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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沥行拿起酒杯,淡色的唇轻贴着杯口,微微仰头,喉结轻滚。
一杯饮尽。
红色的液体粘在唇上,近乎妖冶。
傅沥行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从不喝酒,他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他很少碰。
刺激的东西,都有潜在的危险。
白敬然也将杯中的酒饮尽,放下酒杯,灯光璀璨,他的眸色却深暗冷寂,“苏苏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不如傅先生看得通透,也请傅先生能高抬贵手。”
这话说的其实并不算委婉。
尤其是对于傅沥行这样,心思玲珑的人来说。
无非,是傅沥行是红颜众多,又有过婚史的男人,白苏那样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或者可以更直接的说,是不堪一击。
白敬然的一番话,傅沥行只是回了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放下酒杯后,他站了起来,墨蓝色的西装,高贵清冷,他看了白敬然一眼,单手系上西装的扣子,目光如海水般深远,折射出淡淡的,幽暗的光。
白苏吹完蜡烛后,在人群中迅速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傅沥行。
心想着这样的场合,他应该不喜欢的才对。
趁着父亲说话的间隙,她溜出人群,朝着船舱找过去。
可她只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白敬然。
“哥,你看见傅沥行了吗?”白苏垫着脚尖疾步走过去,从后锁住他的脖子。
白敬然的手轻松的搭在她的手腕上,并没有急着拉开她,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滑嫩,他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显然有些喝多了。
他微微蹙眉,压下那种异样的情愫,没有回头,低沉道:“应该离开了吧。”
锁在脖子上的两条手臂明显僵了一下,手指一蜷,白苏就将手臂收了回去,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哦。”
语气里难掩失落。
“苏苏,”白敬然回头,少女就站在他面前。
肌肤如白玉无瑕,一双灵动的双眼此时此刻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只有拨开云雾后,才能窥探到里面的明艳动人。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也无动于衷,显然心思早就飞远了。
白敬然的眉头高高隆起,“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非他不可了吗?”
他问的很直接,语气也很平常。
白苏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要是谁救了我,我就非谁不可的话,那我也太随便了吧。”
她喜欢傅沥行
是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的————
那年北安城的冬天出奇的冷,连续下了三天的雪,冰天雪地,司机不小心将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护栏。
“哎呀我的老天爷,小姐,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
司机抱怨了一声,打开车门,一股寒气从驾驶座的门迅猛的钻了进来,很快,门关上,车内又是暖和的。
白苏无聊的玩着手机,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按键的声音哒哒哒的在车厢内响着。
忽然手机嗡嗡两声——
电量不足
“哎”叹了声气。
白苏无聊,将手机丢到一边,正抬眼,就看见正前方跑过来四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朝着车子的方向靠近。
他们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
来者不善!
司机回头说了一句什么,带头的人二话不说,一个棍子敲下却,司机倒在引擎盖上,头上鲜血直流——
血腥的一幕,白苏一片眩晕。
那几个人回头目光森冷的盯着她,白苏脸色刷白,四个人分两边走过来。
她毫不犹豫的往前扑,想要按下车子的中控锁,可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按钮的瞬间,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后颈一个手刀劈下,她便失去了意识。
他们将白苏丢在后备箱,开着车子一路到城郊。
半路上,白苏就醒过来了,后备箱阴暗逼仄,隐约听见他们谈话声,但说的是外地的方言,她听不懂。
车子猛地刹车,她的脑洞咚一声,撞到了内壁。
眼冒金星,后备箱被人打开,那些人动作十分粗鲁的将她拖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被拖出来的时候,腹部在后备箱凸起的地方划过去,这会儿真是火辣辣的疼。
带头的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闭嘴!”
说着,一脚踹向她的膝盖,白苏疼得龇牙咧嘴,“怜香惜玉懂不”
一道森冷的白光从她的眼前划过——
白苏的脸色顿时刷白。
匕首!
“再多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些人
一股寒气窜了上来,白苏冷得直打哆嗦,她盯着那把不长眼的匕首,“我是白家小姐,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你们放了我。”
但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对她口中的白家小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钱?嗬,我们还真看不上。”
城郊这边有一座废弃的山庄,平常根本就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他们拖着白苏将她带进去,丢在墙角。
为首的人点了一支烟,烟头在白苏面前晃,俯身,阴狠的问她:“你哥哥叫白敬然?”
白苏一惊,这些人居然是冲着哥哥来的,她咬牙,不回答。
“嗬,”那人冷笑,“白敬然真不简单呐,居然有一个这么有骨气的妹妹。”
“吃饱了撑着吗,明知故问。”白苏白了他一眼。
她的内心却慌乱了。
哥哥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可也不难猜出,一定是做什么非法勾当的团伙。
可他一个给女人看病的妇科大夫,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那人又说道:“你哥哥太不懂规矩了,我们抓不到他,只能拿他的家人开刀了,小姑娘,要是明天你哥看到你被人大卸八块丢在这荒郊野岭里,他会不会奔溃啊?”
对方的一句话,震得白苏一哆嗦,背心冷汗渗出,心脏像筛糠一样的直打颤。
尽管这样,她却不能露怯,“那你们可真的错了,你们要是将我大卸八块,白敬然非但不会奔溃,还会感谢你们呢。”
“你以为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吗?你可是他亲妹妹。”说着,他再次亮出那把匕首。
匕首反射的光晃得白苏头皮都麻了,她嘲讽一笑,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豪门里的纷争你们懂个屁?少了我,就没有人跟白敬然争夺家产了。”
司机被人打伤,路人看见后一定会报警,而且,她都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回家,爸爸哥哥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立马出动人马来救她。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拖延时间。
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白敬然是白家的长子,就算分你一点家产,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愚蠢!”白苏冷笑一声,“知道他为什么学医而不是学金融管理吗?
因为我爸已经放出话了,将来,白家的家产归我所有,北安城里人尽皆知,我爸最疼爱的就是我了,你说,白家家大业大,白敬然会这么轻易拱手相让吗?
他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你们今天绑架我杀了我,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豪门里的亲情比纸还薄。
这伙人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在听完白苏的话之后,明显犹豫了几秒。
杀还是不杀,在一念之间。
却是那个带头的人冷啐一口,目光狠刹,阴狠的盯着白苏,匕首直接横在她的颈前,“臭丫头,你想拖延时间!”
在他们犹豫不定的时候,白苏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再多一点的刺激,神经立马就会绷断——
“啊!”
“砰——”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尖叫声被湮没了。
呼啸的寒风刮着雪花进来,这栋废弃的山庄虽然设施都还很好,房子看着也不老旧,可这里不通电,四处都是黑漆漆的,要不是有外面的积雪反光,在这里简直是寸步难行。
此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穿深色长款风衣,衣服的下摆到膝盖,愈发显得男人身高腿长,站在门口不言不语。
可却看不清他的脸。
“谁!”
其余三人往裤兜一掏,亮出三把晃着白光的匕首。
白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心惊肉跳的看着门口的人,这废弃山庄里怎么还有人啊?
看他们四个人的表现,显然门口的好汉并不是他们的人。
那就是救她的!
她刚想喊救命,却听门口的人压着嗓音,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咳嗽声沙哑,并不是刻意的,而是这是个病人?
白苏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都生病了,好端端的跑出来送死吗?
钳制住白苏的那个人另一只手在暗地里推了一把身侧的男人,那人会意点了一下头,目光散发出森冷的杀气。
被人撞破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留下活口。
白苏听见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他们要杀人灭口——
“你快跑,傻子,快跑啊!”
“闭嘴!”
匕首刀刃锋利,贴着颈项,刺痛的一瞬间,冰凉的脖子有一股温热流出
白苏呼吸一窒,剩下的话就像被匕首个割断了发不出来,精致的小脸刷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上。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将白苏的注意力转移了。
那个手持匕首冲出去的人此刻却倒在地上,而他的那把匕首却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手上,他手腕一转,匕首泛着冷锐的光芒,上面还有——
隐隐的血迹。
那个男人不急不缓的走进来,两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一起上,一左一右的夹攻他。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也没看清楚男人是怎么出手的,只记得,他力气很大,扣着对方的手腕往下一压,曲腿,膝盖用力顶上对方的腹部,手上匕首一转,那个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白苏的呼吸都滚烫了。
剩下那个人是怎么倒地的,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抓着她的那个人猛地将她推开。
“找死!”
他明显是另外三个人的领头人,身手比他们好得多。
而那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明显体力有些不支。
在白苏以为他要落了下风之时,他却忽然一个转身,将那个人踹到在地,与此同时,他压抑着的咳嗽声低低沉沉的传出来。
脚步往后趔趄,身子虚虚的靠在墙上,匕首叮叮两声,掉在地上。
地上的人一个翻身爬起来,摇摇欲坠的过去,握起拳头砸向靠在墙上的男人,却是拳头就快要碰到他的腹部时,男人一个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
咔咔两声。
白苏听见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她的头皮都麻了。
男人将那个人制服住,转头,盯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她,“匕首。”
这是他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声线冷沉,又沙哑。
不是原本的音色。
但白苏这会儿根本也认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男人对她说的两个字,“匕首。”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颤抖着抓不稳匕首,就两只手紧紧握着,才刚要将匕首给男人,他却将所有的力气都拥在压制地上的人。
男人呼吸紊乱,近距离,他低着头,白苏看见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咽喉,对你来说比较容易。”
白苏听不懂他的话,又好像听懂了。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我不我不敢。”
“没时间了,想死在这里,还是活着回家?”
白苏带着哭腔的嗓音抖得厉害,“我想回家,我害怕”
“别怕。”
男人轻声说了两个字,抬头,一张脸近在咫尺。
白苏看着他那双淡然如水的黑色眼眸,脑子越发的空白,所有的空间都腾出来,只剩下眼前的这个男人。
傅傅沥行!
男人明显快要支撑不住,地上的人挣扎着,白苏的眼睛都红了,尖叫一声
匕首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往后一倒,靠在墙上,咬着手背失控的哭出来。
傅沥行体力不支的靠在她身边。
没有任何依靠的白苏本能的朝着他靠过去,两只手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放,将身子靠近对方温暖的胸膛,放声肆意的哭出来。
靠在胸膛的身子又冷又僵,却又抖得厉害,傅沥行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厉害,两条手臂虚虚的搂着她,明显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白苏哭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傅沥行眉头微拢,淡淡的说:“他们死不足惜。”
白苏哭得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傅沥行什么时候将她半拖半抱的带离那个房间,去了一个干净的,没有血腥味的房间。
才将白苏放下,傅沥行就倒在了地上。
男人倒地的声音惊得白苏身子一颤,她爬起来,过去将傅沥行扶起来,男人靠在她的肩上,脸色苍白的惊人。
“傅沥行,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白苏惊慌失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在傅沥行的身手到处摸,也没摸到血。
却是傅沥行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胡乱抓爬的手指握了起来,握在手心里,避免她再到处乱摸。
他没多少力气,所以抓得不牢,白苏要挣开,又再次被他攥着,这才喑哑的开口道:“没受伤,只是累了。”
男人声线偏冷,但听他说没受伤,白苏的眼泪就绷不住,掉了下来,一边抽噎,一边笑,“吓死我了!”
“白家小丫头,知道害怕了?”
白苏扁着嘴,“我本来就害怕,怕的双腿直打颤,可我要等我哥等我爸来救我,不得不假装不害怕。”
她又要哭,傅沥行觉得烦,“你叫什么名字?”
白苏一抹眼泪,知道傅沥行并不认识她,“我叫白苏,因为我爸爸姓白,妈妈姓苏。”
傅沥行:“”
是挺简单粗暴的。
白苏收了眼泪,问他:“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明天要结婚了。”
“散心。”傅沥行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白苏想起来这里曾经是他祖父祖母晚年时居住过的地方,不过她没多问,也不敢说他大雪天大晚上的到这边散心是变态行为,她只是哦了一声。
要没有他的变态行为,她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身子不要抖,让我靠一会儿。”傅沥行皱了一下眉头,清冷的说了一句。
白苏果然听话,不敢乱动,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她连头都不敢偏一下,就保持着看着傅沥行的姿势。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奇快。
她不是没在电视上报纸上看过傅沥行,甚至有一些宴会上,她都在远远的看到过他,却没有一次这么近,这么惊心动魄的看过。
其实白苏再怎么克制,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在强大的心理素质,可她才十五岁,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可能不害怕。
傅沥行一抬眸,她就咬着下唇,倔强得很,“我没抖。”
也不拆穿她,半阖着眸,呼吸轻浅,正准备将抓着的她的手松开,却是白苏反手一握,握紧他的手不放开,声线都颤抖了,“别松开,我害怕。”
她握的很紧,比之前傅沥行握着她的还要紧。
她是真的害怕了。
少女的手心很柔软,与他掌心的薄茧相互摩擦着。
她抽抽搭搭的又要哭,傅沥行叹了声气,再次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
那个温度,白苏至今都仍记在心上。
他们很快就等到来接他们的人,傅沥行回家后病了一场,也因此耽误了他的婚礼。
白苏沉浸在回忆中,白敬然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既然不是因为他救了你,那为什么非他不可?”
为什么非他不可
白苏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非傅沥行不可呢。
她在想,也许此生,她都不会遇到一个像傅沥行这样的男人,她也许此生都不会和其他男人这样共患生死了。
想了很多,她终于有了答案:“就因为他是傅沥行。”
“傅沥行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白苏一咬下唇,倔强的抬眼看他,“我喜欢他,跟他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太小了,什么都欠缺考虑!你就想凭着一腔孤勇一路闯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吗?”白敬然的语气严厉下来。
从小到大,白苏几乎是白敬然教导的,却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更何况,是第一次涉及到她的感情问题。
白苏不说话,白敬然就继续说道:“别以为我在国外,家里的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是,傅沥行是离婚了,你以为你追在他后面跑,他就会喜欢上你了吗?
他对你好,对你有所纵容,绝非是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