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13号一更

山楂丸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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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可以由车库直接上三楼不见客,听玛利亚这么说,何孝泽止步,穿过花池、凉衫房转进客厅。

    正值饭点,菲佣进进出出上菜,碗盘不闻叮咚声,何家上下齐聚饭厅,唯独不见三姨太和四小姐。

    “二哥。”何琼莲笑喊。

    到底一母同胞,情分不一样,何孝泽笑道,“乖。”

    菲佣拉开红木椅,何孝泽挨二姨太坐。

    不忘跟贺喜打招呼,“贺小姐好。“

    白面皮,高瘦,脸上架圆镜框,大背头一丝不乱,端得是斯文俊俏好模样。

    “阿喜,这是我二哥。”何琼莲给她做了介绍。

    “二少好。”贺喜露笑。

    “不介意的话,喊我一声二哥也行。”何孝泽在英国求学数年,去年尾牙才回,帮父亲打理弥顿道表行,商场浸渍未能染他一身铜臭,仍旧一派绅士儒雅作风。

    贺喜抿嘴,适当露出羞涩笑,却未如他所言开口喊人。今日被请来,是看何琼莲面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于豪门内部恩怨,她没兴趣,也不想与他们有过多来往。

    何孝泽只当她是年纪小,易害羞,也歇了逗弄心思。

    饭间,几乎无人说话。本埠高门大户,对待晚饭极为讲究,食物精脍,牛扒澳龙尽有,可贺喜却无比怀念家中小圆桌,一碗车仔面,还有梁美凤的碎碎念。

    因为吃了下午茶,贺喜并不饿,饭后歇片刻便提告辞。

    何琼莲主动要送她,“阿喜我送你回,天晚了,不见你安全到家我心难安。”

    何琼莲觉得矛盾极了,贺喜说话好似大人一个,又是亲眼见过她本事的,知她厉害处。可实际上贺喜个头堪及她下巴,年纪才十四,足足小她八岁。

    这么个小囡,实在不放心叫她独自回去。

    二姨太也开口,声音如她长相,温和好听,“别让司机送了,孝泽,你开车送送。”

    多亏眼前小囡相助,不然她被贱.人害死还未可知。

    回去路上,何孝泽开他摩根跑车相送,贺喜跟何琼莲坐后。

    港岛去九龙,需乘船过海。不过一海相隔,便将本埠人划分开来。住港岛太太们客客气气赞一句九龙人气旺,只话里讥讽,人人能听出。九龙市民尖牙嘴利还击,可心里却巴望有天能住豪宅,开小跑,闲暇时邀三五牌友凑足四脚,浪凡西装、爱彼钻表任你挑。

    窗外霓虹灯闪烁,贺喜托下巴向外看。

    直至何琼莲跟何孝泽开口提下午事。

    “三太肚肠忒冷,枉妈咪平日诸事不与她计较,未曾想她竟如此害妈咪。”有教养的好人家小姐背后骂人也不提脏话,若换成梁美凤,叼你老母、仆你个街,恨不得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何孝泽听得摇头,不欲多提,转问贺喜,“小阿喜,今年多大?”

    贺喜没想到话题扯她身上,说道,“十四。”

    “十四啊。”何孝泽长长应声,随即困惑,“年纪这般小,怎么懂这些?”

    贺喜知他指哪方面,不怪何孝泽心里打鼓,本埠人惯来信风水算命,出名的几位大师更是豪门大户座上客,年初在客(qie,三声)家做客,他有缘见过几位大师,大都白发须眉,最年轻也达知天命年纪。

    “二哥,小瞧人,阿喜契爷是贺大师,你知不知?”没等何孝泽开口,何琼莲便说道,“你肯定不知了,我却听友人提过,讲贺大师多为穷人算命看风水,极少过海来港岛,我想阿喜这般厉害,必定得了贺大师亲传。”

    话一出口,便察觉失言,忙摆手,朝贺喜抱歉笑,“阿喜,我无意讲你穷。”

    何孝泽有片刻嫌弃无脑妹妹,大抵这就是傻人自有傻福吧...

    知道她心直口快,贺喜没放心上,坦然道,“契爷是极少为富人做事。”

    车至金鱼街口,何孝泽先下车,极为绅士给贺喜开车门,视线落在贺喜刚足他胸口的发顶上,忍不住摸摸她脑袋,“走吧,小阿喜,我和妹妹送你。”

    懂修道这行的都知道,天灵盖不能被乱摸,贺喜看看自己的短胳膊腿,有片刻无奈,只能忍。

    唐楼楼道狭窄,黑乎乎似洞口,梁美凤在骑楼下踱步,来回张望。

    “阿妈。”贺喜开心,抱住梁美凤肥胖腰身。

    “美凤婶。”何琼莲喊人。

    何孝泽递上补品礼盒。

    梁美凤笑眯眼,要招呼何家兄妹上楼坐。

    贺喜赶在前,“谢谢你们送我回。”

    言下之意,不便请你们上去做客了。

    目送何家兄妹走远,母女二人上楼。

    “那人一表人才,眉目与何小姐三分相似,是何小姐兄长吧?”梁美凤有心打探。

    贺喜点头,又泼她冷水,“阿妈别想,何小姐兄长大我十三,阿爹娶你时也就这般大。”

    “乱讲。”梁美凤戳她面额,“你阿爹娶我时快有十六,和我同岁。”

    “阿妈年轻时一定极美。”贺喜拍马屁。

    “当年阿妈可是村花。”

    回想往事,仍旧历历在目,梁美凤面上难得浮现温柔之色,夜里同贺喜睡一张床,讲了好些贺喜阿爹的事。

    贺喜困极,趴在梁美凤怀里睡。

    转天天将亮,就被蛮婆梁美凤扯耳朵喊醒,昨晚刹那温柔不过昙花一现。

    没悬念,贺喜又被撵去街尾看铺。

    才开门,七哥带四九仔大摇大摆过来,街口卖塑料花阿婆颤巍巍逃走,云姑一声“钵仔糕”未及喊出口,便被吓没了声。

    “阿喜,早啊。”七哥进铺,大咧咧坐下。

    云姑眼尖,忙不迭去喊梁美凤,小囡虽小,却是美人胚子,世风日下,难不保有人好幼童这口。

    “七哥有事?”贺喜不惧他,慢悠悠给鱼缸换水。

    七哥挠耳,“阿喜,坤哥想见你,跟我走一趟,为坤哥算一卦如何?”

    话出口,总觉难为情。怪底下小弟多嘴,将他算命一事告知瞿坤,勾得瞿坤来兴趣要见见小大师。

    贺喜不干,“不去,他让我去,我就去,那我好没面子。”

    “坤哥见你,已是给你脸,废话少讲,快些走!”底下四九仔早就不耐,人高马大一脸横肉,捉贺喜如同捉小鸡。

    只他手刚拎住贺喜,就觉虎口火烧一般疼,还没等反应过来,脑袋又挨一巴掌。

    “叼你老母!快些松开!”话音落下,七哥抬手再一巴掌。

    底下四九仔惧他yin威不敢动,忍下怒气,垂眼皮道,“坤哥要见人,不带过去,我们都没好果吃。”

    贺喜揉揉被捏红手腕,扫一眼眼前几人,又看赔笑的七哥。

    “这么走阿妈会担心,三日后七哥你在街口等我。”

    一行人刚走,梁美凤慌张过来,汗珠往下滴,“他们有没为难你?”

    “阿妈,我无事,你忘啦,七哥他惧我。”贺喜安抚她。

    梁美凤仍心有余悸,往后两日都看紧了贺喜,早上也不再叫她去看铺。

    这天早,贺喜道,“阿妈,王师奶给的电影票还没看,想和同学去看电影。”

    梁美凤未多想,去店铺前叮嘱,“早些回来。”

    贺喜应声,下楼行至街口,七哥已经在等,街边停两辆宝马。

    “阿喜,多谢给面,七哥记得你情分。”七哥不敢怠慢,殷勤为她开车门。

    梁美凤虽见钱眼开,也懂好赖,这种烫手山芋她可不会要,连番陪笑,将几个祖宗送出去。又对力哥道,“力哥,阿喜人小,将来指望她考大学,中环上班,做好人家太太,其他不敢多想。”

    力哥怒。好人家太太,言下之意,他七哥就是下九流。

    “七哥看上你家小囡,是给你脸,不知好歹!”

    拿上钱,怒气冲冲离开。想他七哥打扮下,也是一表人才,哪里配不上这小囡?!

    ......

    王师奶给贺喜开门,笑盈盈请她上楼,芭比往贺喜裤腿上扒,豪仔迈短腿扑过来喊姐姐,虎头虎脑可爱,丝毫不见日前病殃殃。

    王师奶切水果招待,“阿喜,马上到中元节,想跟你讨张平安符给豪仔带,我怕他再招不干净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