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她心所属

冬月二十二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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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霜心中大抵有了一个主意。但她思索良久,终究还是打算将此事告诉顾怀渊,无论怎样,她希望自己的事情能第一时间告诉他,也希望能够得到他的支持。

    只是如今天色已经晚了,寒霜却是不好这个时候再去打扰他,于是只好明日再过去。

    她今晚上想了一夜,多少有些疲乏,虽然脑中很清醒,还有些睡不着,但想着顾怀渊尚且明日还等着她去,她自然要去好好养养神,避免明日精神不好,被顾怀渊看出什么不是来。

    顾怀渊如今身子不适,总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她,所以常常会唯恐寒霜的身子不爽利,或是心情不好,都是因着他的缘故。寒霜不愿让他多想,遂要将自己的那些不好都藏起来,面对顾怀渊的时候,要样样都像平时一样才好。

    谁料她睡了下去便察觉出疲乏来,竟是睡得实在有些沉了,等早上醒了的时候,早就过了辰时。

    寒凌连忙让春风进来给她梳洗换装。

    春风当即进来了,一面给她换衣服,一面却又去觑她的神色。

    寒霜自然见了她这副模样,挑了挑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春风的手一抖,说道:“姑娘,国师大人府上,方才传了个消息过来。”

    寒霜见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好的样子,心中竟是猛然一沉。

    她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春风小心地给她系上了腰封,退后一步,躬身说道:“姑娘,国师大人府上的阿九姑娘先前过来说,国师大人的病情有所恶化,如今,如今——”

    她抬起头,轻轻地说道:“如今,却是被送去家庙治疗了——”

    她这一抬头,寒霜面上的苍白就猛然映入了春风的眼里。

    她连忙上前去扶住了寒霜,唤道:“——姑娘!”

    寒霜摆了摆手,止住了自己脑中的眩晕,说道:“——我无碍。”

    她慢慢地缓了一会儿,问道:“阿九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春风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寒霜扶着她慢慢站了起来。

    她说道:“我无事,你去忙罢,我自去坐一会儿。”

    春风哪里敢走?但见寒霜如今的神情,却是一句“不好”也说不出来的。她嗫嚅了两下,终究还是弯了弯腰,出去了。

    寒霜缓缓地坐在了桌子旁边。

    她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间,却发现怎么都想不起来顾怀渊是什么时候脱离朝政、离开京城的。

    ——但总归不过这两年的事情。

    ——所以,这难道当真是大限将至么?

    她还记得顾怀渊在她耳边口口声声地道:“他定然不会有事的,如今呢?如今又算是什么?”

    寒霜心中悲切,却又有些茫然。

    ——若是,若是,若是回之当真去了,那自己怎么办?

    她这时才发现,不管她是想支持谁,辅佐谁,在这个时候,什么都不重要了,当她深刻地认识到,没有回之存在的时候,自己的生命,似乎也失去了意义。

    “我大概会去死的吧。”他想。

    顾怀渊走得踪迹全无。

    大概是他知道寒霜是定要去找他的,所以切断了一切能够联系的上他的方式,阿九走了,老七也走了,整个国师府上走得干干净净。寒霜这才发现,若是顾怀渊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她却是根本没有任何法子能找到顾怀渊的。

    这样想来,竟是颇有些茫然了。

    她心想道:“——回之这次布置的这样全面,可是知道自己的身子已是到了弥留之际,所以才谁也不留,一点痕迹也没有。他是不希望我找上去么?”

    寒霜忍不住落下泪来。

    她想:“怎么可能呢?怎么可以呢?回之明明都答应了好好陪着自己了,这种时候,这样毫无挂念地走掉,又算什么呢?”

    她很想去问问顾怀渊,若是这样,那做什么早先告诉她,定会陪着她的?又做什么要求一个“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结果自己却不见了踪影?

    但仔细想来,她却又失去了埋怨的心情。

    这些,都不过是他不愿意自己伤心难过罢了。当真因此不停地怨他,怪他,自己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

    她心中一时快乐,一时悲伤,坐在那里,竟然是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泪水干了又继续落,慢慢止住了,一会儿却又涌出来。

    她自己在屋中不知待了多久。

    外面的春风却有些不知所措。连忙去告诉了上官绣。

    她道:“夫人,姑娘听了国师大人离开的消息,这会儿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却是也不肯出来,也不肯与人见面,这可如何是好?”

    上官绣闻言,也是有些无措,她去了寒霜的院子,在门外叩首问道:“霜儿,霜儿,母亲可能进来?”

    寒霜却不愿任何人打扰自己的清净。

    她将眼角的泪水都拭去了,说道:“——母亲,霜没事,过几日就出来了,还请母亲不要挂念。”

    ——这样如何能不让人挂念。

    上官绣默然了一会儿,说道:“霜儿,你心中的伤心难过,母亲明白。但你要知道,就算国师大人当真熬不过去,你也要记得先贤在川上说的那句话。”

    什么话?自然是孔子在川上所言:“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上官绣说的隐晦极了,避开了任何“死亡”、“归西”的字眼,但语中不抱希望的情绪,却还是很分明地传递了出来。

    寒霜在门内默然了半晌。

    她很想冲出去问:“难道在母亲心中,回之就定然活不下来么?”

    亦或是难过,“母亲,若是回之去了,怕是我也会随他去了,我没事,不过是想等着他回来罢了。”

    她脑中一堆回复一闪而过,带着她上一世如影随形的戾气,但最后她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她只是站在门内,说道:“母亲,霜没有事,过几日就好了。——母亲请回罢。”

    上官绣见劝不下来她,最后只好黯然离去。

    但她心中其实已是非常担心了。

    ——若是顾怀渊当真不回来了,别说她乌鸦嘴,顾怀渊的身子状况有目共睹,活不下来的可能性太大了,难道到时候,寒霜就保持着这样的情绪不成?难道她这一辈,就不再踏出这个门了不成?亦或是当真要随着顾怀渊而去了?

    上官绣心中哀叹。一面却又唤了春风来,在远处遥遥指了指屋子里面,说道:“照顾好姑娘。”

    春风心中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她看着自家姑娘和国师大人的关系越来越近,看着二人后来逐渐表明心意,但到最后,却又只能看着他们因为生死的缘故,越走越远。

    她心中一面怜惜,一面叹气,最后却只汇成了一个字:

    “喏——”

    寒霜在此后约五六日的时间里,都不曾出来。

    春风一面无奈,一面却只能叫人每日准备了东西,她将那些东西放到屋内的外间,等寒霜自己来用。

    虽然从来不曾有人限制过她出来,但她却像自己给自己画了一个牢笼,将自己困在这屋子里面,似乎再也不打算出来了。

    ——这样也不是个办法。

    ——难道一日没有顾怀渊的消息,一日姑娘就不出来么?

    春风手中有着上官绣交给她的情报的机构,于是连忙叫人上天入地地去打探顾怀渊的消息。但顾怀渊就当真像消失了一样,完全看不到踪影。

    春风十分无奈,后来想起来曲行之在江湖中多有依仗,而曲行之当初同姑娘也称得上是朋友,想来应该可以帮帮忙。

    这样想着,她便腆着脸往曲行之的王府递了一封帖子,不过半日,曲行之那边就回了消息,叫她去王府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春风给曲行之见了礼。

    “王爷。”

    曲行之的面色也是有些不好的样子,形容还有些苍白,似乎从上次同姑娘分开后,身子就不见好过的样子。

    春风只扫了一眼,就连忙收回了目光。

    曲行之缓缓落座。

    “说罢,寒姑娘怎么了。”

    春风道:“因着国师大人离京,姑娘难免有些自己吓自己,如今又没有国师大人的消息,所以便将自己困在屋中,看样子,倒像是要国师大人回来才肯出来了。”

    春风道:“奴婢斗胆,想请王爷查查国师大人的去处,怕是如此,姑娘才会安心出来。”

    曲行之屈指敲着桌面,一时没有说话。

    他五脏六腑像是被人揉碎了,疼的刺骨。尤其是听了春风的这些话之后,更是有些内伤。

    ——顾怀渊对寒霜的影响,竟是这般大么?

    他心里很是难过,但偏偏却只能将这样的苦水咽了下去。

    ——从他想要逆天改命的那一刻开始,寒霜就注定了要忘记他。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好怨怼的呢?左右,寒霜如今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不是么?

    ——至于她的心之所属,那,已早与自己没有关系了。

    曲行之闭了闭眼。

    他沉默了好久,最后才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