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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妈妈见自己都搬出许老太太,只差明说许老太太连日身体也不好,届时不仍要去了,李氏还是说不去,脸上的笑终于维持不住了,心里也升起一股怨气来,这二太太拿乔也要有个度吧,真当全家都欠她
,都得捧着她顺着她不成?可再怨再恼,这话也不是她一个下人能说的,又想着好歹李氏同意许夷光去,自己回去也算是能向自家太太交差,自家太太也能向老太太交差了,遂说道:“既然二太太身体真不好,那奴婢就先告辞,回去
向我们大太太复命了。”
说完屈膝一礼,却行退了出去。许夷光方与李氏道:“娘,您都不去,我去干吗啊,这大热的天儿,里三层外三层的穿了见客衣裳,还要顶一脑袋的首饰去别人家做客,就算喜酒再好,园子再好,那也不是享受,而是受罪好吗,所以娘,
我也不去了吧?”
说到最后,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撒娇,手也攀上了李氏的臂膀,摇啊摇的,向来娘都最吃她这一套,不愁这次也不松口。不想李氏却抽回了自己的手臂,正色道:“就算天热,出门做客不是享受,也不至于就像你说的是受罪,敏敏,你也大了,是时候该交几个自己的朋友,多认识一些人,开阔一下自己的眼界了,娘旁的都可
以依你,唯独这件事,不会再依你,你下去后就把衣裳首饰挑好,我瞧过后,等着届时随你祖母和大伯母体面出门吧。”
酒好也怕巷子深,她的女儿她当然觉得千好万好,不是她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她的女儿也的确好,可她知道女儿的好,别人不知道啊,总得让女儿有机会将自己的好展示于人前才是。
如此将来才能结一门好亲,她并不求女儿能嫁入高门,大富大贵,只要对方家风好,子弟上进,公婆和善,便是门第低一些家里穷一些又何妨,她难道还没吃够哑巴吃黄连的苦吗?
“可是娘,我……”许夷光还想再努力,见李氏的眼神又跟刚才闵妈妈在时瞪自己那一眼一样,透着严厉与不容置疑,到底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娘心里怎么想的她约莫猜得到,可她也不想想,以靖南侯府的门第,能登堂入室的,有哪家不是与之门第相当,就算次点儿,也次不到哪里去的?不是她妄自菲薄,那样的人家,是绝不会聘她一个白身,
还是名声扫地的白身之女为媳的。
当然,就算真有那样的人家愿意聘她,她也不愿意,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再踏进靖南侯府半步啊!
可这话怎么好跟李氏说,她本来就觉得亏欠了她连累了她……耳边又响起李氏的声音:“敏敏,娘让你去靖南侯府做客,并非只是考虑……你的将来,主要还是娘觉得,你平日太苦了,别人家像你这么大的小姑娘,远的不说,就说你大姐姐几个,谁不是正抱了自己的
娘撒娇,成日里最大的烦恼,也不过就是衣裳不好看,首饰不出挑了?”“可你呢,因着我身体不好,便只能成日闷在屋里,看那些晦涩难懂的医书,还得事事替我周全操心,娘每每想到这些,都心痛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娘是真的希望,你也能跟你大姐姐她们似的,无忧
无虑两年,‘人生莫作妇人生,百年苦乐由他人’,女儿家本来也只有未出阁前,能过几年好日子,娘不舍得你再一味的委屈自己,也不想你将来后悔……”
说到最后,眼圈都红了,声音里也带出了几分哽咽来。吴妈妈也在一旁叹息着帮腔:“姑娘,太太是真的心痛您,每每夜间与我说起时,都是说这辈子太对不起您,太亏欠您了,就算老太爷当年被奸人陷害,家道中落了,到底太太还是过了十二年无忧无虑好日
子,交过几个朋友,什么都经过见过的,难道她的女儿,连她还不如了吗?所以姑娘,您就别再辜负太太的一片心了,好不好?”
李氏与吴妈妈话说到这个地步,许夷光还能说什么,她们都是心痛她……她只能点头道:“娘和妈妈别说了,我去便是。”她去了,娘不去祖母与大伯母应该就不会说什么了,不然祖母真铁了心要娘去,娘也未必好再坚持不去的,看她蜗居一隅这么多年,等闲能不见外人就不见,便可知她一直都有意无意在逃避与外界接触,
许夷光虽觉得这种逃避有些懦弱,别人要怎么看要怎么说都是别人的事,与娘何干?
但既是娘的选择,她自然要尊重。李氏的眉眼方舒展了开来,道:“那让吴妈妈回头替你挑选一下衣裳,这么热的天儿,最好穿一套带两套,以备不时之需,首饰倒是可以不用多戴,不过最好选一套什么衣裳都配得的头面……丫头的话,谷雨其实更稳重,不过春分更伶俐,就带她吧,去了后听你祖母和大伯母的话,不该说的话不说,不该做的事别做,也别与你姐姐妹妹们走散了……如果有长辈们赏见面礼,得先征得自家长辈的同意后,才能
收下,再落落大方的行礼道谢……”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通,显然许夷光的顺从,让她心情极好,兴致也跟着高昂起来。
许夷光一一应着,心已飞得远了,娘对去别人家为客之道如数家珍,可见当年是经常出门做客的,那时候,她一定是众星捧月,人群里最耀眼的存在吧?
只可惜,生活将她磨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至于靖南侯府,哼,去就去吧,又不是龙潭虎穴,难道还能再埋葬她一次不成?既然避无可避了,她迎难而上就是!大太太听闵妈妈说了李氏坚持说她身体不好,就不去靖南侯府了后,脸色也瞬间难看起来,冷哼道:“真以为从今往后,她就可以在府里横着走,谁的话都可以不听了是不是?我懒得再理她,直接回了老太
太,让老太太与她分说去!”说完起身往外走去,走到门边,却又折了回来,道:“算了,只夷丫头去也是一样,她总是姓许的,又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倒比李氏去了,随时都一脸的苦相,活像谁虐待了她似的强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