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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面试那日起,步蕨这个人的存在感薄弱到几乎很容易让人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他不像第四办公室其他人员要么背景深厚要么各有神通,也不如叶汲、沈元他们个性鲜明张扬,平淡的就是像一杯白开水。以他资历如果不是有沈元师父的举荐,根本不会被采纳入组建名单之内。至于沈道君为什么独独看中他,陆和迄今为止也没想通。
直到刚才这杯水忽然搅起了涟漪,平静瘦弱的表象下有什么呼之欲出,可当陆和对上他沉静到近乎温和的眼,那种慑人的凛冽又悄无声息地缩了回去,仿佛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陆和哑然,庄勤小心地看看他,见没有反对的意思便主动开口:“我说吧,这事其实说来话长……我知道!我长话短说!我家叔祖庄令也就是第四办公室特别顾问去往雍县替一个名叫盛苏的女孩解除恶咒,自此下落不明。他的未婚妻林曦在发现联络不上叔祖后,独自一人去往雍县寻找他。据最后一个见过她的人说她包了一辆车前往雍县,走的就是山那边的高速。然而当天高速上的隧道整体坍塌,林曦和那些车主一样生死不明。后来我和庄勉去了坍塌地好几次都一无所获但是我们在一些石块上发现了打斗的痕迹。”
步蕨敏锐地抓到一点:“听你所说似乎是隧道先坍塌,然后才发生地震的?”
庄勤点点头:“附近有目击者。”
步蕨若有所思:“那打斗的痕迹是什么样的?”
“我没见过。”庄勤老老实实承认,“像剑不像剑,像刀不像刀。”
叶汲鄙夷地看他:“现在的小年轻一个两个脆得和萝卜似的不经打就算了,还眼界短浅、目不识丁,哪像我当年上能九天揽月,下能五洋捉鳖,十八兵器样样精通,摘根树条都能耍出朵花来。”
鄙夷就鄙夷,还给自己吹了个牛逼,庄勤暗自腹诽,喏喏地纠正他:“目不识丁不是那么用的。”
叶汲斜眼,庄勤嗖地又怂回去了。
一直沉默的陆和突然说:“是枪。”
“枪?”
叶汲第一反应就是:“尼玛轰倒一座山那是火箭炮吧,”他马上琢磨了下,“不对,得是东风快递。”视线不经意掠过同样惊讶的步蕨,两人对视的刹那他醍醐灌顶,“是长/枪?”
陆和点头,唯有庄勤还在状态外,看看这看看那谨慎地不给叶汲再次嘲笑他的机会。
“使枪的,”叶汲目光微微抬起,掠向广袤无垠的夜空,忽而笑了起来,“我记忆里倒是有那么一号人物。”
陆和与庄勤发觉他语气不对,看过去时却被他眼底的森寒惊了一惊,那是种阴郁的亢奋,透着暗红的血光。
“我去现场看看。”步蕨像是完全没发现叶汲的异样,转头看他好声好气地问,“一起吗?”
叶汲脸变得飞速,满脸的阴郁转而被故作姿态的惊讶所取代:“步知观这是在求我吗?
步蕨深吸一口气,干巴巴地说,“你认为是那就是。”
叶汲这人是典型的给颜色就开染坊,立马嘚瑟了起来:“那喊声叶哥听听?”
“……”终于步蕨忍无可忍了,丢下他径自朝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走去,“爱去不去!”
陆和被他的果断惊回了神,忙要喊住他却被叶汲懒洋洋地打断了:“放心吧主任我一定全须全尾地给您把人带回来,小样儿脾气还不小。”他哼笑了声,说着迈开两条让人嫉恨的两腿,三步并两步追了过去。
“陆主任我有点担心步哥他。”庄勤望着两个渐行渐远的身影。
陆和犹豫,要不还是干脆把人喊回来?别这头事还没了,自家先损兵折将了,就听庄勤不无担忧地说:“那个叶汲真不像个好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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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县被划到燕城后,大部分田地被政府征用暂时闲置了下来。还没开发的土地荒草丛生,有虫躲在深处啾啾叫着,偶尔脚边快速地蹿过条细长身影,窸窸窣窣的不知道是蛇还是其他动物。
雨停没多久,泥土潮湿黏鞋,步蕨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得并不快,叶汲没费多少工夫就追上去与他并肩而行:“小步眼力不错哈。”
步蕨不搭理他。
叶汲脸皮厚没半点不自在,脚尖拨开条刚好路过的倒霉蛇:“刚才我说得欠妥,也就沈元那傻逼小子目光短浅,和他那操蛋师父学了几招就不知天倒地后,完全和你不能比。现在这社会已没几个人知道枪啊矛啊的了,顶多认识把九环金背大砍刀就把他们能耐上天了。”
“啊切。”某处的沈元突然打了个喷嚏,纳闷地揉揉鼻子嘟囔,“哪个王八蛋在背后骂我。”
步蕨被他烦得头疼,那种似曾相识的古怪感又一次冒了出来,他走着走着时不时扫他一眼,心中不知在想什么。
叶汲善解人意地对他说:“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叶哥不收钱。”
“……”步蕨看着他忽然淡淡笑了下。
叶汲被他笑得寒毛一竖,不由自主地反思自己的闲撩有没有撩过界。
步蕨却扭过头没有再看他,从校车上下来后没有表情的脸庞似乎生动了少许但仍然是少言寡语。他不知道说什么,与人间脱节太久的他像台古老的器械,生涩而布满锈迹。
山体不宽,两人用了不长的时间越过田野来到那处至今还未通车的高速,叶汲率先攀着路基,紧实的小臂微微鼓起一个纵身跃了过去,他骑着栏杆马上回身朝步蕨伸出手:“来。”
步蕨看着那只粗糙结着茧的手掌心情怪异,很快那只手掌主人不耐烦地直接抓过来:“我说步蕨同志你二十好几的大小伙搞得和个黄花大闺女似的被我握下手还能毁了你清白?”
“……”步蕨敏捷地闪到一边干脆地抓着护栏翻身而过,拍拍裤腿的灰,“走吧。”
叶汲瞠目结舌地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已经往断壁残垣走去的步蕨,泰然自若地也拍拍裤边跟了上去,还心情颇好地叼起根烟。
距离那场轰动一时的事故已经过去几个月了,当时坍陷的山石被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隧道仍然不通可能以后也通不了了,毕竟地基被彻底破坏复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残破的路面上龟裂得像一张崎岖不平的蛛网,步蕨突然绊了一脚,叶汲及时捞住了他胳膊才没摔倒。
他道了声谢,低下头蓦地蹙起眉,弯腰沿着翘起的地面一寸寸地摸索了一圈,瘦白的腰微微露出一线,在黑夜里毫无障碍地落入叶汲眼中。
真他妈白,叶汲舌尖舔过烟蒂。
才还没来得及逡巡第二遍步蕨已直起身盯着指尖沾染的一点东西,叶汲凑了上去:“发现什么了?”
过了有好几分钟,才听见步蕨又轻又冷的声音响起:“黄泉水。”
他没有分神去注意叶汲的脸色,如果他留意会发现那瞬间总是吊着不正经笑容的脸骇人得可怕。下一秒步蕨似有所觉看过去,叶汲戏谑地说:“步蕨同志你说笑呢,黄泉在哪知道吗?千尺之下,九狱九泉,黄泉还在九狱之下。”
“小心!”步蕨抓过他的肩猛地一带,同一秒叶汲脚尖一勾踢起个棍状物反手劈向疾风之中。
蛇一样的细影发出声尖利的叫声被截成两半,尚未落地就被青色的火焰吞噬殆尽,叶汲朝步蕨比了个大大拇指,骂骂咧咧:“都说了要均衡发展、平衡发展!厚天薄地,搞得天地灵气乱得一塌糊涂,这鬼不鬼妖不妖的都不知道什么玩意变异……”
他的念叨戛然而止,只见崩塌地隧道口处一个又一个黑色的影子四肢伏地缓慢地爬了出来,不知何时起路面漂浮起薄薄的雾气照得视野里虚虚实实不尽分明。
叶汲明显呆了下,眯起眼:“我年纪大了眼神不太好,步蕨你仔细看看对面一个个的是人头吗?
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唤他的名字,步蕨愣了愣,低声说:“没错。”
蜘蛛般蛰伏在地上的说是人有点抬举它们了,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那些肢体扭曲,甩着细长尾巴的东西已经脱离人类范畴,只除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硕大头颅。
叶汲冷冷地笑:“今天算是给老子开眼界了。”
他陡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带着浓浓恶臭的喘息响起他们身后,垂涎一滴滴落在地面上在这个时刻格外的清晰刺耳。不等他转身,蜷曲的利爪勾出数道寒光无声无息地抓向他毫无遮挡的后背。
电光石火间叶汲一手将步蕨推到一旁,一手掠起道森森寒光,在利爪离他面门只有毫厘之差时即将它当空斩落!
他屈膝重重顶在那怪物腹部,两束寒光划过新月的弧芒,利落地将横飞出去的它劈成数段,军刺还帅气地在掌心颠了颠。叶汲冷峻地看着地上黑水横流的尸块,一脚踩住骨碌打转的头颅:“这种货色也好意思放出来咬人,丢人现眼。”
他这两手震慑住了蠢蠢欲动接近过来的怪物。
步蕨没管耍帅的他,好奇地蹲下来研究怪物的尸体。黑色的尸水流出没多久,就发出刺鼻的气味消失在了地面,残破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步蕨赶紧伸出手,还没碰到被叶汲给及时扯住。
男人皱着浓眉,骂人的话在嘴边打个转咽下去,换了词:“你个傻孩子怎么什么都要伸手摸摸呢,一看就是个培育不成功的失败品种,保不准浑身上下都是病毒。”
“没有。”步蕨目光还逗留在尸体上,平静地反驳他,“我怀疑它们受到了黄泉水……”
“卧槽,什么鬼东西啊!”少年清脆的喊声在寂静岭般的空间里格外洪亮。
微妙的平衡顷刻被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