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漱流枕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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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路西吗?

    他当然是,他是神亲自创造的造物,在天堂生活了数万年,去大圣堂的路一共有三千九百步,路上种着白色小花,神喜欢听他弹奏竖琴,而他骄傲就就是,能有幸立于御座之右。

    那里,是离神最近的地方。

    恢复如初的羽翼在空气中轻轻晃动,带着几许不安,路西菲尔垂眸,“神,我是您所创。”

    你不是号称全知全能吗?何不剥开我的伪装,窥视我的内心,看看地狱君王的丑恶嘴脸。

    他几乎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神的表情,是否就和他想象中那样,惊讶,大失所望,到最后的厌恶。

    这只是一个梦,他可以放下一切伪装去质问神毫无负担。梦醒以后他还是他的地狱君王,神高居水晶天,永不相见。

    神从床上离去,来到路西菲尔面前,注视着他的路西,相近的容貌,相同的眸色,如果没有那对象征造物的羽翼,他们看起来没有太大区别。

    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六翼说明了路西菲尔的身份,他是炽天使,是神的造物,从始至终都是神的追随者。

    “路西……”神开口,他的目光很平静,过去未来尽在他眼中展现。“时光旧梦对你起不了作用。”

    它只是精灵族的谎言,酿酒的精灵希望能用酒精麻痹永远清醒的大脑,以此幻想他失去的爱人。路西菲尔拥有神六分之五的力量,酒精无法麻痹他,梦中永远不会出现神的影子。

    路西菲尔后退一步,和神拉开距离,“你在看笑话!”

    梦境被打破以后,带来的就是愤怒。很好笑吧,看他像个小丑在那演戏,装作天真的样子仰望神。每一次的相见都成了谎话,神与造物亲密接触虚伪无比,路西菲尔气到发抖,“全知全能……”

    从头到尾他就是个笑话。

    神避开了路西菲尔的目光,“为什么要去地狱深渊?”

    “不去地狱,留在天堂,然后再堕一次天?”路西菲尔冷笑,他的声音陡然拔高,“自堕天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永远不会回到天堂!”

    多少次他望着神,想要见到神的真容,这是他作为天国副君最大的愿望,每一次请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他怕神会生气,于是把这个愿望藏在心中,期待有一天能实现。

    现在,彻底抛弃信仰的路西法实现了过去的愿望。

    无比讽刺的事实。

    他想要的被亲手打破,与其哀求着得不到,他宁愿一开始就没有这个东西。既然早晚要抛弃他,为何不从一开始就抛弃信仰,去做他的地狱君王。

    神沉默了,“在那之前,你是我的光耀晨星,这个天国的副君。”

    留在天堂,留在我身边,这不是你一直以来所求的。现在是创世之初,离堕天还很远很远。

    路西菲尔对上神的银眸,眼中失去了最初的信仰,“我是路西法,地狱君王,与神为敌者。”

    同一灵魂经历了不同的时间流逝,早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灵魂还是那个灵魂,但本质已经变了。他的路西不再是那个光明纯粹的灵魂,宁愿坠入无边黑暗,也不会向他伸出求助的手。

    路西菲尔只想问最后一个问题,“你后悔过吗?”

    他拒绝向弥赛亚下跪,带着三分之二的天使离开天堂,引发了星辰大战,被打落地狱,永远不能返回天堂。作为始作俑者的你究竟有没有后悔过!

    神对上路西菲尔的视线,同样的银色,路西菲尔的银眸沾染了黑暗,少了几丝光明。他沉默着,这种沉默似乎在说漠不关心,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是值得在意的。

    这种沉默让路西菲尔明白,他注定得不到回答。他失望转身,想要离开天堂,却被神抓住。

    路西菲尔的语气满是嘲讽,“神,还有什么指望?”

    神的声音干涩无力,“路西,留下来。”

    路西菲尔狠狠甩开,讥笑着,“神,梦已经醒了。”

    他走到门口,报复性对神说,“早点把莉莉丝送下来,少了她地狱都失去了几分乐趣。”

    大门被重重关上,神站在路西菲尔身后,周身散发着可怕的气息,“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见到她。”

    路西菲尔说,“她比你好。”

    那一瞬间整个天堂都感受到了恐怖,天使朝着水晶天跪下,祈求神息怒。

    聚集在月球天的炽天使们对这道力量非常不解。

    “神动怒了?”

    乌利尔和萨麦尔坐在一大云朵上,乌利尔占了大半个位置,猜测神生气的原因,“路西和神吵架了?”

    觉得自己跑到地狱深渊没有错。

    想到路西菲尔的目的,乌利尔坐不住了,他觉得路西菲尔的出发点是好的,神不应该惩罚路西菲尔,“我要替路西求情。”

    萨麦尔按了按额角,抓住乌利尔,“冷静点。”

    “神都发这么大的火,还让我怎么冷静。”乌利尔甩开萨麦尔的手,打算上水晶天替路西菲尔求情,却发现同伴都在原地,目光透着不赞同。

    “给我一个理由,不然我还是要去。”

    “理由就是越插手越乱。”梅塔特隆看向乌利尔,“为了救路西我们已经违抗神的命令,擅自下界闯入地狱,现在路西回来了,神不允许我们打扰路西休息,你偏要去,神会怎么想,路西惹出了多少麻烦,我们这些炽天使又一次违抗了神的命令。”

    乌利尔郁闷坐下来,“什么都不做的感觉太难受了。”

    梅塔特隆笑了,“谁说什么都不做了,只是现在不做,等路西回到恒星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受伤养身体能理解,他们会帮路西做好前期工作,只不过好了以后,就没有理由逃避公务了。

    利维坦把脑袋从天堂之门伸进来,“利维坦想学化形……”

    炽天使们专心忙碌手头的事务,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

    恒星天,

    不知明的小花开在米迦勒脚下,米迦勒站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着礼仪,“见过路西菲尔大人。”

    “路西菲尔大人好。”

    米迦勒越练越别扭,到最后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想起梅塔特隆的话,绿瞳闪耀过一丝坚毅。

    他会赌上自己的名誉,绝不给路西菲尔大人丢脸。

    米迦勒自我安慰了半天,开始纠结要不要走。现在是创世第七天,木星天的大家都很忙,一边熟悉环境,还要时刻准备迎接天使长们。米迦勒很想回去帮忙。

    突如其来的神怒让米迦勒惊讶不已,他跪在地上祈祷,确定没有意外后,米迦勒准备离开恒星天,就在这时,他看到了空中掠过的影子。

    六翼,是哪位炽天使大人?

    忍住背后的剧痛,路西菲尔不计一切代价往飞去,交涉失败后取而代之的就是武力解决问题,他趁神震怒时炸开大圣堂的门,仅几息就飞到了第七天,只要速度够快,他就有机会离开天堂。

    遗憾的是,他与神的差距太远了。

    可怕的力量朝路西菲尔压下,他像只受伤的鸟儿,从半空落下,再也无法回到天空。

    路西菲尔挣扎爬起,这里是星辰之湖,满天繁星流入湖中,是路西菲尔最喜欢待的地方,因为路西菲尔觉得,望着这片湖泊,他就能看见神的眼睛。

    现在,已经不需要了,他望着出现在湖泊上的神,失去血色的唇吐出一句话。

    “宁在地狱为王,也不在天堂做奴隶。”

    回答路西菲尔的是神的愤怒,他将路西菲尔按在地上,银眸满是怒火。

    “路西,别太过分!”

    近乎透明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路西菲尔无不讥讽,“觉得我给你丢脸了,你大可现在就抹杀我,这样谁也不知道有个炽天使曾经背弃了他的神。”

    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在触探神的底线,神扼住了路西菲尔的喉咙,想要毁去这个炽天使,可他看到银眸深处的悲伤时,神又犹豫了。

    留不住,那就放手。至少,路西在地狱很快乐。

    缥缈的女声再次响起,未来已定,不被允许提前。耶和华,他是你的罪,无法逃避,只能背负。

    他的罪……

    神松开手,强迫拥路西菲尔入怀,他在路西菲尔耳边轻声说,“你是路西菲尔,你是独一无二,你是天国副君,亦是地狱君王。”

    炽天使可以有很多个,他的路西只有一个。

    路西菲尔似乎了明白什么,他用尽力气想要从神怀中逃走,发现这一切只是徒劳,“神,求求你……”

    他不想再经历一次这种痛苦。他已经在努力了,开始习惯不去见神的日子,学会忘记在天堂的一切。尝试用其他人其他事代替心中的最重要位置。

    神捂住路西菲尔的眼,“路西,别这样看我。”

    或许多少万年后地狱会出现一位路西法,他傲慢,不服从神的安排,敢与天堂为敌,但此时此刻,天堂只要一个路西菲尔,属于路西法的记忆不该存在。

    一切记忆被封印,怀中挣扎的炽天使安然入眠,他的睡颜平静,眼角还带着泪水,再次跌入甜美的梦乡。神拭去那颗泪,温声说,“好好睡。”

    等你再次醒来,噩梦将不复存在。

    他抱着路西菲尔离去,在经过那位智天使时,对他说,“你将统领天国,立于神座之右。”

    这是你应得的荣誉,米迦勒。