,回了做啥?还不如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呢。”景容想到自己离开时父亲冷漠的样子,便一点儿想回去的念头都没有。走了,他就不打算再回头了,“秦北县离这儿有三日的路程,若是赶着羊回来需要的时日更多。离咱们华平村就更远了。不过大哥你要是不反对,我想去看看。”
“去秦北?”
“嗯。那儿不光有羊,还有牛呢。牧民也比这边多得多。牧区也大得很。”景容冷哼一声,“不是不想让我养羊吗?我还偏就要养了,不光养羊,我还要养奶牛!早晚有一天我要做得比景家牧场还大!”
“好。我陪你去。”罗吉笑笑,与景容回客栈收拾东西。
景容回去之后,给席宴清写了一封信,随后便住到了郭长生家。
郭长生平日里就一个人,明明比景容大,却还没说上媳妇儿呢。关键这地方男多女少,小哥也很少见,所以想找个差不多的也不太容易。郭长生还问景容成亲没呢,笑说如果华平村姑娘多,他也考虑考虑去华平村。
当然,郭长生这只是句玩笑话。可景容想到成亲问题,脸上不自然地红了下。
郭长生家两间屋子,夜里景容便跟罗吉住在了一个炕上。
在客栈的时候,景容和罗吉是睡床,并且是一人睡一张床。好像那一晚的酒后放纵之后,他们又放不开了。明明心境变了,可在对方面前还是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郭长生家没有太多的被子,景容便跟罗吉同盖一床被,同铺一床被。
景容又开始睡不着了。
罗吉也睡不着。他犹豫片刻,把手伸过去,握住景容的手。
景容没动,身体却越发热起来。
郭长生太实在,烧了两捆柴,炕上本来就热。
景容无意识地把里衣往下扯了扯。
黑灯瞎火的,其实罗吉根本看不清景容的动作,可是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景容呼出来的气越来越热……
“你是说,景容和他同来的人搬到郭长生家去了?”妓馆里,景华左手搂着个姑娘,右手执着酒杯,问前来回复的小伙计。
“是啊爷,我亲眼看见的。”伙计说,“这两人是不是还打算再联系其他牧民呢?”
“联系了也没用。你不是已经照我的吩咐对外说了么?谁也不许把母羊卖给景容。没人卖呢吧?”
“没有,您都放话了,谁敢不给您面子啊。”尖嘴猴腮的伙计谄媚地笑了笑,“依我看,他们过不了几天就得知难而退了。”
“嗯。这事儿你办得好。回去之后继续给爷盯着。还是那句话,谁也不准卖景容母羊。”景华哼笑一声,“他景容不是有骨气么,我倒要看看他没母羊怎么把羊群弄大。”
“您说的是。那您要是没有别的吩咐,小的就先继续盯着去?”
“去吧。哎等等!”景华脸上闪过一抹诡异的笑容。他对伙计勾勾手,待伙计凑近了之后,小声对他耳语了几句才又挥手让人离开。
第二日,郭长生的娘亲便被雇主辞退,雇主家说是用不起她这样的人。本来郭家就没多少羊了,这样一来家里又少了一份收入,把郭大娘急得,一日的功夫嘴里起了好几个泡。
景容一开始还没往景华那儿想,可后来听人一传他便知道是因为自己住到了郭家。
景华做得也是够绝了。
要不是因为景华那人为了摆谱,出门时身边总是会跟着几个伙计,罗吉都想上去揍这人一顿了。不是东西也太不是个东西。
景容也气。特别是一想到自己连累了郭家,他心里便过意不去。可是此地与他越发疏远,他也说不上话。
还好不到两日,席宴清那边便有了回信。
信是席宴清本人亲自带过来的,口信。席宴清骑着追风,骆勇则骑着另一匹马,兄弟两人亲自过来了。
“席哥,骆勇,你们怎么过来了?”景容看到席宴清和骆勇到的时候意外得不得了。他在信中只是提到这里买不到羊,所以要去秦北看看,预计要耽误些时间。
“席哥一看你在信中说买不到羊便知你遇了难处,所以我们去了趟石府便赶过来了。”骆勇一副谁敢为难老子兄弟老子就弄死他的样子,“景容,你说,是不是你那个异母弟弟搞的鬼?”不然凭啥到了这地方买不到羊?这里好多牧民呢,难道大伙说好了不卖羊了?景容当时可是说过,跑一趟不容易,哪怕贵点也会在这里买了再回去。
“我爹病了,现下景华,就是我那个异母弟弟,他当家呢。这里的牧民不敢得罪他,所以自然也不敢卖我羊。长生哥让我和大哥借住两日,景华便不知使了什么手段,让郭大娘也丢了活计。”景容说完把郭长生介绍给席宴清和骆勇,“我这正琢磨着怎么再给郭大娘找份活干呢。”
“你这孩子,都说了这事不怪你。都是那个景华不是个东西。”郭大娘着急上火归着急上火,却也没有埋怨景容半分,她还给景容做了景容最爱吃的家乡菜,“咱不提那个糟心的玩意儿,景容你快尝尝这羊奶糕。你们两个小伙子也尝尝,味道不错的。”郭大娘对骆勇和席宴清说。
“谢谢大娘。”骆勇倒是不客气,大口吃起来。
席宴清留心了一下郭大娘和郭长生,待到夜里出去溜食的时候问景容:“景容,郭大娘和长生兄弟的为人如何?值得信任么?”
景容不明白席宴清为什么这么问,却还是说:“自然是值得信任的。我和长生哥打小一块儿玩儿大的。”
席宴清问:“那你说如果让他们去华平村,他们会不会肯?你看,咱们现在养的家禽和牲口越来越多了,但养羊这方面只有你懂得多。你要是有事出门,万一小羊们有个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既然这样,干嘛不找一两个懂得养羊的人去帮忙?”
景容一寻思,可也是啊。
席宴清见景容沉默,以为这事可能不好说,便说:“如果这两人不可能离开这儿,那就当我没说。这里有石大哥的铺子,帮忙安排个活还是不难的。我只是觉得,这两人都有养羊的经验,要是能去帮帮忙也不错。”
景容驻足:“待我回去问问。我觉着也不是没可能。当初郭大爷酗酒,一喝多就打媳妇儿打孩子,郭大娘要不是在这里住惯了,估计早就离开了。谁能喜欢个总能让自个儿想起恶梦的地方。”
要不郭大娘帮工都找那种能包吃住的呢,哪怕银子给得少些。她就是不太喜欢现在的家。
本来景容还想着如何给郭大娘再找一份活计,可现在席宴清这么一说,他也不纠结了。他找了郭大娘和郭长生,把自个儿的想法说了。
郭大娘一辈子没离开过家乡,闻言并没有马上拿定主意。但她也没有一口拒绝,只说要先想想。
景容还要去秦北,便没再在郭家多留了。可他走的时候也说了,回来时不管买没买羊,还会路过这里,到时候如果郭大娘和郭长生去华平村,那他们就一起。
席宴清还担心家里的罗非和小老虎,所以没跟景容和罗吉一起去秦北。他只是给景容又拿了三十两银子,让景容多买点羊。如果看到有合适的奶牛,也可以买两头。
景容收好了钱,跟罗吉去了秦北。
席宴清和骆勇却没有第一时间回华平村,他们到景家的牧场外围看了看。看羊群的生长环境,也看看占地面积。
“席哥,看这些做啥?”骆勇觉着华平村可比景家的牧场好多了。虽然还没有人家的羊多,没有人家的地方大。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席宴清看着羊群,“要不是觉得这些小羊无辜,我能让景华一夜之间一头羊都不剩。可惜这样做太作孽了,所以先留着这小王八蛋再嚣张一阵。最迟三年,咱们要顶了景家牧场。以后有我们便没他。”
“我倒是更想先揍那小王八蛋一顿!”骆勇说。
“我也想。”席宴清勾勾手,对骆勇叽叽咕咕几句。
夜里,景华仍在妓馆没回去。席宴清和骆勇仗着身手敏捷,偷偷溜进去,打算抓个机会揍景华一顿,不料他们躲至暗处的时候,居然看到了一个人。
“大哥?你怎么在这儿?”席宴清吓一跳。
“嘘!”罗吉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远处有人过来了,却不是去上茅厕的景华又是谁?哥三个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席宴清瞬间把景华的嘴捂住,骆勇和罗吉叮咣对着人一顿胖揍,最后把人打晕了按茅坑里腌了会儿再捞出来,跑得那叫一个快!
景容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一出,睡得还挺安稳。等到醒来的时候,罗吉还在。他甚至没发现有什么不妥。
两人去了秦北,而差点儿被屎呛死的景华则在炕上卧了整整一个半月,并且还多了疑神疑鬼的毛病,夜里不敢一人上茅厕。
景华认定了是景容和罗吉把他打了,可客栈的人都能证明景容没出门,不可能作案。最后景华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并且也开始怀疑自个儿得罪过的其他人。
席宴清和骆勇趁着出来,还去拜访了一下昔日的将军,之后才又回到华平村。
罗非这时候已经要崩溃了。他一大早爬起来,喂了鸡鸭鹅,收拾了粪肥,还把衣服洗了。而罗茹则做了两人份的吃食,再把羊带出去放了放,并且扫了三家的院子。
席宴清走的时候跟罗非说了,家里能拖的活就行放着,他回来干就行,比如收拾粪肥,扫院子什么的,不急着这一天两天的。
罗非答应得好好的,可是每天看着家里干干净净的习惯了,脏乱一天他就看不下去了,便想着自己干。谁曾想这一干就停不下来了,累得夜里腰酸背疼。
“你就是想看着我心疼是吧?”席宴清把小老虎哄睡着了,给罗非揉着腰,“明儿个什么也不许干了,好好休息休息。”
“哎我这不是寻思你出门也累,让你回来就能休息么,没想到这么坑。”罗非哼哼唧唧,“清哥,我又有了个赚钱的点子,不过不适合在咱们这儿用。回头你去石大哥那儿你跟他们说吧。”
“什么点子?”
“你记不记得咱们过年的时候吃的那些苹果上带字的,像什么福啊,喜啊,还有吉祥如意啊,咱们也可以在苹果上弄字啊,肯定好卖。不过咱们这儿的温度种不了苹果,所以我想着,你可以问问石大哥南方那边有没有认识的果农啊,可以试试。就是把字贴在果子上,有字的部分长期晒不到阳光,颜色自然就浅了。”
“对啊,带字的果子,肯定好卖。”谁还不图个吉利呢,“回头我就跟石大哥说说。”
“嗯。”罗非应一声,“对了,最近雪糕卖得是不是少了?”
“是少了。天凉了,肯定不如夏季卖得好。”席宴清说,“但是羊肉和羊杂卖得多了,特别是羊杂。”
“景容啥时候能回来?”
“估计起码还得十天八天吧。”去秦北就需要一段时间,看羊看牛还得时间。回来就更是不容易了。所以搞不好十天八天都说少了,“说起来这回出去还认识两个人,一对母子。他们也有养羊的经验,我还跟景容说要是能请这两人过来帮忙也挺好的。”
“嗯,家里活物越来越多,确实缺人手。”罗非的声音越来越小,快睡着了。
席宴清一看这样,也没舍得再跟罗非聊天,搂着罗非很快也跟着睡了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忙碌。每天喂鸡鸭鹅,收拾粪肥,还要做饭洗衣扫院子,冬季的干菜都晒好了,罗非还得腌点儿咸菜。这一天天,早上起来就得忙到晚,充实得不得了。所幸这种忙碌是有回报的。
万大云同意了要租席宴清和罗非的铺子了,而席宴清也跟他谈好了,以后铺子里不但可以卖肉,卖羊杂,还可以卖雪糕和水果汤圆。卖肉和羊杂赚的钱万大云自个儿收着,卖其他东西的,对半分就成。
席宴清和罗非都不是太小气的人,对于朋友他们还是很慷慨的。他们打算在没有足够的羊之前就先这样了。等以后羊多了,鸡崽子也都长起来了,他们再自个儿弄个火锅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