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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小姐, 现下天色已晚, 该回去了,不然, 夫人得担心了。”后边她的贴身丫鬟听琴听了这话,便是出声劝道。
她知道小姐很珍惜每一个可以和安公子见面的机会,哪怕是要靠着宁瓷来获取这个机会她也愿意, 只要可以见到他。
但是夫人管的严,就连小姐的出行时间都做了严格的限制,这眼瞧着天已经黑了,不能不回去。
舒姒咬紧了牙关。
她想起安复临把那狐裘给她的时候,一再嘱托, 说让她一定要好生的送到宁瓷手上。
“你说, 宁瓷究竟是哪儿好?让他心心念念记挂了这么多年?”
舒姒一直都想不明白。
听琴在舒姒身边侍候多年, 听她问这个问题也不是一两次,她知道是自己回答不来的,便是只这么低着头,也不说话。
“那还是回去吧。”舒姒终于进了马车,放下帘子, 两手搭在双腿上,倒是坐的端正。
舒姒想,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不然她整整三年的努力, 就全部泡汤, 她付出了那么多, 怎么可以呢。
......
罗子菱在厨房熬药,是今儿刚从千植堂抓的,这会子端了药出来,就正好碰着了萧青山。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棚子里炉火燃盛,那火花星子四处乱溅,落在了衣裳上,就难免烧出点点破洞来。
原本这衣裳就旧的很,还是他爹实在穿破了不要的,他这么大一个人,穿着倒还是有些别扭。
“萧大哥,今天的事真是谢谢你。”罗子菱出声唤住了他。
萧青山停下脚步,只是依旧摇头。
“我看你这衣裳都破了,拿给我,我给你补补吧。”罗子菱笑着扬了扬头,目光就停在他破了洞的衣裳上头。
这衣裳确实太破了,也不合身,萧青山想,他应该抽个时间,带阿弃去买身衣裳。
这回待在这儿的时间,怕要久上许多了。
罗子菱见他不说话,只以为他是心存疑虑,便又继续说道:“我爹以前衣服也经常被烫破洞,那都是我补的,所以萧大哥你放心,我补衣服的手艺,那绝对是好的。”
“谢谢,不必了。”萧青山态度冷淡,显然是不想再多说。
萧青山抬腿,正要进去,当时又想起什么,停下脚步,问道:“我之前听你提起宁大将军,你......了解他吗?”
“啊?”罗子菱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发愣了一下之后,才是摇头,笑道:“那是高高在上的大将军,国公爷的儿子,我区区一个小百姓,怎么可能了解他呢。”
罗子菱倒也没多想,只是将药碗放在一边,摆了摆手,着急道:“你等等,我给你拿个东西。”
她说着,就转身跑回了厨房,那步子“噔噔”踏得飞快,生怕他人就这样离开了一样,赶紧的就跑了回来。
这下她手上多了几个圆圆的东西,摊开手掌,到萧青山跟前,眨了眨眼道:“这个给你。”
是两个番薯。
“我们家也没什么好吃的,就这个多,你累了一天肯定还没吃东西......拿着吧,我刚烤的,可甜了。”
这冬日严寒,那番薯却是泛着香热的气息,萧青山本不想拿,但想着阿弃定然是馋嘴的,他就伸手接过了。
“谢谢,我给你钱。”
萧青山说着要拿银钱出来。
“不用。”罗子菱急忙摆手,往后退了一步,表示她不接萧青山的钱。
“就只是两个番薯,不值钱的。”
萧青山顿了顿,还是掏出了两个铜板来,见她不接,就放在了一边的窗台上,点点头,便转身进去了。
罗子菱就站在外头,看着萧青山进去的背影,眼神亮的灼灼,嘴角的笑意缓缓就起来了,盯着已经没有人影的地方,怔着看了许久,没能反应过来。
“你在这发呆做什么,药都凉了!”妇人尖利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一手拍上她的肩膀,倒是力道极重。
罗子菱吃痛,捂住肩膀,皱着眉回过头,无奈道:“娘――”
“那一看就是个蛮汉子,还寒酸的不行,我跟你说,你可千万别对他起什么心思!”妇人话中刻薄,严厉训斥,然后把罗子菱往前一推,道:“快拿药进去,你爹还等着呢。”
这妇人罗赵氏,可谓是最擅斤斤计较,自家就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又长得不错,她自然想着,要嫁给富贵人家,将来飞上枝头,也好帮衬着她和那死老头子。
无论如何,都肯定不会是里头那个连栖身之地都没有,还带着个孩子的穷男人。
罗子菱端了药碗,顺手把那两个铜板攥在了手里,不悦的抿着嘴,一脚踏了进去。
......
“那个姐姐长什么样?”
阿弃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倒是想画出来,但是也不会,所以他只能说:“长得很好看,很漂亮,就是不怎么喜欢笑。”
阿弃咬了一口番薯,小小的身子窝在萧青山旁边,边笑着边说。
萧青山陷入了沉思。
阿弃把番薯递到他嘴边,萧青山却没有任何反应,他像在想什么,整个人都沉了下去。
阿弃就这么伸着手有好一会儿,然后看他不动,便把手收了回来。
“爹爹,你说那个......会不会是娘亲啊?”
他当时看到的时候就这样想了,但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那个姐姐穿的很好,长的也很好看,看起来,就和他是格格不入的。
也还或许,是阿弃心里害怕。
因为从来没有见过娘亲,虽然他一直很想见到她......但当真正可以的时候,他还是害怕。
“不知道。”
他找了她很多年,走过很多的地方,可是都没有丝毫的消息。
所以现在听到阿弃这样说,他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波澜,就算有,那也被自己尽力的压制。
“下次要是再见到,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她任何问题。”萧青山说:“来找我。”
阿弃不明白。
但是爹爹说的,就是没错,他就会听。
于是他点了点头。
“爹爹你尝一下这个,很甜。”阿弃坚持不懈的把番薯递给他。
萧青山便是低头咬了一口。
舌尖传来隐隐的甜味。
正好这时候,外边传来敲门的声音。
“快开门。”
是妇人罗赵氏。
萧青山起身去开门,却看见那罗赵氏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双眸子狠盯着萧青山,不落半点儿下风的模样。
“你们先前说借宿几宿,现在我可是要问清楚了,具体是几晚,什么时候才走,毕竟我们家也不是什么收容慈悲之所。”
虽然萧青山给了她三两银子,那放在平常客栈,也能住上好一段日子。
只是这罗赵氏实在喜欢贪便宜,在她眼里,银子到了她手里就是她的了,萧青山多住上一日,那都是她实在亏了去,她可不愿让自己做亏本的事。
“再有三日。”萧青山回答。
他需要确定一些事,所以需要时间。
“三日?”罗赵氏瞪着眸子一惊,显然是被这个答案意外到了,一咬牙腮帮子一鼓,气火就上头了。
“你这再三日加上现在已经住的两日,那就是整整五日了,五日可不是先前说的那短短几宿,你这一个有手有脚的大男人,穿着我家的衣裳,住着我家的房子,怎么就还能如此没脸没皮呢?”
萧青山抬眼,眼角微微一动,虽是眸光淡然,可是霎时血光顿现,周身弥漫出一阵气息,令人几欲窒息。
“三两还不够?”声音在瞬间降了温度,就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施令者,那身上的威严,让人不敢反驳。
罗赵氏的双腿突然有些发软。
只是那眸子瞪的还是狠的,有话要说,可是声音却怎么都出不来,咽了口口水......
“娘,三两银子已经够多了,而且人家只是住五日。”罗子菱突然就从后头跑了过来,拉住罗赵氏,又抬头朝萧青山道:“我娘有些鲁莽了,实在对不住。”
罗赵氏当时确实是被吓到了,没反应过来,就被罗子菱拉了出去。
“娘,你快莫多说那些了。”罗子菱咬住下唇,便是着急的跺脚。
罗赵氏这个时候已经反应过来,回头就在罗子菱手上捏了一把,狠声道:“吃里爬外的家伙!”
“我告诉你,这日后都不准再接近他。”罗赵氏咬牙,不忿道:“等三日一到,就给老娘滚蛋!”
前几日,有两个铁匠偷懒,在树林那边小憩了一会儿,被萧青山发现了,不止扣了他们一日的工钱,还差点把他们的腿打断。
他说,打断了腿,还没打断手,照样得上工,完不成,再继续扣。
这行为直接狠辣,但却颇为奏效。
当真是每个人都认认真真的,连闲话都不敢再说一句,不止活精细了,动作也是快了不少。
哪怕多多少少对萧青山都有不满。
但是他们的那些不满,对他没有任何的作用,也自然起不了威胁。
棚子里的声音渐渐落下,萧青山放下铁锤,在一旁的水桶里舀出一勺水来,浇在手上随意的搓了搓,然后拿旁边的粗布巾子过来,随意的擦了擦。
他抬头,看天色已晚。
这些日子里,他一直宿在军营。
他住在这,是有考量的,毕竟想来想去,没有比这更加合适的了。
只是,他不能让阿弃跟着他一起受苦 。
所以他让他去了国公府。
阿弃是个聪明的孩子。
他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说,也知道什么事情是应该的,什么事情是不应该的。
萧青山从棚子里头走出来,才走了两步,忽然便听到身后传来细微的声响,有一道风,凌厉的划过,他眼睛一眯,便警觉起来。
那身后的力道准确的朝着他的脖子砍来,萧青山动作一顿,转身,飞快躲过。
这人动作很快,接着又是一脚踢过来,萧青山当时下意识的,就还踢了回去。
那人翻了个身,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冷然抬眼,随意折断一旁的树枝,朝着萧青山飞扫而过。
萧青山在一那瞬间,看到这人的脸。
宁淮!
他后退一步,却没有再还手,任着那树枝打在了他的胸前。
闷声一响。
宁淮紧皱着眉头,脸上冰冷之意,几乎是已经霜结成块,又折了一根树枝,朝他打过去。
萧青山依旧没有还手。
他是阿瓷的哥哥,他知道。
所以他不会和他动手。
“怎么不动了?”宁淮冷哼了一声,道:“还手。”
大半夜的,他的人还把他押着,他就能随意进出,而且还进到营帐,将许禄打了一顿,看来,他真是小瞧他了。
宁淮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一步踏过去,就将匕首放在了他手臂的位置 ,刀刃下去,还未用力,已经见了血。
“动了阿瓷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宁淮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以前都发生过什么事,但是光就是最近发生的这些,他都是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半月前带着孩子来到皇城,当时就住在城郊的一户农户家中,后来,他进了军营,而那孩子,则是被送进了国公府。
那孩子就是阿弃。
他唤他爹爹。
一切已经不言而喻。
他不明白阿瓷的态度,也不敢问,便只能是,来试探他萧青山。
“哪怕是天皇老子,动了我的阿瓷,我也要弄死他,可是看在阿弃的面子上,我就只要你一只手。”
宁淮说着,手上力道又大了几分,刀刃下去,已隐隐的破皮入血。
当初掳走阿瓷的人,都是些市井亡命之徒,虽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但他还是一个都没有放过。
活着的,千刀万剐,让他们生不如死,而死了的,那尸体也要撕碎成片。
只是在幕后操纵的人,背景太过雄厚,势力也太过强大,哪怕他心里有所猜测,可是却根本找不到证据,也不可能就怎么样,但是他始终知道,该还报回来的,绝对不会晚。
这些年,暗中势力翻涌,他一直在搜集证据。
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
那时候,偏偏都已经找到了掳走阿瓷的人了,却说阿瓷在半路消失,不知去向。
那一年来,他都找疯了。
被一通掳走的靖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说,那日晚上,她被人押着在房间里,只听见外面的声响,她后来猜测说,阿瓷许是,无意被千阳镇那一片的匪徒给带走了。
可是他寻了整整三月,竟都没有在那延绵的大山中寻到匪窝所在,虽然同那匪徒,有过几次交手,可是他们仗着大山的地形和优势,让他根本同他们正面交锋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后来,还是阿瓷自己回来的。
“如果一只手,可以解将军心中之愤,那便拿去好了,算不得什么。”
萧青山声音淡然,冷意入骨,却是没有丝毫的畏惧,他抬眼看着宁淮,反倒将手臂往上抬了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